第七十三章 榣山的缘法
姜冷没有答话,她微微仰起头,望向亭外的天空,朦朦胧胧的。
陆念情跟着她的目光望向外面:“该说幸运么?我遇见的姑娘,心思都挺好猜的。曾经的你,与其说是想要向我复仇,不如说是想要向令兄证明当年助燕是个错误的选择。然而,就算真的证明,令兄都看不见了,不是么。而现在的你,想来是找到了新的寄托,一个让你觉得更加正确的心愿。可是,何必一定要为这些而活呢?哪怕没有了证明的必要,哪怕没有了追逐的心愿,你一样可以好好活着,一样应该好好活着,为了自己,为了活着。”
姜冷忽然转头看向陆念情,一双仿佛浸润着月华的眸子澄澈似玉。她也不眨眼睛,就这样看着他。
陆念情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原以为不过是暂时的,谁知道她话也不说,安安静静的,仿佛出了声。
他摸了摸鬓角,忍不住干笑道:“呃,我又说错话了?”
姜冷低头笑了笑,娇靥如花。
她伸了个懒腰,一直以来冷冽如冰的语调间竟似乎多了一抹温暖:“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很傻。”
陆念情嘴角轻抽。
他有点不服气,倒不是因为被说傻才不服气,而是总被说傻才不服气:“为什么呢?”
“你呢,总是把最好的道理说给别人听,自己却一点也做不到。”姜冷秀眸微眯,“是不是很傻?”
陆念情不曾想到,姜冷竟然会这样说自己。
他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只是耸了耸肩,似乎是无所谓的样子。
姜冷也并不纠结于陆念情反应:“既然你说,现在的我,有了新的心愿。不如猜猜?”
“猜不到。”陆念情大大咧咧地摊了摊手。
姜冷鼓了鼓嘴,瞪了陆念情一眼。
陆念情却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摸了摸下巴,促狭道:“你以前是不是也经常跟你哥哥这般撒娇?”
如同秘密被戳破,姜冷一下子又红了脸,她攥起粉拳挥了挥:“你是不是又想挨踩?”
陆念情赶忙摇头,悻悻然退后了半步。
姜冷深吸一口气,没有再和陆念情玩笑,而是很认真地说道:“我想,重建榣山。”
这六个字一出口,莫说陆念情,连和榣山关系不深的宇文丹菱都吃了一惊。
但是,短暂的吃惊中,陆念情也确确实实感受到了那一份沉重而决绝的心意。
他洒然道:“好。”
“只是一个‘好’字?”姜冷有些意外,又其实根本不意外,她眨了眨眼睛,问道。
“很好。”陆念情笑嘻嘻道,“两个字,够了么。”
姜冷白了他一眼,微微低下头:“谢谢。”
“不客气。”陆念情温润道,“其实,我也想过重建榣山。可惜,我终究代表不了榣山。但是你却可以。”
“我也代表不了榣山。”姜冷轻声道,“只是,不想前辈们的心血就这到此为止而已。”
陆念情微微一笑,并没有在有关能否代表榣山的话题上纠结,而是风轻云淡地说道:“这样的话,可是有很多事情要做。”
“我会努力。”姜冷又一次攥紧了拳头,语调里没有半分退缩。
“是我们会努力。”陆念情搓了搓手,笑道。
姜冷歪了歪脑袋:“这样,算是谈拢了么?你帮我重建榣山,作为交换……”
陆念情打断了她:“不需要交换,因为这不是一场买卖。重建榣山,同样是我的意志、大燕的意志。就算你不愿意以大燕的身份认同自己,我们依然会帮你,这也是我们的心愿。”
姜冷怔了怔,旋即将头扭到了一边,压低声音嘟囔道:“谁说我不愿意……”
她的声音自然是很低的,但毕竟没有用什么秘法遮掩,作为修行者,五感敏锐,当然是能听见的。莫说神识强如陆念情,就算宇文丹菱,也能清晰分辨。
对于姜冷这句低语,宇文丹菱莞尔一笑,大概是那种姐姐看着妹妹撒娇的感觉。
至于陆念情呢,却是坏的很,装作没有听见,抱起肩,老神在在道:“路远天长,不着急,慢慢走嘛。重要的是,姜姑娘,真没想到,有一天,我们也能朝同一个方向努力呐。”
姜冷转过头,又仔仔细细看了一眼陆念情,神情复杂:“我哥总是感叹世事无常,这下子,是真的有所体会了。”
陆念情莞尔道:“姜姑娘,无常可不是这样用的。这不是无常,是缘法。这也不是你我的缘法,是榣山的缘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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