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二十八章 远虑近忧
遥远的西南，峻岭绵延，雪海茫茫，杳无人烟。
世人不行他名，却独以简简单单的大雪山三字冠之，足见其苍莽意境。
大雪山地处偏僻，气候极寒，名义上属于秦国的领土，事实上却在密宗的引导下自成一方势力。秦国确实对大雪山的掌控不感兴趣，是以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密宗不行什么叛乱之事，便任其作为。当然，秦国实际也根本未将密宗放在眼里，从未觉得其能翻出什么浪来。
不过，无法否认的是，在大雪山，密宗确实盛行。世代居住期间的原住民几乎都对密宗无比信奉，明明并非密宗弟子，对教义之恪守却极其严格，其风土人情实与中原迥异。
只是，近百余年间，随着密宗势力渐盛，其心思便也不在止于西南一隅，而是渐渐活络起来。
譬如，为密宗中流砥柱的大悲寺，便曾由主持云梵禅师亲自领人参与对八荒教的围剿。
这还是稍远些的事了，往近些看，当年嬴忘忧初起事时的纯阳大战，便有足足三位法王驾临。
按理来说，密宗既然参与了嬴忘忧的叛乱，秦国朝廷本该是有足够的理由介入大雪山的事务，趁机完全掌控密宗，可它却并没有这么做。
至于原因，就不得不提密宗内部的派系之争了。
要知道，在中原，哪怕是在一个宗门之内，都可能有派系林立，更别说密宗根本就不是独立的一个宗门。所谓的大雪山密宗，实际上是在统一的教义揽括下七十二座寺庙的联合。这种联合，漾于神圣的光环下，内里却是无比松散的。若困守一隅，自是相安无事，可一旦有了扩张的野心，便很难不出现分歧。是以，当密宗希望将信仰传播出去、希望将寺庙建立在更多地方的时候，对立便出现了。
七十二寺，以大悲寺、须弥寺、法叶寺为尊。而在试图扩张密宗势力的过程中，大悲寺和须弥寺之间产生了无法调和的矛盾，继而各自拉拢了一批实力相对弱小的寺庙，针锋相对。至于法叶寺，则持中立态度，并且同样庇护了不少寺庙。只是，哪怕两不相帮的法叶寺，也时常受到牵连，由此可见密宗内部之混乱。
秦国朝廷正是知道这一点，干脆置之不管，任其内耗，以坐收渔翁之利。
不过，秦国朝廷大概不会想到，除了它们，还有其他人盯上了大雪山。
所谓的“其他人”，并不是指早些就与大雪山有联系的嬴忘忧。嬴忘忧他们与密宗之间不过是单纯的交易关系罢了，你提供三名地仙的战力，我给你所短缺的资源，各取所需，待到合作结束，便即一拍两散，干净利落，也没什么好说的。
若非亲眼而见，或许没有能想到，所谓的“其他人”，来自大楚。
这一日，一群将面容藏于袍服下的黑衣人来到了大雪山外围的齐光镇口。
齐光镇虽不在大雪山中，但平日里也少有人至，像眼下突然来了这么多人，着实是少见的。
这些黑衣人似乎也是第一次到这里，在镇口多有驻足。
为首瘦瘦高高的一人，徐徐揭下兜帽，显露出的面容，微显瘦削与苍白，但却透着股温润，一双眸子闪着睿智的光芒，眉眼给人的感觉透着股淡淡的书卷子气。
他也确实是个儒生，或者说，曾经是个儒生。
现在的他，是谋士、是策士，更是大楚太子江晨瑜的左膀右臂。
他的名字，当然就是姚舒文了。
本该在江晨瑜身边出谋划策的他，此刻却来到了遥远的西南，当然不可能是来游玩这般简单。正是因为所谋甚大，才会由姚舒文亲自来。
这件事的缘起，大概要追溯到江晨瑜初登太子之位不久。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天下如棋，有些子当需早布。
否则，当变数临至眼前，就来不及应对了。
这是姚舒文和江晨瑜共同的意思。
那时，在襄阳的后隋遗宫，当江晨瑜给出雪山、草原、海外三个选择时，便是姚舒文给出了布局大雪山的谋断，那么，大雪山的局当然要他亲自来布。
这是为了大楚的未来。
这是为了江晨瑜的未来。
或许也是为了他自己的未来。
姚舒文微微呼出一口气，目光渐渐变得锐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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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姚舒文的大雪山之行是顾及远虑，那么此刻坐镇平江城的江晨瑜便是要解决近忧了。
从临淄那边回来后，江晨瑜心情便一直不佳。
毕竟，大好的机会从眼前溜走，换谁都是一样的。
受此影响，他对金陵周围的僵持局面很是不满，
他迫切地想要一锤定音。
但同时，他也很清楚，这不容易。
叛军的个体战力再怎么孱弱，可到底数量摆在这里。
一个人，砍杀久了也会疲惫，更何况两军相争。
所以，哪怕对胜利的渴望再如何强烈、心中的杀念再如何炽盛，江晨瑜依旧选择了暂时的克制。
这便是江晨瑜的过人之处了。
能够隐忍、能够克制的人永远是可怕的。
当江晨瑜开始收拢军力、集合精锐，而叛军内部却仍在勾心斗角、互相倾轧的时候，胜利的天平就已经开始倾斜了。
值得一提的是，促使江晨瑜作此选择的原因，并不止于他自身的能力见识以及三部叛军联合后大振的声势。
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来自于金陵朝局的暗流。
江玄胤病倒背后所意味的，比表面上呈现出的，要纷繁太多、要隐晦太多。
江晨瑜其实是一个很有政治嗅觉的人物，他看到了很多旁人看不到的东西，这也可说是他选择按兵不动的诱因之一。
说实话，他很有几分期待。
期待朝局会有怎样细微变化。
对这些细微变化的把握，或许现在并没有什么用处，但于将来一定会有属于它的用武之地。
至少，江晨瑜自己是这样相信着。
他相信，或许等到他成为大楚之君后，今时今日之观望，便会显现出特别的意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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