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因果起缘(二)

    “阿叶,妖与巫难道不是天生的敌人吗?”
    “阿叶,我决定让你来做我的道兵。”
    “阿叶,这一战,我活下来了。”
    “阿叶,我们活了多久了啊?”
    “阿叶,我已经知道了一切,现在我可以归还了……我曾经欠下的一切。”
    “我累了,真的有些累了。”
    “阿叶,我还是不能放手……我族…兴亡”
    …………
    血色的光,照耀着整片空间,而在这空间的最上层,还洋溢着血色的雾霭,雾霭之中是给人以诡异感觉的生机。
    然而不论是蔓延拂照在整片空间之中的血光,还是弥漫在最上层源起自这空间最底部的血池之中盛开的血莲。
    而在这众多血莲中间,却是突兀地浮上来一具“尸体”。那尸体并不干瘪,并无衰老之像,远远地看上去,那就是一个长相略微俊逸的青年。
    白发如瀑,星眉剑目,脸如雕刻般有棱有角,五官端正。这样的长相,称不上什么俊美异常,但是却能给人一种别样的感觉,就仿佛这青年安立凡尘中,却不属于凡尘。
    然而之所以说他像一具尸体,是因为仅仅从外表看上去的话,这青年是毫无生机的。他的皮肤呈现出死寂的苍白,就仿佛他的体内,根本就没有血液流动一般。
    他就好像是一具死尸,只不过是死法有些特殊罢了。外表不起一丝变化,实则已经失去了所有生机,无论如何探查、观察,都再无法发现灵魂的气息………
    相比于这血池别处的尸体,他除了外表不同以外,没有任何的不同。然而,就在下一刻,他缓缓地睁开了自己的双眼,露出一对奇异的眼睛,那是黑色的重瞳。
    与此同时,似乎是感觉到了这青年的异动,一眼望去无穷无尽的血色莲花纷纷摇动起来,伸出通体血红的藤蔓触手,朝着那青年袭杀而去,犹如血海深处突起的浪潮。
    然而,那恐怖的攻势,却是全然都被隔离在青年的周身,这就好像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正在阻隔着它们对这青年的袭杀。
    却见那青年突兀地自血色的池水中立起,睁着一双重瞳,静静地立在原地,双目无神。而在他的身前,则是飘浮着一颗闪耀着微弱银辉的小石头。
    这石头不知是从何而来,却是在血莲暴动的那一刻起,就被一股力量牵引,自青年的身前浮现,释放着奇异而又微弱的力量,为这青年阻挡着一切攻势。
    而牵引它的,是一阵醒目无比的金红色神光,它自这青年的后背出现,源头,赫然是一幅金红色的曼殊沙华纹印。
    然而,这青年现在看上去,更像是一个活死人。他就是这么静静地、静静地立在原地,不为任何外物外事所影响,沉浸在他眼中的世界。
    那个世界,源自他的右目。此时此刻,他的右目变为璀璨的紫色,蒙蒙紫意闪动之间,又缓缓褪去,化作了黑白二色。
    而那个世界,也如同水墨画的画卷一般,缓缓地、缓缓地铺陈而开。那是一个只有黑与白两种颜色的世界,描绘的,赫然是白夜此次“洪荒之行”所发生的一切。
    从相遇樊离,到他以一株草的身份与其朝夕相处,再到后来,他被铸造成那柄青铜矛,两个人共同征战………一直到千亿载岁月的尽头,樊离逝去………他这场梦,也就醒了。
    微微侧首,丝丝神采,自他的眼眸之中缓缓汇聚着。这一刻的白夜看了一眼眼前这些朝着自己不断袭杀而来的血色触手,而后微微动了动手指,两指凝聚,打了一个无声的响指。
    黑白二色的神芒,自他的指间闪耀着,释放出强横无比的秘力,呈现出涟漪的状态,朝着他的四面八方荡漾而去。
    这一刻,他身体周围的无形屏障呈现出无数细密的裂痕,而后在一声清脆的碎裂声中,化作无数乳白色的碎片,闪烁着点点银光,消弭于这血色的空间之中。
    而那些血莲,在察觉到这屏障消失以后,就发动了更为凶残的攻势,万千血红的触手聚在一起,犹如一道血红色的大浪,正从四面八方,朝着白夜席卷扑杀而来。
    然而,它们却在那道黑白交融的涟漪之中,化作了血红色的雾霭。黑白二色,荡漾着,分离、聚合,化作一黑一白两道神光,围绕着白夜,随着他的手指轻点,如两支墨笔一样,渲染开来。
    一黑,一白,一纵,一横。
    这一刻,尖锐而痛苦的嘶鸣声,响彻在这血红的空间之中。无数血色的莲花,正激烈的颤抖着,血液的甜猩气息,充斥在空气中,随着微风拂动,缭绕在那青年的鼻间。
    片刻之后,整片血色的空间,彻底地变为一片死地。原本,这些血莲,也就是嗜血妖,是这里唯一可以活下去的生灵,然而现在,它们惨遭灭族。
    “勿念。”
    两个古老的洪荒时期妖族的通用古文字,静静地立在白夜的面前,散发着淡淡的黑白神光。这一刻的白夜,心中充斥着不舍,还有不舍之后的释然。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居然化为了一株青草,又回到了那个已经不可能重现于世的纪元,去经历这样一场荒谬的奇遇。
    这,就仿佛是一个梦,一个根本就不会发生、不会存在的梦。它带给他太多东西了,这一刻,白夜明白了自己为何往生觉醒之际会一同觉醒这妖族的绝世血脉。
    他亦明白了一个纵横了岁月的无上人物的辛酸。尽管他在那段岁月中,只是一株草,只是一柄青铜矛,但是,他见证了一切。
    那个人,是他看着成长起来的。只不过,在那个如梦似幻的世界中,他不能说话,也在逐渐的忘却,沉浸沦陷在那段岁月之中。
    千亿年的时间,大半个洪荒纪元的岁月,他见证了那个人的崛起,也见证了妖族的兴衰,还知道了诸多只属于那个纪元的辛秘。
    现在,他已经不再把樊离当做是归还因果的妖族大神,不再将妖族看做是与他因为因果纠缠不清的种族。现在,樊离是他的故友,而他,是妖族新的神明。
    也正是因为心态的转变,还有这可以说是短暂也可以说是漫长的奇异经历,白夜对于樊离法的认知与领悟程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现在,他即是樊离,樊离即是他。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已经真正地、彻底地承认了,自己往生以来以外得来的这个身份与力量。不得不说,这可以算是压倒他心里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此之前,他于大铁成西的大雪山危难濒死之际,还有星寂废墟的愤怒血战……这一路上很多事,都潜移默化中打动着他。只不过,他一直把对于妖族的态度把控的比较稳定而已。
    但是现在完全不同了。一场始料未及的经历,打破了他在此之前努力想要构筑的所有心理壁垒。
    试问,一个故友一直被你当作陌生人,而你又突然得知了一切的真相,你会有什么反应?别人会是什么反应白夜不知道,但是他知道现在该怎么去做,那就是遵从自己内心的决定。
    血色的水流,分成无数股,自整片空间之中腾起,飞速地朝着白夜伸出的左手汇聚。眨眼的时间,一颗通体血红闪烁着晶莹光泽的血色水珠出现在他的手中。
    几缕同样血红的雾丝自白夜的手中衍生,犹如巨蟒吞食它的猎物一样,缭绕在那血红水珠之上,缓缓地吞噬着那其中的力量。
    在这一刻,他自从进入这墟土蛮荒以来所受到的诸多创伤,终于得到了彻底的疗养与恢复。
    而他的实力,尤其是对于樊离血脉的理解,以及对樊离法的领悟上,更是突飞猛进。现在,他若是想要突破化神,只需一个意念,便可以达到。
    然而,他觉得那不是他应该去走的路。因为那样的话,路途不会圆满,他的道亦不会圆满,一旦这样做了,修行进境固然是突飞猛进,但是,越行至修行的高处,就越是会发现其中无法弥补的弊端。
    那将是根基上的创伤,极难去弥补,尔对于白夜而言,道不圆满,不完美,走到最后,该挑战天道意志之时,就会少一分胜算。
    当他那带有病态苍白的白皙皮肤变得略微红润,白夜才注意到那颗静静漂浮在自己眼前的石头。
    似乎是感受到了白夜的目光正注视着它,它微微颤动了几下,继而,便在一声清脆的炸裂声中碎裂开来。在白夜略微惊诧的眼神中,它化作了一片巴掌大小的碎片。
    即便再怎么算不上见多识广,白夜也能认出,这是一块晶石的碎片。不过他的经历,却不由得让他想到了一件只存在于洪荒的传说之中的东西。
    但是让他琢磨不透的是,那种只存在于洪荒的传说中,他这种活了十亿年的人都没见过的东西,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更何况,那东西应该是一面镜子才对。
    但是就算如此,这东西在完整的时候,也应该是算得上一件逆天的宝物了,只是,这也仅仅是缘分一场罢了。
    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白夜飞身而起,朝着这血红空间之中正在缓缓消散的雾霭中飘去。不知为何,他有种预感,那里,会是一个崭新的出口。只是,不知通往何方罢了。
    …………
    然而白夜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之后,已经干涸的血池之中缓缓浮现出了一道黑袍之影。那黑影若隐若现,周身为散发着诡异灰气雾丝的破烂黑袍所笼罩,无端地给人一种压抑之感。
    然而,它看见的是,一座干涸的血池,和血池之中无数嗜血妖干枯的尸体,以及布满裂痕的血红空间,还有正在缓缓消散的雾霭。
    下一刻,它发出了一声震天的怒啸,但是转而看到空间之上,那两个洪荒古文字的痕迹之时,它那裸露在外的空洞双眼,又透出强烈的贪婪之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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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