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时思虑片刻,“以往此类事务不是都由掌事夫子负责的吗?”
院长执起茶杯饮了一口,“话是如此,只这白石书院在大延朝向来有些名声,又曾被先帝赞为天下第一书院,一贯不太与我的地方官学往来。此次途经歧县,提出来学院交流也不过是惯例如此。学院不好推拒,却也没必要太过郑重,如此有你们几名学子出面招待恰是正好。”
容时意会,这白石书院自持盛名,故并不太将这些地方官学放在眼中,日常少有往来交流,却又在学生游学时设下每途经一地必到当地官学、私学进行交流学习的惯例。名为交流,实是一为探清虚实底细;二则显示白石书院实力,宣扬名声;三则是借交流之名行打压之实。
而一众地方学院不好明面上回绝,又不想为此费心劳力,便一向挑选出几名聪明的学子前去招待。
“学生明白了,只是其他一应杂事……”容时坦然应下。
“你只管招待几人在书院内的学习问题,其他的事都有掌事夫子处理。”院长见他答应下来,脸上自然而然又露出笑容。
其实他还有一方面的考量,容时可说是他任教以来见过的最为惊才绝艳,出色不凡的学生,其气度学识便是往年游学前来的白石书院学子,也无一人能与之相提并论。此番由这名县学历年来最为出彩的学生出面招待,那白石书院的学子还不得被比得黯淡无光,也算是出了这么多年的一口闷气。
此事谈妥,容时又陪着院长小坐品茗了一番,才告辞回了客舍。
既然要接待,那自然还需多选几个人一起。院长既让他全权负责此事,容时便直接叫上了严知鹤、朱闻琅二人,又经由夫子推荐,从隔壁几个学班里各挑选了一人,加上容时一起统共便有六人。
白石来人还需半月才到,容时挑好了人后便暂时将此事丢下不再去管,只待半月后再说。
此时,西山。
左朝归自黑暗中醒来,这一觉似乎睡得格外悠长,他此时整个人呈侧躺的姿势,口中似乎还残留着汤药苦涩的味道。
他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即便动作牵动伤口导致剧痛也仍然面不改色,待他坐好,第一时间便发现自己身上的衣物已被换过,此时穿着的是一件用普通棉布所制成的内衫。
举目环视四周,只见这房中摆设简单,一应装饰家具也都是极为普通常见的材质样式,不远处的桌子上摆放着茶壶、瓷杯,还有他的常用配剑‘子归’,以及一些随身配饰和一张纸。
看到那张纸,他想到什么,支撑着从床上下来走到桌前,伸手将纸拿起,只见上面写满字迹,的确是一封信。他快速浏览而过,这字笔迹龙飞凤舞,潇洒飞扬,可以看出写这封信的人,年龄应该不是太大。
随手将信放回桌上,左朝归又看向旁边那些自己的物件,子归剑寒光湛湛,剑鞘早已在追杀中不知所踪,一应配饰一件不少。他取过一块墨玉雕成华光内敛的平安佩,
也不知他是如何动作,手指一拧一按间,整块玉佩收缩重叠,竟变为了一枚麒麟踏云模样的小巧印章。
确定印章并无异样,左朝归将之恢复原样放回桌子上,拿过茶杯倒了一杯水,坐在桌前慢慢饮尽。正在此时,门外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的,随后门被应声推开。
左朝归抬眼望去,只见进来的是一作仆役打扮的老汉,手上端着的托盘上是一碗黑褐色的汤药。
那老仆看到他坐在桌前似乎惊了一下,碗中的药汁洒出一些,然后神色一下变得惊喜,“公子你醒了。”
说着忙上前将托盘放到桌上,“正好,老奴正准备来给您喂药呢!”又把药碗放到了左朝归面前。
左朝归将药碗端在手上,却并不喝,“可是你家主人救了我?此处是何地?我可是睡了许久?”
老仆将托盘拿在手上,闻言一一答道,“我家少爷与两位好友昨日一起进山游玩,碰巧撞见公子您晕倒在山坡底下,便将您一路背了回来,又给您请了大夫开过药,算起来,您已经昏迷整整一天一夜了。”
顿了顿又道,“此处是歧县县城外的西山,我家少爷便是在西山山里发现您的,对了,老奴主家姓朱,是歧县的一家富户。”
左朝归听罢,与他猜想中的相差不远,抬手便将一碗药一饮而尽,又把碗放回老仆手中托盘上,一举一动皆是威仪贵气,“有劳老人家了,不知你家少爷何时会回?我好当面道谢。”
“公子言重了。”老仆连忙欠了欠身,“至于我家少爷近期怕是来不得了,他是县学书院的学生,轻易不得出的。”
“不过少爷有提前交代,公子可尽管在此处养伤直到痊愈,不必觉得失礼。公子若是有什么需要,也可尽管吩咐老奴。”老仆神色恭谨道。
“我这伤一时还动不得身,怕是还得再叨唠一段时日了。”左朝归顺势直言道。
“公子客气了。您昏迷这许久,怕是已经饿了,老奴这就去准备些饭食给您送来。”
“有劳。”左朝归点了点头。
老仆又躬了躬身,退后两步转身出去了,
待到门外,他不禁大出一口气,这位公子这一身气派可真是吓人。
房间内又重新恢复安静,左朝归坐于桌前,纹丝未动,只眼眸微垂,似在沉思什么。半晌后从桌上翻出一只小巧精致的锦囊,打开,从里面取出一物握在手中,起身走到窗前,一把将窗户推开。
窗外草木茂盛,绿树成荫,清脆鸟鸣声声声入耳,时而有丝丝凉风习习吹入房中,阳光透过树叶在院墙上洒下点点流动的斑驳光影。
他将手伸出窗外,只见一线银光自他掌中射出,飞窜入天际,最终隐没在云海深处。做完这一切后他也不关窗,回身往桌边走,将手中银色小巧如指节的东西放回囊中。
书院内。
此处古树环绕,绿云亭亭如华盖,树下光影如微波荡漾,鸟叫蝉鸣交错弹唱。
翘角飞檐,红柱青瓦,精巧的凉亭内,容时与严知鹤相对而坐。正中的石桌上摆放着一张棋盘,二人手边放着棋盒,一人执白,一人擎黑,你来我往,间或往棋盘上落下一子。
两人落子的速度并不快,可以看出是偷得浮生半日闲,懒拈棋子享清凉。
一旁的朱闻琅靠在小亭栏杆上,也不去关注二人棋盘上的你来我往,一手支着头,眼睑微阖,似是在闭目养神,又似是已经熟睡过去。
在这炎炎夏日里寻得一方凉爽安宁,再有树涛蝉鸣相伴,草木清香环绕,清风徐徐入怀,实在是再令人快慰不过,只想就此一梦酣睡至夜半,再随晨露星光而醒来。
待严知鹤一子落定,容时伸手自棋盒中取出一子,黑亮的棋子被拈在白玉指尖,将将欲落,却突然顿住。
容时若有所感,转头往西面的天空遥望而去,只见一道银光自下而上穿破天际,转瞬即逝,恍若错觉。
“容兄?”见他举棋不落,对面的严知鹤不由奇怪唤道。
“见到一只格外与众不同的鸟,一时被勾去了目光。”容时语意莫名,轻轻将棋子落定。
“有些鸟儿的确灵异非常。”严知鹤附和了一句,便不再多言。
亭内又重归宁静悠然。
县城最热闹繁华的大街上,来往车辆人流穿梭如织,叫卖吆喝声起伏不绝,似乎丝毫不被这炎热的天气影响。
一名锦衣华服,修眉俊目的年轻公子,慢悠悠地走在人群之间,手中折扇轻摇,腰间腰间缀着的白玉玉佩随着脚步来回轻晃。
对面一老汉举着插满糖葫芦的木棍迎面走来,华服公子停下脚步,侧身避让。
却在此时,一道小小的黑影,陡然从他身后冲出,伸手拽下他腰间玉佩便要往人群里跑。
锦衣公子尚未来得及反应,又听身侧一声娇喝,“小偷!站住!”
便见一素衣女子快步抢上前,三步并作两步在那身影没入人群之前,堪堪将他从身后揪住。
锦衣公子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赶上前去。
只见那素衣娇美女子一把夺过小贼手中的玉佩,转身递到他的面前,“公子,这是你的玉佩吧?街市人多手杂,还是好好收着为好。”
锦衣公子连忙伸手接过,凤目里满是感激,“多谢姑娘出手相助,不然在下这玉佩恐怕就丢了。”。
女子娇丽的面容上满是不在意,“些许小事,公子不必放在心上。”又转头看向手中揪着的毛贼。那是一个约莫十岁上下的男孩,衣衫破旧,满身脏乱,一双眼睛却颇为灵动狡猾。
“不知这个孩子公子打算如何处置?”
“姑娘可有何高见?”锦衣公子扫了一眼那男孩,显然并不放在心上。
女子正了正神色,“幸而公子的玉佩到底不曾丢失,不如就此把他放了吧!说来也不过是生活所迫,无可奈何。”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看着男孩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
“既然姑娘这般说了,在下自然是没有意见的,那便让他走吧。”锦衣公子从善如流的接口道。
“公子心胸宽广。”娇丽女子赞了一句,转头看向被她抓着的男孩,伸手从腰间荷包中摸出两颗碎银子。将之塞到男孩手中,“拿着吧,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不然被人抓到,不是送进衙门,就是被人打死。”
言罢放开手,男孩默不吭声,她一松手,便立即冲进人群中,七拐八弯后消失不见。
待那身影消失,女子收回目光转过头来,“公子下次上街还需注意点,毕竟不是每次都能这么幸运。那么,咱们就此别过。”说罢便要转身离去。
“姑娘留步!”锦衣男子连忙出声阻拦。“在下乃州府人士,初到此地,承蒙姑娘相助才免去这破财之灾,只是此番人生地不熟,正缺一个引路之人。不知姑娘可否再施援手?姑娘放心,并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而且姑娘帮我大忙,实在无以为报,稍后请让我为姑娘奉上谢礼。”
娇丽女子脚步微顿,微一犹豫到底还是同意了,“谢礼就不必了,举手之劳而已。”
言罢,与之相携同走,二人一路慢慢隐没在了人流里。喜欢男配宠辱不惊[快穿]请大家收藏:(663d.com)男配宠辱不惊[快穿]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