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舌舔舐木材时发出哔啵的爆裂声,这种怪响混在雨的声音里远远地传过来。馆城的柱子被烧断后,那些曾经居高临下的建筑缓缓地沉没进橘红色的烈焰里,飞扬洒脱而肆意。
“烧起来了。”
一个孩童稚嫩的声音小小声地说:“我们是不是没有家了?”
很久没有回答,忽然有一个武士粗声粗气地回答道:“不许哭!男子汉大丈夫四海为家!”
“哦。”
孩子应了一声:“可是你脸上……你是不是哭了呀?”
“是雨下的太大的缘故!”
武士匆匆地回答:“不要说话了。”
于是四处断断续续地响起孩子的抽噎声,细细的,混在雨声里,一会儿就没有了,听不见了。
雨水打在树叶上,裹着被淹死的蜘蛛的尸体没头没脑地滑下来。风刀一般擦过人的脸颊,仿佛这并不是暮春而是深冬。
人衔枚马勒口,孩子们手牵着手艰难地从大人分出的路中走过,男人背着自己怀孕的妻子,风雨有声,驴马有声,人无声。
鹰从天上飞来,在空中盘旋了一会儿之后,找到了久见秋生的位置,鸣叫了一声扑下来,颇通人性地伸出爪子,晃了一下绑在上面的铜筒。
[出兵妻女山助公子之事乃是大义,卯时可抵。]
铜筒里塞着一张帛书,在这一排几个大字下面还有一些细密的小字——久见秋生看完之后没有说话,只是把帛书重新塞回铜筒里,自己去拜见紫藤姬。
紫藤姬的腿不能走很久的路,人也受不得风,坐在一辆小小的马车里;他在久见秋生来的时候正在和泉谷医师说话。
当久见秋生敲了敲马车的窗户时,泉谷医师下意识地抽出了匕首,但是发现是久见秋生后,他紧绷着的神经缓缓地放松了下来。
“姬君请务必把这个系在腰上。”
那只苍白的手提着一个湿漉漉的铜筒伸进来,泉谷医师把铜筒接过来后下意识地问:“是下雨天啊,久见你没关系吧?”
“久见?”
没有回答。
这有点奇怪——久见秋生不是那种不回答别人话的人——泉谷医师如是想着。他握紧了手中的匕首,回头看见紫藤姬有些怅然地低着头,心中更加难过了。
他把那柄匕首若无其事地收进装饰有三道瓶纹的鞘里,端端正正地系在腰间,而后把那只湿漉漉的铜筒擦拭干净递给紫藤姬:“姬君大人……”
紫藤姬把铜筒仔细地系在腰带上,询问泉谷医师道:“现在我们到哪里了?”
“大概离古池湖还有一个时辰的距离吧。”
泉谷医师随口答道。
……
“现在他们应该已经反应过来了……我已经拿到了青土国那边的回书并且交给了姬君大人,这可以当做信物使用……我们到古池湖还需要一个时辰,但是不到一个时辰,我们就会被追上……这次可不是小打小闹,对方陆陆续续赶到的大概会有一千人这么多吧。”
久见秋生打马到队伍的末尾,找到了负责殿后的富冈小平太:“我会把他们引往妻女山侧峰,接下来就交给你了,小平太,我……”
“属下请战!”
在富冈小平太说话之前,源三郎已经抢着开口:“对于妻女山侧峰当然是我最熟……久见大人,这个任务还是让我执行吧!”
比之七年前,源三郎现在已经接近于青年了;他今年已经年满弱冠。
他此时此刻已经从妻女山回来了,事实上他一直看着久见秋生肩上的鹰在发愣——他身上还有伤,是在妻女山和第一批抵达的骑兵发生的那场伏击战中被砍伤了左臂。无名在抵达战场前,事实上他已经属于劣势,但是在无名到达之后,这场小小的交战最终以馆城方得胜而告终。
关隘口是妻女山主峰与侧峰中间的入山口,现在众人已经通过了这一块,并且选择了从古池湖上山。源三郎是在路上和众人遇到的,无名回来的更早一些。
他一身是血骄傲而得意地来找自己的兄长大人的时候,被告知回家收拾一下日月丸的遗物。
“遗……物?开什么玩笑啊?啊?哈?什么意思啊?那个家伙先跑掉了吗?啊?哈?”
这个红发的少年露出一种可怜的,奇怪的,似乎是想要勉强笑一下的神色,他握在刀柄上的手像是筛糠一样抖着。
但是久见秋生并不是玩笑,他自己心里也清楚——于是他惨烈地问道:“为什么?发生了什么?到底是……”
久见秋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让无名回家“随便带一些什么”以及把幸次郎也拜托给了他。
此时此刻他无法告诉无名有关于日月丸阵亡在狮子音山的事情,他也不想说,也不想去想,他已经太疲倦,太痛苦,所有的事情都堆积在他一个人的身上,他太累了。
他不停地想着:随便找一个理由死去好了,比如曾经他想要留在馆城,比如现在他想要自己把来攻的兵马引上妻女山侧峰的那条路拖延时间。
但是一次又一次,人们把他活生生血淋淋地拖了回来,告诉他——我去付出死的代价,你要活下去,带着剩下的大家活下去,因为我们信任你,我们比信任自己更信任你。
到底是如何走到了这一步的呢?或许是他曾经是在那么绝望的时候到来,然后一切变好的缘故吧,或许是七年里他是那样的殚精竭虑地试图保护着大家的城下町,每一次都那么可靠那么值得信任吧。
人们温柔又残忍地把信任与生命全都交到了他的手上,这些东西几乎要把他压垮。
我……只是想要大家都活着。
正常的,普通的生老病死。
原来,这个看上去很简单的目标真的很难,真的很狂妄啊。
乱世里没有人能躲过宿命的碾压,它本身就是一个深渊。
好想逃避,好想躲开。
我真个懦夫,一个胆小鬼,我……我快要承受不住这些东西了……
本来我就只是个烂人而已。
久见秋生。
一个没有什么追求,没有什么理想,就想普普通通地混日子的人。
人生终极梦想是养一个富萝莉,周一到周五工作,周六周日哆哆嗦嗦地冒着寒风去买一笼小笼包,然后就和自己的富萝莉缩在阳台窗下的沙发里晒太阳。
但是很年轻的时候就已经死去了。
得到了神迹一样的永生后,由于过于温柔,以至于被活在乱世之中的根本看不见希望所在的人们蛮不讲理地信任并爱戴着,成为活着的希望的存在。
温柔是他自己并不自知的品质,事实上他习惯于用优柔寡断与懦弱来自称。
但是事实上就是这样一个人成为诸多性格各异骄傲武断的武士们之间的粘合剂,将一个四分五裂一无所有的馆城重新拼在一起,以最底层阶级的出身——即“贱民”的身份,成为馆城众人心服口服的主事者。
某个意义上,他才是众人无意识里效忠的主君——而紫藤姬是他所效忠的主君。人们信任他,于是也信任他所信任的紫藤姬。
真是一个可悲的时代啊。
无数的天才从乱世而生,又因乱世而死,如流星一般在短暂的一生里像是烈焰一样燃烧着陨落。
人们互相撕咬着,紧紧抓住任何活下去的机会,为之互相出卖互相背叛,但是当接触到温暖之后又会像是水蛭一样吸附上去,心甘情愿地为之而死。
这个时代的命运最残酷,最仁慈,人性最复杂,最单纯,理想最渺小,最宏伟。
久见秋生在哀鸣着的鹰扑进他怀里的时候终于明白自己彻底躲不开了——口中说着自己是一个烂人的那个人,事实上一直在小心翼翼地尝试改变这个世界啊……
要不然为什么要为战场上死去的人收敛尸骨完成愿望呢?
要不然为什么愿意留在紫藤姬的身边呢?
踯躅冷泉馆是他得意的作品,但是七年的心血,那么久,还是被轻而易举地毁掉了。
青年骑着马立在那里,用力地眺望着燃烧着的馆城与城下町——大火在暴雨中燃烧,是因为馆城的每一个角落都被泼上了油与酒——它烧成一柄扇子的模样,烫在他的瞳孔中心。
再远处,狮子音山影影绰绰地伫立在那里。这座山里埋葬着他安静乖巧的长子。
不是要等我回家吗?
说好了的事情,你失信了。
他终于闭上眼睛回头;这些思绪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但是似乎把责任彻底放在了自己肩上的那一瞬间,青年便被风霜侵蚀得疲倦不堪。
“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你有想过你的母亲,兄弟,姐妹吗?”
他如是问源三郎。
这个任务依旧是一个有去无回的任务——当追击的众军到达妻女山侧峰,而后意识到自己上当受骗之后,负责诱敌的人将要面对的是能够把他撕碎的怒火……有死无生。
“兄长大人比我优秀多啦……他继承我们家的威名,也是我的愿望。是兄长大人嘛,会照顾好大家的。”
源三郎笑着说:“久见大人可不像我一样熟悉那些马儿啊,假如是我的话,只要一个人就可以带着一批马去侧峰,伪造出那些痕迹……总之,久见大人,我有一个有点过分的要求,可以答应我吗?”
“请说。”
“可以将幸次郎君过继在我的名下作为养子吗?否则往后没有子嗣后辈,一定会很寂寞。”
“……我答应你。”
寅时一刻,妻女山侧峰,源三郎阵亡。
众人此时抵达古池湖。
寅时四刻,近千追兵在渡湖的时候追来。追兵被误导分兵两处,但源三郎阵亡后援兵全部转道古池湖,宇髄窝斗带领的情报番四十一人全员阵亡。
寅时五刻,水战爆发,中箭身亡者约二十余人,无名凿沉三船后被乱石砸进水底。
在久见秋生把他的名字写上阵亡名单时,他和白驹等人毁坏了湖堤,湖水不分敌我将下游追兵与毁坏堤坝众卷进洪水之中。富冈小平太将无名救回后久见秋生抱着浑身水淋淋的少年狠狠地扇了一巴掌。余下五十余众……生机渺茫。
寅时七刻,与五百余从侧峰赶来的追兵爆发遭遇战。
“啊啊啊啊啊!”
一刀砍掉来人的头颅,握着打刀的阿雾脸颊被飞溅的人血泼红了一半,目眦欲裂如婆罗鬼女:“可别小看我啊!武士的女人为了保护孩子,可是不要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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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忽然燃了起来(?)
后来有人问阿雾:阿雾啊你不是没结婚嘛,怎么就是武士的女人了?
阿雾小姐姐:!(小脸一红,看看秋生)
秋生:缓缓打出一个?
(某些男人好虽好,可是不被强致爱的话可能就要注孤生了)(缓缓打出一个?)(这是人话吗?)
这一章是转变之章啦……你们的白衣少年要变成黑衣的王侯将相了(什)
真的!你们都忘了鬼灭是个有灵魂的世界吗?我秋自己就是一个灵魂满地走,为什么会捞不起来日月丸?
长子不捞还捞谁?不懂就看第五章秋生如何和木木参加夏日祭.jpg
下一个世界文野,人形异能力了解一下?爱丽丝酱了解一下?(此时有一个哒宰惨遭毒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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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