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你把这个老东西放在我面前折磨我也不会……”
名字叫做阿犬的忍者叹了一口气,一脸无奈地和西平喜二郎大眼瞪小眼:“所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师父我来救徒儿你嘛。”
西平喜二郎振振有词:“我还指望你给我养老送终呢。”
久见秋生已经换回了那身惯常穿的灰蓝色的和服,现在感觉自己浑身舒服,于是坐在阶上支着胳膊微微勾了唇,且看着这一对师徒在这里表演。
徒儿是忍者,师父却是一个卖春画的,这很有意思。
他在这里正看热闹,西平喜二郎却把矛头往他这里捅:“欸?你不是说城下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嘛?我不在你这里卖画了行不行?快把我放走,我看阿犬在你这里也好吃好喝的,我不管他了!”
忍者阿犬:“……”
我师父可能是个假人。
“城下町固然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但是姬君大人的馆城却不然。”
久见秋生觉得有些好笑——明明这师徒二人互相很是关心,却偏偏都要说些若无其事互相不在乎的话。
“我没想干什么,我就是想要画……”
忍者阿犬张口就来。
西平喜二郎用尽全力把自己干瘦的手伸过地牢的木栅栏然后猛地捂住阿犬的嘴发出了振聋发聩的一声大笑:“哈哈哈想不到吧他只是喜欢画花花草草和我这样的人一点也不一样呢。”
久见秋生:好的行可以别说了我都明白拿我刀来。今天,我就要替□□道清扫这个世界的污秽!
“不干我师父的事。”
阿犬把西平喜二郎的手拔开,神色认真:“你要问什么?我知道很多事情。”
……
“你们猜那个叫阿犬的小家伙告诉了我什么消息?甲斐黑山金矿的储存量从一年前就已经见底了。这么说的话,藤原氏的财政只怕要出状况,天下的局势又要有所变动了……”
久见秋生笑着饮了一杯酒:“总之就是这样。母家衰弱,那位夫人耀武扬威的日子估计也没几天了。话说,明明知道我千杯不醉还要罚我三杯,你们两个人,真是的!”
原来是他们三人组昨日原本说好了要一起饮酒,结果秋生因为下雨而失约,于是便今晚补上;富冈小平太倒是没有任何表示,兴致勃勃地前来赴约,倒是泉谷医师脸上顶着一副大黑眼圈,也不知道昨夜做了什么。
“阿犬?什么人?”
富冈小平太有些好奇:“就是你所说的那个坚称自己潜入馆城只是为了画画的忍者吗?”
“他往先是忍者,现在倒是……”
久见秋生笑起来:“改行画小人画儿了。”
“真叫人奇怪,怎么叫阿犬呢?这个名字一点也不忍者。我还以为忍者的名字大概都应该叫什么风间小太郎之类的。”
富冈小平太的好奇心一向很强;但是今天他的好奇心还没有被满足,便被不速之客打断了。
却是源次郎。
源次郎此次来是找久见秋生;久见秋生看见了他就想躲;他往泉谷医师身后一缩,泉谷医师却毫无义气地把他往前一推,嘿嘿笑道:“上门的缘分躲什么呀?”
“泉谷医师又说笑。”
源次郎大跨步走过来毫不见外地坐下,没好气道:“久见大人,我不是来上门说亲的。”
……久见秋生于是便施施然走出来,一副毫不心虚的模样。
他实在是怕源次郎张口就要嫁妹子,要问为什么,因为他的体质不适合成亲。
其实这七年间,身边的人陆陆续续都成了家,久见秋生偶然间也升起过要不然索性就成婚算了的念头。
但是再一想又不行。
尽管看上去与常人无异,但是久见秋生知道自己……是个假人啊!
比如他流血了,过一会儿血迹就会直接消失在空气里,就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那么推而广之……夫妻之间行房之后,那个东西也会消失……假如一个好好的女孩子嫁给他但是却无法怀孕生下来孩子的话,就算是他广而告之说是自己的问题,到最后那个女孩子一定还是会免不了受到别人的非议。
本来久见秋生就对于什么留下自己血脉的孩子这件事没有什么执念,再加上自己的体质问题,索性就决定不婚,不去祸害人家的女孩儿。
但是他又不能逢人就说我可能不能让我妻子怀孕所以不要给我说亲。
多丢人啊。
但是幸好今天源次郎来并不是试图把自己的妹妹和秋生撮合在一起,这让久见秋生多少不那么尴尬。
“何事?”
“那位夫人又派了刺客来。”
……
众人毫不新奇甚至有些习以为常,久见秋生追问了一句伤亡如何,泉谷问了一声自己要不要过去。
“好几个人受了伤,但是整体上没有什么大碍。”
源次郎摇了摇头:“只是当值的人里有几个新手,一个不注意没能留下活口,不是什么大事。”
“那位夫人也真是的。”
泉谷医师听说有人受伤于是精神很是紧绷,再一听没有什么大碍才放下心来,开始例行嘟嘟哝哝个不停——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喝了不少了,而每次喝醉了酒,他就要发些牢骚,仔细听的话也不过是“某某病患实在是不听医嘱”之类的话。
事实上,踯躅冷泉馆一直被主城中的那位夫人所排斥警惕着,这一点众所周知——这七年里,久见秋生也好,阿雾也好,云侍也好,以及许许多多的侍女与武士,都被迫奋力抵抗着那位新夫人的明枪暗箭,尤其是在城下町建立起来之后。
刺杀是最常用的手段。
不管是主城还是踯躅冷泉馆,都有许多人死在了这场不见光的后宅阴私斗争当中。而他们甚至没有什么像样的名姓,就因为一些仅仅是谣言的东西而被新夫人所杀,或者由于那一夜是她或他负责守夜,而被刺杀的人先行抹了脖子。
“还是你家的日月丸叫人放心啊。”
源次郎在富冈小平太“没有其他事情了吗”这样不通人情世故的话语中坚持坐下来要喝一杯:“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三郎啊,明明和日月丸玩得很好,怎么稳重一点也没学到呢?”
“三郎也已经很稳重啦。”
久见秋生在秀孩子方面上向来有一种欠揍的谦虚。
“我的孩子也很稳重!”
富冈小平太仗着自己也有孩子试图加入对话,但是在源次郎“小平太先生您的儿子才两岁吧”的嘲笑中败退。
事实上正因为平日里的事物繁多杂重,所以说才会偶然要聚在一起饮酒;不然的话身体里那根弦总是紧绷着简直能把一个人折磨疯掉。要是说饮酒时有什么具体的主题的话其实也没有,大概也就是想到哪里讲到哪里。
“话说三郎也应该娶妻了……到年龄了吧。”富冈小平太哪壶不开提哪壶,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把话题绕回了亲事上面。
“是到年龄啦!但是完全定不下来的模样,他和日月丸养了一只鹰,话说久见大人知道吗?”
久见秋生:?
“不知道。”
他用谴责的目光看着源次郎,一副你家孩子怎么带坏我家孩子的模样。
“两年前他们在狮子音上捡到的,偷偷养在山上,如今已经长得很大了,于是得意洋洋地带回来向我炫耀——这两个孩子可真是能瞒啊。”
“那也很厉害了。”
久见秋生笑道:“养鹰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噫。”
源次郎大叹了一口气:“三郎是有天赋的,只是我瞧着倒是吃喝玩乐荣华富贵在心,哪里有半点武士的模样啊。”
“你瞧那是谁?”
泉谷医师一直趴在桌子上不说话,此时忽而笑道:“吃喝玩乐荣华富贵在心的来了。”
源三郎果然骑着马远远地过来,一只鹰在他的头顶盘旋;他到了近来,众人才发觉他蹙着眉,神色很是凝重。
“城里传来消息说领主大人决定把那位小公子送到甲斐国做养子,明日便出发,到了夜里要在此落脚,令我们做好迎接准备。”
“迎接?”
源次郎先嗤笑了一声:“按年纪我们姬君为长,按身份我们姬君为嫡,那位小公子算是什么,要我们迎接?”
他的态度极其恶劣;事实上几乎但凡是经历了七年前紫藤姬病危那一桩事的人提起如今已经七岁了的那位小公子都说不出好话来。
当年就是因为他的出生主城才举办庆典紧闭城门,虽然稚子无辜,但是人心都是肉做的,自有远近亲疏之分。
他下意识地说出了这句话,才反应过来——领主把那位小公子送给了甲斐国做“养子”,几乎也就是人质了;但是自从一年前赤池国与黄台国在鹤姬山进行了一场不分胜败的合战之后便一直蛰伏不动休养生息,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让领主做出这样的决定呢?
“召集众人。”
下意识地,久见秋生站起来:“假如这位小公子在明晚在我们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箭双雕!她想一箭双雕!”
富冈小平太对政治奇异地敏感,他的酒立刻醒了:“现在她在暗我等在明,只怕明日是一番苦战!”
“检查一下今天来袭的刺客的尸首。”
久见秋生遥望了一眼主城的方向,但是隔着一重一重的山,什么也看不见——那座城池隐藏在步行需要十个时辰以外的黑暗之中,鬼影憧憧。
“派人去探查狮子音城寨的情况。”
妻女山背阴的一面与青土国接壤,从那里到踯躅冷泉馆再到主城是一个钝三角。狮子音山在从馆城到主城的那一个钝三角的一边,具有地势之利,不得不防。
这一夜,踯躅冷泉馆灯火通明。
侍女们已经被安排了明天迎接小公子一行人需要做的事务,很多人有些惴惴不安,但是整体保持镇定;她们仔细检查了一遍每一个厢房门下的机关,确认假如在馆城中发生刃战时能够顺利取出藏在暗匣子里的打刀。
打更的更夫被召集起来,通知城下町的居民们提高警惕。
“我闻到了血的味道。”
阿犬说。
在半个时辰前久见秋生将他与西平喜二郎赦免并释放,因为只论潜入的话阿犬是一个出色的忍者,即是不可控的,尽管当手无缚鸡之力的西平喜二郎在他身边的时候,他的危险性会大大降低。
总之与其耗费人手去看管他,不如将那些人手用来布防。
风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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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开始胡说八道了。画地图真是太难了,日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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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