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雨丝都飘落了,也不见四处有谁撑伞。
由于紫藤姬的醒来,整个踯躅冷泉馆里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欢闹之中,就算是晦涩冰冷的天气也无法掩盖。
地牢除外,大家都把地牢给忘了,而地牢里现在关着一个倒霉的无名。
当事人的心情就是后悔,非常的后悔。
无名觉得自己不应该冲动杀人,应该悄悄的动手。
但是当时忍不住就是忍不住。
看守他的人是一个独臂中年武士,心情很平和。甚至由于无名是红发,他兴致满满地与无名聊天:“你是异邦人吗?”
“嗯。”
无名在牢房里走来走去。
他倒是很自由,但是隔壁那个也被关着的老武士却被困成一个粽子。他一往无名这边看,无名就对着他龇牙咧嘴。
“异邦人,好啊!”
独臂武士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现在本土一直都在打仗,打仗,打仗,打得没完没了,你是异邦人,好啊!”
“与你有什么关系。”
无名对整个踯躅冷泉馆都抱着敌意。
“不要这么说嘛。”
武士耸了耸肩:“说一些祈福的话吧,但愿姬君能醒过来。你杀人了,是一定要判罪的;但是姬君如果醒过来的话,说不准你就也能活下来了,毕竟你杀的那个人他也罪大恶极。”
“也能?”
“是啊。”
武士珍视地擦拭起了自己腰间的那柄太刀,由于他是独臂,动作很是不流畅:“假如姬君死去,不但你要被处死,我也要殉死的。毕竟姬君是我的主君嘛。”
“什么死不死的。”
无名稀里糊涂。他没想到,也不会去想这些事情;他只是想秋生。
“人总是要死的,小子。”
武士倒也豁达,他拍了拍无名面前的牢门:“地牢里也好,战场上也好,我已经无所谓在哪里死去了。我讨厌乱世,从来也不想做什么武士,上了战场就逃跑。尽管似乎不想死,但是活着要做什么,要如何维护自己的尊严,却又不太知道。你往后也会明白这种感觉的——如果你能活下来的话。”
这些话发自他的内心,不知为何讲了出来;而无名还太年轻,对这些话嗤之以鼻。他拧过头去在牢房里找了一个堆满枯草的地方躺下,但是从地面深处往上渗的阴湿寒冷还是冰得他缩了缩肩膀。
要下雨了。
在左思右想都觉得自己大概不可能逃狱的情况下,无名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富冈小平太的身上——然而就算是给他十个脑袋,他也想不出来富冈小平太现在正在干什么。
“快来一起吃吧!”
刚刚打晕了一个武士,换上他的衣服,准备一探究竟的富冈小平太正走在路上,忽然被人抓住了手臂。
富冈小平太:???
“姬君大人醒了!为了庆祝,每个人的午饭都有一碗鲑鱼萝卜,在后厨那边领。”
抓住他的手臂的武士很年轻,虽然发觉富冈小平太似乎面相很生,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迫切地想要和别人分享快乐的心情:“今天真是死里逃生啊,还有鱼吃,真是太好了。”
富冈小平太:虽然我也很不知所以然的高兴但是请容许我拒……拒……好的我答应了,鲑鱼萝卜赛高。
“真的吗?”
他身体情不自禁地跟着那个武士一起走向后厨的方向,一边脑海里还有一点岌岌可危的理智,若无其事地试图打探消息。
“已经脱离危险了!”
那个武士简直是在手舞足蹈:“走快点啊你这个家伙!我可是看你一个人走比较可怜才过来和你一起走的!要是去的晚了大概只有锅底的汤水了!而且今天玉子对白驹君真情告白,就在刚刚……啊!玉子说婚礼上她会跳舞给大家看!”
“嗯?”
“都说了就在刚刚啦……本来大家都以为要一起为姬君殉死呢,但是没想到姬君转醒了,所以就不用死了嘛!于是这两个有情人决定立刻结婚,没想到吧?羡慕死了白驹君啦!我也想有‘临死前女孩子给我告白然后忽然事情有了转机皆大欢喜’这样的好事发生啊!”
“竟然!”
顿时,在对忽然多了娇妻美眷的白驹君的羡慕上,富冈小平太与这个外向自来熟的武士达成了一致。
而此时此刻无名还在指望着富冈小平太大发神威……神威是不可能神威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神威的。
富冈小平太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拉到了后厨,当捧着一份鲑鱼萝卜坐在还没有开花的紫藤花架子下已经准备开始吃的时候,他才忽然想起来自己是混进来……
虽然,但是,总之,他选择拿起木箸。
吃完了一碗之后他立刻去加饭。
“吃的这么快干什么,又不是没有了。”
厨娘喜气洋洋地嗔怪了他一句,抓起一个摆满饭团的托盘交给富冈小平太:“吃的这么多,总也做点活!帮忙把饭团发给大家,拜托了!”
“哦,哦哦。”
富冈小平太已经下意识地接过了托盘。
此时此刻玉子已经换了一双前翘木屐准备跳舞;虽然她很瘦,不打扮起来的时候和这个乱世里的女孩子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当她洗干净脸,笑着拿起团扇,穿上稍微带着一点花纹的小袖和服准备结婚时,实在是美丽极了。
现在可不是所有的人家都用得起白无垢与大振袖,就算是现在那些公卿世家已经沦落,武家依凭武力无视礼度,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财力为自己置办一件精美的和服。玉子穿上了带着碎花的小袖,已经是她最精美的衣服了。
那柄团扇是云侍的;这个一直显得很奇怪,由于过于固守礼仪而显得与众人格格不入的老侍女意料之外地没有阻止这一对新鲜出炉的恋人粗糙的婚礼,而是拿出了一把团扇:“新嫁娘的手里怎么能没有团扇呢?这太不符合礼仪了。”
听到她的话,大家都笑起来,只有云侍自己没有笑;但是此时即使是她板着脸,大多数人也觉得她面目和蔼可亲。
“给玉子梳嫁髻吧,云侍大人。”
一个年少侍女大胆地把梳子塞进她的手里:“玉子的双亲已经去世了,云侍大人平日里待我们这么好,我们其实一直都是把云侍当做母亲看待的!”
云侍看了她一眼。
“莫要喧哗。”
她依旧板着脸冷冰冰地说,似乎在紫藤姬醒来后,她觉得不必面对死亡,于是就收起了笑容;但是她不由自主地把梳子拿在了手中。
玉子笑嘻嘻地走到她面前跪坐下来:“云侍大人能为我梳嫁髻,真是太高兴了!”
云侍的眼中还是微微带了一点笑意——这一次她的笑不再古怪地如同人偶,而是有些真心实意的意思。那双衰老的手庄严地拿着木梳,把少女的头发仔细地分开;大家本来是玩笑,没有想到云侍的手越来越快。
当那道精美的出嫁之髻编成之时,众人几乎被惊艳到说不出话来。
“太美了。”
不知道是谁打破了平静,倒抽了一口气:“简直……”
“就是往日里公家的姬君出嫁,也不过就是这样吧?”
“喂!玉子,嫁给我吧!”
有爱开玩笑的武士高喊了一声——而玉子的意中人白驹则扑上去笑骂着捶了一下他的肩膀:“你这小子想都别想!”
脱下了被药浴弄脏的那件料子又重,色调又晦暗的和服,穿着浴衣被裹在被子里的紫藤姬小口小口地喝着阿雾喂给他的粥,睁眼看着窗外这场粗糙而又欢乐的简陋婚礼——本来在他的主屋是看不见的,但是久见秋生坚持让他挪到南边的屋子里去,给出的理由是觉得南方比较吉利。(事实上只是觉得那个房间比较干净而又有生活气息,有利于心情恢复。)
直到此时阿雾的心终于放下来;她还没有见过紫藤姬这么有食欲的时候。
但……
“我想自己喝。”
此时紫藤姬注意到了端着鲑鱼萝卜的武士们,主要是注意他们手中的筷子。他对阿雾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阿雾刚想说什么,但是久见秋生微微偏头笑着说了一句“不愧是姬君呢”这样的话——于是她只好把勺子交给紫藤姬,并且用目光对久见秋生拼命地表达她的不赞成。
久见秋生装看不见。
真稀罕,这孩子七岁还没有自己吃过饭,不,我不允许(什
其实,自己用勺子吃‘饭’这件事对紫藤姬来说的确是一件新奇的事情。他并不是不会用勺子,而是往常用勺子多数是喝药而不是吃饭。
他用力地挖了一大勺——那一勺粥颤巍巍的,阿雾的心也颤巍巍的,但是幸好没有掉到被子上,打击姬君的自信心。
“不愧是姬君呢!”
她在紫藤姬成功自己吃了一口饭后立即试图接手:“还是让阿雾我来吧!”
“唔。”不。
紫藤姬含含糊糊地说:“耶寄几七。”要自己吃。
那一勺粥太多了,把他的两腮撑得鼓鼓的,像个小松鼠。久见秋生此时此刻真希望他就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那样他就能在紫藤姬白白嫩嫩的小脸蛋上戳一下了。
戳不到,不敢戳,不幸福,并迫切地想回家玩儿幸次郎。(幸次郎:我缓缓打出一个?)
“她为什么在跳舞?”
喝完粥后,紫藤姬好奇地趴在窗前看着外面。
久见秋生答道:“向神灵乞求今后的幸福与安宁。”
正在跳舞的玉子简直像是盛开的花朵一样娇艳无比——众人都屏住呼吸——厨娘把富冈小平太手里的鲑鱼萝卜抢走:“等会儿再吃,讨厌鬼!人家正在结婚你竟然发出唏哩呼噜喝汤的声音!”
“……哦。”
富冈小平太很委屈。
雨忽然下大了,秋生那些无眠的夜里沉积的疲倦都侵蚀而来。
白驹心疼地脱下衣服披在玉子的身上,开始驱赶围观的群众:“好了!礼成!不要再看啦!这是我的妻子哦!”
“要百年好合啊!”
众人哄笑起来,并且冒着雨围在二人身边大声地说了许多祝福的话。
“这是在干什么?”
紫藤姬又问。
“是美好的祝福。”
此时秋生已经困得神志不清地靠在窗前——把紫藤姬误认为是自己那三个孩子当中的某一个,他随后含混不清地补了一句:“你也要去祝福一下啦,结婚可是一辈子只有一次的事情。”
“那祝福你。”
“不是对我说……我可没结婚。”
久见秋生嘟哝了一句,立刻倒下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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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结束我又要开时间加速器了
真的是甜美日常(?)
以及把屑老板变鬼的医师下一章就上线喵!
之前死的医师真的是路人……也不是秋生,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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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