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不害怕血腥恐怖的东西。
那些大叫大嚷着自己喜爱这些东西的人要不然是因为内心实际上极度恐惧才反向表现出来,要不然就是曾经被足够血腥恐怖的东西伤害过,从而产生的心理变异。
紫藤姬是一个一直都生活在温室里的孩子,生来病弱,面对自己的命运时也从来都无能为力。如果没有意外,他的生命大概也会和花期只是从四月中旬到五月上旬的紫藤花一样短暂。
由于他出身高贵,且病弱的身体并不足以支持他成为一个真正的,需要上战场厮杀的武家之子的缘故,他从来没有见识到这个乱世真正的模样,不知道何为人间的苦厄。
但是此时此刻他见到了。
少年身上染着鲜血的白衣在已经快要入夜的天色里显得很是黯淡;不,那就是黯淡的。他生死不知地伏在马背上,就像是什么货物一样被放在那里。
“啊……”
孩子下意识地缩起了双手,紧紧地拽住自己和服的衣料,轻轻地颤抖起来。
“请他来见姬君的路上遇见了一些事情,敬请姬君见谅。”
年轻的武士若无其事地说:“以姬君之尊愿意招见这样身份低微的贱民,本应该感恩戴德才是,没想到他却不知好歹,便给了他一点小小的考验。”
或许正是由于生病在床,只能胡思乱想的缘故,紫藤姬并不愚蠢,甚至可以说他很聪慧。
[我想去看一看,阿雾。
可是姬君的身体……
两位武士先生,请过去看一下情况,可以吗?假如说是有什么有趣的艺人,就带过来让姬君见一见吧……姬君还这么年幼,身骨又弱,总也没有出来游乐的机会……拜托了。]
于是他们将这个人带了回来……
浑身是伤地带了回来……
像是一个扇在脸上的巴掌一样,无声地告诉他:
您所好奇的人,我们应您的要求带回来了。
但是他惹我们不高兴了,所以我们稍稍的折磨了他一下。
作为一个手上没有任何权利的姬君,您啊,也只能无可奈何啦。
阿雾最先反应过来。
她捂住紫藤姬的眼睛,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要呵斥这两个武士;但是以她的身份,并不配呵斥他们。
于是少女闭上嘴唇,紧紧地咬着牙,在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真是扫兴,辛苦二位了呢……姬君,我们回馆城吧,没有什么好看的,只是乡人无趣的把戏而已。”
于是两个武士便对视一眼,脸上露出秘而不宣的,得意的笑来;然而这个笑却没能持续很久。
因为那位传闻中几乎从来都很好说话的紫藤姬性情似乎忽然变化了。
“即使如此,我也想见到那个可以给别人带来欢笑的人。”
他冷淡地问道:“当我要见他时,他就是“我之物”。不管怎么说,即使是他对我不敬,处罚他的人也应该是我。二位难道不是听命于我的武士吗?”
所有人都知道不是。
但是既然新夫人为了膈应人而把他们赐给了紫藤姬,甚至命令他们一路“跟随护送”,甚至说出“请让妾身的为母之心得以施展”这样的话,那么只要脸皮还没有撕破,这两位武士便要向紫藤姬表示臣服。
在背后说坏话也好,只要没有人告密就行;而就算是有人告密,只要一口咬定当时并没有说出这句话就可以——曾经,在新夫人的默许甚至鼓励下,领主府里几乎所有的下仆都以踩两脚紫藤姬为荣;后来阿雾发作过一次,但是却不了了之。
不听从命令也行,因为武士道中有“死谏”之荣;借此保护符,直接当众落紫藤姬的面子,只要是随便一个武士都可以。
但是,擅自越过主人而处置主人之物,不但在道德上违反武士道,而且即使在律法里也是重罪。
阿雾知道紫藤姬是一个万事不入心,或者说是几乎没有任何的愿望的孩子。
但是此时此刻他却忽然轻轻开口说话了。
“假如说责罚你们的话,世人就会知道你们违反了武士道的精神,一定会说出很多过分的话。好可怜,好可怜,好可怜啊……这样的处罚太残忍了……”
“所以,我决定宽恕你们。”
他是那样苍白羸弱,如同制造工艺精美的瓷偶一般,似乎一阵风都能把他吹得支离破碎;事实上他在自己充斥着疾病折磨的短暂生命里,有好几次大病经过巫医的诊断似乎正是由于“风邪入体”。
“出于义理的考虑。”
这样一个没有任何武力的孩子,一个身为男孩子却被当做姬君打扮,此时此刻的模样只能用“美丽”来形容的孩子,轻描淡写地说出了残忍至极的话。
“切腹自尽,向我谢罪吧。”
风呼啸着刮过的时候,连鸟鸣的声音都没有。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很快,那两个武士无声地跪下了。
此时此刻,紫藤姬依旧坐在阿雾的怀里,甚至阿雾挡住他眼睛的手还在他的脸上,微微颤抖着。
明明被挡住了眼睛,但是谁都知道,他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切。
就像是尽管很多人意识不到但是实际上紫藤花的确有毒一样,这个孩子的本质实际上无比高傲。
在他心中,他永远是高高在上的城主嫡子。当他退让,众人必须感恩戴德,当他不愿退让,众人也必须感恩戴德。爱之则生,恨之则死。
而此时此刻,他终于撕开了自己的假面,面无表情,没有气愤也没有任何得意,只是极度平静地问道:“为什么还不动手呢?”
“是不满于我的宽容吗?”
“还是,缺少用来切腹的短刀呢?”
“明明我是为了维护你们至高无上的武士尊严,才决定饶恕你们,给你们切腹的机会的。”
“以我之尊,愿意让你们切腹谢罪,你们为什么还不感恩戴德呢?”
“假如说是担忧自己的父母与妻儿在你们死后侮辱你们死后的勋荣,我会下令让他们随你们而去的。”
当他说完这些话的时候,阿雾才反应过来,把自己捂住紫藤姬眼睛的手猛然缩回去。但是很快她激动的流下泪来。
我的姬君长大了……
她太痛快了,她痛快极了,甚至她想立刻跳下马车从路边找一颗老竹子,制作那种最高规格的,被用来切腹的竹刀——竹刀钝而短,用来切腹会让切腹者受尽折磨——就是那样的竹刀,用精美的木盘盛放,拜访上白绸与烈酒,然后跪行到他们面前,请求他们立刻切腹去死。
尽管她知道这两个人绝对不会甘愿去死,但是只要这么想,她就激动得浑身颤栗。
就是因为她不愿意背叛紫藤姬投靠新夫人,新夫人的一句话就毁掉了所有兄弟姊妹的前途,把兄长强行征上了战场送死,甚至地痞流氓都能侮辱母亲——仅仅只是一句话!一句话!
她后悔没有背叛紫藤姬吗?她后悔过……但是新夫人硬生生地把事情做绝,把她彻底地推到了紫藤姬的这一面。
紫藤姬被驱赶到踯躅冷泉馆的那一天,阿雾和自己的亲人演了一场绝望的大戏,互相断绝了关系。
偶尔偷偷来看望她的弟弟告诉阿雾,在把阿雾赶出家门之后,家里的日子好过了不少;阿雾总是笑着塞给他一些钱——他瘦的皮包骨,却对生活还充满了期待,马上就要娶妻了。
还有这些年……这些年……自从她服饰紫藤姬以来,主仆二人受到的冷眼与欺压,只是这两个人切腹,根本不够偿还!
“为什么跪下来了呢?”
紫藤姬的神情微微多了一些失望。
“请姬君……严惩我们!”
老武士的手在颤抖;他绝不承认这是由于恐惧——只是地面太冷了而已,手撑在上面不适——这是他最后的体面。
而年轻的武士则神情阴鸷。
他是新夫人的侄儿,心中确信紫藤姬绝对不敢在这里将他逼死,于是有恃无恐;甚至他已经开始心想要如何报复今日之辱;出于耻辱,他整个人呼吸都极度急促。
他几次三番想要说话,但是老武士已经臣服——而他毫不怀疑,假如自己说出一些大逆不道的话,老武士会立刻与那两个正虎视眈眈望着他的武士扑上来令他“被切腹”。
此时此刻,他简直恨不得这个老武士立刻死了。
但是很明显老武士的心中,没有比活着更重要的事。他这一生经历了太多的事了,而曾经与他同辈的那些比他要优秀许多的武士们都已经化为一抔黄土,只有他还活着,就是因为他只想活着。尊严也好,其他的什么也好,在活着这件事面前统统都要让道。
或许只有为了活着,他才会拔出他腰间那把烂刀。
“我剥夺我的父亲赐给你们的姓氏。”
那个孩子语气冰冷地说:“感谢我的仁慈,做一个没有姓氏的卑劣武士苟活于世吧。”
假如赐姓是一个武士一生中最大的荣耀,那么剥夺姓氏便是最大的侮辱。
这种令人往往比死还要难过的侮辱把人折磨得生不如死的感觉是慢慢体现的,就像是蛇的獠牙,只会咬出两个小洞,但是毒液却致命。
孩子闭上了眼睛,双手交叠端正地放在膝上。
他身上黑色的和服振袖随着他的动作宛如黑色的海浪一样涌动交叠,上面雪白的鹤振翅欲飞。
“好扫兴啊。”
他低声地说:“阿雾,让那个人来见我。”
阿雾反应了半天才意识到“那个人”说的是马背上那个生死不知的人。
“他身上……”似乎有很多血,受了很重的伤。
“阿雾,听话。”
紫藤姬打断了阿雾的话,看着她的眼睛,要求道:“我要见他。”
阿雾低头应了一声是。
“请二位把那位送上马车来。”
她尽量抿着嘴笑,然而这个笑容再怎么克制都太过于灿烂。
现在她说话底气十足。
作为城主嫡子的侍女,她的身份比因为犯过而被剥夺了姓氏——剥夺了一切尊严与殊荣,沦为武士阶级最底层的笑话的——这两个武士可要高多了。
付出一枚甲斐棋子黄金这个诱饵值!相当值!
甚至她看见一身是血的久见秋生时都不恐惧,只是用帕子温柔地擦干净他唇角的血,把还昏迷着的他扶到马车的角落里歪坐着。
紫藤姬看着他,好奇却又不快。
为什么他愿意逗那些贱民的孩子笑,却不愿来逗我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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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雾滤镜厚如八百里长城:我家姬君好!非常好!超级无敌好!
一千年里与屑老板搏斗不停的鬼杀队:?您再说一遍?
紫藤姬不要问人家为什么不逗你笑,请从你自身找原因(苛责中)
便当正在发货中,现在已到达踯躅冷泉馆中转站,最迟后天晚上到达(问就是东风快递使命必达)
不是我说。
私设太爽了。
太爽了。
秋生:本章泉水挂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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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