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 少年离开了别墅,楚卿恬发现自己突然能掌控身体了。
这段时间,她一直试图联系系统, 却始终收不到回音, 尽管知道这一切都只是幻境,可她却不愿也不想再待在这里。
她不知道要怎么打破这个幻境, 而随着少年离开, 心底也莫名生出了不安。
楚卿恬的直觉没有错。
夜色中, 她坐在床边,房门却突然被敲响。
门外传来了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 “恬恬。”
楚卿恬眼眶一红, 她看着门外的方向, 却提不起勇气走过去。
门外温柔的女声还在继续,“恬恬, 妈妈进来了?”
声音传进屋里,楚卿恬近乎慌乱地转身爬上了床,她抬手抹掉眼泪,在房门响起的那一刻,闭上了眼睛装睡。
踢踏踢踏的脚步声在屋内响起,床边走来了一个人影。
楚卿恬被子里的手紧了又松, 她死死咬着牙, 不敢露出一点声音。
两秒后, 她的额头被覆上了一直温热的手。
女人温柔的声音低声响起, “怎么这么早就睡了。”
楚卿恬紧紧攥着的手, 听到她轻声笑了笑, 随即一个温柔的吻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脚步声渐渐远去, 楚卿恬缓缓睁开了眼, 房门被关上,门口有一闪而过的人影。
心口猛地一疼,楚卿恬眼眶陡然泛红,眼角滑下了一滴泪,她抬手轻抚着自己的额头,无声低喃,“……妈妈。”
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楚卿恬发现自己站在了客厅里。
早晨九点多的时间,客厅里站着她熟悉的人。
“恬恬,还愣着干什么,赶快换鞋了,等会儿赶不上飞机。”
楚卿恬僵直在原地,心里陡然生出了莫名的恐惧,她唇颤了颤,“妈……妈、爸爸?”
宽厚温热的手掌落在了她的头顶,楚父眼含担忧,“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脑袋上的手掌让楚卿恬一下回过神来,她看了看门口的行李箱,心里一紧,来不及多想,只一下抓住了父亲的手。
声音紧张发颤,带着恐惧,“我们要、要去哪儿?”
她眼里充斥着恐惧,甚至控制不住自己因为害怕而颤抖的身体,可面前的两个人却仿若未觉,只温柔地回答她。
“你不是一直吵着要去毕业旅游顺便找朋友吗?机票前天就定好了,怎么,你忘了?”
楚卿恬瞳孔紧缩,她死死抓着父亲的手,“不——”
她以为自己的声音很大,实际上,这从喉咙深处溢出的声音却低不可闻。
她再一次不能控制住自己的身体。
灵魂被囚禁起来,她看到女孩对着父母笑了笑,甜甜道:“那我们快出发吧!”
明显前后不搭的话,在场的人却没有一个人觉得不对劲。
楚卿恬无声地嘶吼,试图逃出这具身体,阻止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即便知道这一切都是幻境,她却恍若癫狂。
她不断地呼唤着系统,却如同之前的每一次,得不到一丝回应。
女孩和父母很快到了机场,又上了飞机。
楚卿恬竭力压下自己的恐惧不安,想要找出破解幻境的方法。
时间流速仿佛加速了无数倍,不过转眼间,一行三人便到了地方,去了一早预定好的酒店,三人简单吃了点东西,便去了就近的景区。
玩了一下午,三人早早回到了酒店。
夜色渐深,楚卿恬依旧没有想出任何办法,她无数次想要夺回这具身体的控制权,却始终只是徒劳,她恐惧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即使这一切都是假的。
女孩似乎是睡着了,楚卿恬被囚禁在这具身体里,做不出任何反应。
时间仿佛只过去了一秒,天色大亮,女孩醒了过来。
一行三人吃完早餐,再次出门,女孩手里捏着几年前写下的那张字条,带着父母走到了那个地点。
楚卿恬几近奔溃,破旧的居民楼,她看着女孩带着父母一步一步走上楼梯,昏暗的楼道,仿佛下一秒后悔张开血盆大口,将人咬得骨头渣都不剩。
她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连逃避都不能,只能眼睁睁看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着,三人爬到了六楼,女孩看了眼门上挂着的门牌号,对了对手里的纸条,抬手就要敲门。
一瞬间的晕眩,楚卿恬感到四肢百骸充盈着力气。
身体的控制权,不知为什么,再次回到了她身上。
她眼眶一红,来不及再说什么,只转身抓着父母的手就要往楼下跑。
父母两人惊呼了声,脚步踉跄了下。
然而时间终究是晚了。
楚卿恬刚跑到五楼,整个世界剧烈地摇晃起来。
地动山摇间,楚卿恬脚步不稳,下一秒,便感觉自己被护在了一个人的怀里。
巨大的响动过后,耳边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已经湮灭,尘土中,昏暗的废墟里,楚卿恬无助地攥紧了手指,她浑身颤抖着,眼眶通红。
鼻翼间闻到了似有若无的血腥味,楚卿恬仿佛听到了一滴一滴响动着的水声。
她嗓音带着哽咽,颤抖出声,“妈?爸?你、你们别吓我?!你们说说话啊!”
良久,一片死寂中,楚卿恬听到了母亲虚弱的声音,“恬恬……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被两人护在墙角,倒下的石块形成了一个三角区域,楚卿恬身上没有丝毫的伤口。
倒塌的楼层遮住了白日里明亮的光线,楚卿恬看不清另外两人的情况,可此刻的画面,却早已经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脑子里。
父亲在最外边,护住了她和母亲,却被倒塌的石板砸到了腰部,整个下半生都被废墟掩盖住。
母亲护住了她,却被散落的碎石击中了背部和头部,右肩粉碎性骨折。
只有她一个人,被这两人好好地护在了怀里,安然无恙。
楚卿恬无助地抓紧了母亲的手,掌心感觉到了一阵湿热的黏腻,她蓦地松开了手,害怕抓疼了母亲一般,丝毫不敢用力,眼角流下泪来,她喉咙哽到发痛,“我、我没事,我没事……妈妈,你受伤了?!爸爸呢?爸你说话啊!”
然而昏暗的废墟里,却听不到任何回声,死一边的寂静。
楚卿恬恐惧地颤抖,“爸……爸、爸?你说话啊!求你了,你说话啊!”
面上抚上了一只手,轻轻拭去了她的眼泪,楚母嗓音虚弱,却强撑着笑意,“恬恬别怕啊,没事……不会有事的,别怕、别怕……妈妈在这儿呢。”
像是知道那人永远不会再给她们回应,她一字一句的说着,却遮掩不住嗓音里的哽咽。
楚卿恬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她抓着脸颊上那只虚弱无力的手,无助地低声重复,“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都是因为我,都怪我……”
“傻孩子……”楚母温柔的笑了笑,她缓缓俯首,额头抵着楚卿恬的额头,像是在安抚,“不怪你的,爸爸妈妈都不会怪你。”
楚卿恬无助地哭着,喉咙哽到发痛,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楚母急促地呼吸了几下,艰难地转身摸到了一边散落的背包。
拉链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响起,然后,楚卿恬手里被塞了一瓶水和一根黄瓜。
楚母喜欢吃黄瓜,这根黄瓜原本是昨天楚母买来做晚餐的,结果昨晚没吃,便一直装在包里。
楚母强撑着,柔声道:“乖,别自责,恬恬永远是爸爸妈妈的宝贝儿,没有人会怪你。你要……好好活下去。”
楚卿恬泣不成声,她近乎有些无措地拧开了水,小心翼翼地喂到了母亲嘴边,“妈、妈妈你喝点……你喝点水……”
“妈妈不渴。”楚母避开了,她握着楚卿恬的手,轻声安抚,“你乖啊,别怕……妈妈陪着你呢。”
母女二人相偎在一起,昏暗的废墟里,不知时间流速。
不知过了多久,面前人的呼吸渐渐虚弱下去,楚卿恬颤声哀求着,“妈妈,你别睡,别睡啊……我求你了,求你……别睡……”
她抬手抚在母亲的脸上,轻轻拍着她的脸颊,一声一声地哀求。
良久,楚母才轻轻呼吸了下,她声音虚弱,却仍强撑着对楚卿恬道:“恬恬……你别放弃,要……好好活下去。”
昏暗的废墟里,渐渐没了声音,一片死寂中,楚卿恬艰难地扯了扯唇角。
“对不起,我会……好好活下去。”
在无人知道的角落里腐烂流脓的伤口,被撕开了表明那层伪装的伤疤,内里的不堪再次显露出来。
痛到极致,仿佛便也觉得麻木了。
楚卿恬闭了闭眼,温热的眼泪从眼角滑落。
时间缓缓流逝,楚卿恬越来越虚弱,在觉得要撑不住的时候,她终于拿起了那根黄瓜,忍着胃里的绞痛,克制地,吃了一小口。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终于听到了一些别的声音。
杂乱无章的声音传进耳朵里,楚卿恬却没办法分辨到底是什么。
眼前出现了光亮,随即有什么东西盖在了眼睛上。
她知道,她被救了。
楚卿恬唇角扯开一抹笑,终于缓缓闭上了眼睛。
周遭死一般的寂静,耳边似乎听到了浅浅的水声。
楚卿恬缓缓睁开眼。
脑子里响起了系统小心翼翼的声音,【……宿主?】
楚卿恬闭了闭眼,她抬手拭过眼角,指尖感觉到湿意。
【我怎么出来的?】
系统回答:【我看你一直没动静,强行把你拉出来的。】
它沉默了会儿,见楚卿恬经历了一个幻境,陡然变得冰冷的神色,试探着问,【你……幻境里有什么啊?】
楚卿恬扯了扯唇角,意味不明地反问,【你不知道?】
系统:【不知道。】
楚卿恬眼里划过一抹嘲讽,却没回答系统的之前的问题。
幽暗的深海里,她看了眼旁边同样闭着眼的谢昭韫,眼里划过一抹暗色,无声地紧了紧手。
系统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瞬间变得惊恐,【宿主!你想干什么?!千万别冲动啊!】
冷笑了声,楚卿恬没再管旁边这人,直接往“鳞鳗草”的所在地去了。
鲛人一族不擅长近战,或者说,这一族,本身的杀伤力就不是很强,全靠编造幻境这一技能,才能在这片海域称霸。
刚才经历的幻境,让楚卿恬没了耐心折腾,没费多大的心思,她直接拿到了“鳞鳗草”,中途有几个鲛人围上来,想到幻境里经历的一切,她捏紧了手里的剑,直接将他们杀了。
海水里蔓延开了血色。
其余鲛人看到楚卿恬利落的手段,也没再上前,都有多远躲了多远。
采好了药,楚卿恬回到刚才的地方。
谢昭韫依旧陷在幻境里。
她眼眸深幽暗沉,盯着人看了会儿,她问系统:【如果他一直陷在幻境里不出来,会死吧?】
系统敏感地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小小声道:【宿主,你马上就就要攒够积分了,千万别冲动啊。】
楚卿恬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回它:【你放心,我不会为了这种人,浪费我活下去的机会。】
毕竟,她答应了,要好好活下去。
系统稍稍放了心,开始给楚卿恬支招,【系统商城有绝对清醒的技能,你要不买一个?】
楚卿恬看了眼,只用5个积分。
她没带犹豫的,直接买了下来。
技能施加在了谢昭韫身上,不过一瞬间,原本闭着眼睛的人便缓缓睁开了眼。
漆黑的眼眸在看清面前的人的时候,蓦地滞了一瞬。
……
跟着楚卿恬在深海里走着,不知何时,周遭的一切都变了模样,一阵天旋地转后,谢昭韫出现在了一个昏暗的包厢里。
脑子里一片混沌,他隐隐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东西,却又始终想不起来是什么。
耳边传来几声压低的调笑。
“你们娱文那个姓楚的小明星,长得倒是带劲。”
“哈哈哈王总好眼光,你喜欢,改天我带人来见见你啊。”
……
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不由得让男人皱了皱眉,不受控制一般,他张了张口。
“可惜了,小姑娘长得挺乖巧的。”
低沉的嗓音突兀地响起,原本有些嘈杂的包厢瞬间变得安静。
十秒钟后,其中一人率先反应过来,有些谄媚地对着他道:“霍总喜欢?”
霍总霍延洲,也是今晚这局的主角,众人皆隐隐以他为首,讨好了一整晚,他却一直兴致缺缺,难得说了这么一句话,众人都开始小心翼翼猜测着他的心思,想着要不要把这人送到他面前。
耳边是众人试探谄媚讨好的话,霍延洲原本混沌脑子瞬间变得清明,记忆逐渐变得清晰。
待了一晚,他早已经变得不耐,对于众人讨好的话,他不置可否,没了应酬的心思,他起身直接离开了包厢。
接下来的日子,霍延洲忙得脚不沾地,一个星期后,他出差去了外省,助理告诉他,有个饭局需要他去一趟。
那天晚上,霍延洲到了地方,才发现,包厢里,除了合作伙伴,还有几个不知名的女伴。
眉心微拧,他一贯不喜欢这种场合,本想直接转身就走,想到今晚的目的,便又忍了下来。
霍延洲坐了下来,身边立马有人给他倒了酒。
女人柔若无骨的身体靠了上来,他微微侧身避开,不带温度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女人面色一白,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桌上有人调笑,“哈哈哈看来这种庸脂俗粉入不了霍总的眼啊。”
霍延洲不置可否,对着人举了举杯,简单应了声。
饭局进行到了最后,该签的合同也签好了。霍延洲有些微醺,他带着助理离开餐厅,上车前,之前在包厢里调笑他那位,却叫住了他。
这位张总拍了拍他的肩,在他耳边低声笑道:“霍总,我可是为你准备了份大礼啊,祝你今晚过得愉快。”
霍延洲眼眸微冷,虽然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可根据这位张总的作风,也不由得猜到了一些。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拉开张总的手,直接上了车。
路上,霍延洲对坐在副驾驶的助理道:“查查酒店有没有什么人混进去。”
助理应声,两分钟后,他告诉霍延洲:“霍总,五分钟前,有人送来了个……女人。”
助理知道霍延洲的性子,心里默默为那位自作主张的张总点蜡。
果不其然,后座的霍延洲嗤笑了声,直接冷声道:“把人丢出去。”
助理点头应下,“是。”
十分钟后,霍延洲到了下榻的酒店门口。
他下了车,直接进去酒店,却在大厅意外发现了两个女人。
其中一个女人抬眸一看到他,便双眼发光地走了过来。
霍延洲脚步微顿,睨了眼一边的助理。
被霍延洲漆黑的眼眸看了眼,助理背心渗出了冷汗,忙上前两步,挡住了要走过来的女人,不耐道:“不是让你们离开吗?”
女人停下脚步,没回助理的话,只对着霍延洲谄媚地笑了笑,讨好道:“霍总,这不听说你对我们家恬儿有兴趣,才带她来见见你吗?”
听到这话,霍延洲莫名想到了一周前在那个包厢里听到的话。
他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视线越过那个女人,落在了一边安安静静靠在墙边的人身上。
她穿着一身红裙,肤白如雪,海藻般卷曲的长发散落在肩头,低垂着头,长而翘的睫毛在眼睑下方落在一抹阴影,能看见小巧的鼻子,和紧抿着的红唇。
昏暗的夜色中,她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却违和地透露出一股桀骜不驯的叛逆气息。
助理面前的女人见状一喜,立马扭头看着墙边的人,“恬儿,还不快过来。”
不远处的人终于抬起了头。
她掀了掀眼皮,无波无澜的视线落到了霍延洲身上。
霍延洲这才看清了对方的模样,明媚艳丽的脸庞,五官无一不精致勾人,最漂亮的当属那一双眼睛,本应是柔媚多情的桃花眼,在她的脸上,却偏偏透露出了那么一丝淡漠无情来。
仿佛眼角眉梢的线条,都带着厌世的意味。
两人对视了会儿,似乎是确定了什么,她敛下眼眸,迈开脚步走了过来。
助理面前那女人见她过来,抓住她的手腕,似乎是想往霍延洲面前送,却被助理无情的挡住。
女人面上的笑容一僵,随即又转换回来,“霍总,您看……”
霍延洲扫了那女人一眼,不带任何情绪的视线,直接让那女人僵住了脸,未出口的话也跟着咽了回去。
助理尽职尽责地挡住了两个女人,霍延洲也没了心思,迈步就想要往酒店门口走。
不期然间,余光却瞥见了红裙女人唇角那抹似有若无的嘲讽笑意。
鬼使神差的,他停下了脚步。
在场的其余三人莫名怔住。
霍延洲看着红裙女人,淡声问:“名字?”
她没回答,倒是另一个女人忙不迭开口了,带着柳暗花明的喜悦,“楚卿恬,霍总,她叫楚卿恬。”
眸色深了一瞬,霍延洲沉声道:“跟着。”
看着她一瞬间瞪大的双眸,霍延洲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再次迈开了脚步。
身后的三人神色各异,最后还是那女人先反应了过来,忙推了推僵愣在原地的楚卿恬,恨铁不成钢警告道:“霍总叫你去呢!赶紧的!我警告你啊,别给我耍小性子,要是再任性,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助理挂着礼貌的微笑,不论心里是什么想法,面上却挑不出一丝错来。
他侧了侧身,对着楚卿恬微微颔首,“楚小姐,请吧。”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霍延洲走到了电梯门口,五秒钟后,身旁站了一个人。
鼻翼间似乎闻到了似有若无的香味,霍延洲不由得偏头看了身旁的人一眼。
她安安静静地站着,如之前在酒店门口一样,微垂着头,周身的气息却违和的嘲讽厌世。
霍延洲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霍延洲迈步进了电梯,淡声开口,却是对着电梯门口的助理说的,“回去吧,不用跟着了。”
助理心领神会地应声,“好的,霍总。”
助理无声地退下。
霍延洲按下了楼层,看了眼依旧站在电梯门口的女人,“喜欢走楼梯?”
她不带情绪的视线看了他一眼,两秒后,迈步进了来。
电梯缓慢运行着,狭小的空间里,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诡异的沉默着。
直到两分钟后,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霍延洲率先迈步走了出去。
除了霍延洲和他的保镖,这层楼没有别的人在。
楚卿恬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套房。
偌大的客厅里,气氛凝滞沉寂。
霍延洲倒在沙发上,酒劲慢慢上来,他有些头晕,揉了揉眉心,他问一边始终安静的人,“多大了?”
楚卿恬淡声回答:“二十。”
微微一顿,霍延洲睁开眼,目光沉沉地落到她身上,“过了?”
楚卿恬点头应:“嗯。”
二十岁,说小不小,说大却也算不大。
但对于霍延洲这个即将奔三的男人来说,确实有些小了。
他闭了闭眼,想到自己今晚莫名做下的事,一时有些啼笑皆非。
没了心思,霍延洲睨了眼明显不情不愿的女人,直接起身离开了客厅。
男人离开,压抑着的气势散去,楚卿恬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着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她倚在沙发上,看着头顶明亮的灯光,眼睛被刺到生疼,却始终不愿闭眼。
直到眼眶泛红,她才慢慢吐出一口气,轻轻闭上了眼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着,不知过了多久,寂静的客厅传来一声轻响。
楚卿恬睁眼,视线落到房间门口穿着浴袍的男人身上。
平心而论,男人有一副极好的皮囊。
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嘴唇微薄,面部线条凌厉,仿若上天精心雕刻一般。
楚卿恬眼底划过一抹似嘲似讽的笑意,心想,如果能搭上这样的人,好像也不亏。
她漫无边际的想着,直到男人走到她面前,将手里的衣服扔到沙发上。
“外边有浴室,去洗澡。”
楚卿恬眼眸微凝,两秒后,她拿过衣服,直接进了浴室。
等到她磨磨蹭蹭地洗完澡出来,却发现,偌大的客厅,再次恢复了寂静。
她站在客厅里,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垂眸思索了片刻,她迈开脚步,走到房间门口。
抬手握上门把手,两秒后,她眼眸微睁。
门被反锁了。
楚卿恬视线落到门上,似乎有些不相信,好半晌,她才无声地笑了笑,转身回了客厅,打开了一边的另一间房。
一夜好眠,出于强大的生物钟,霍延洲一大早便醒了过来。
他打开房门出去,却意外在客厅沙发上发现了另一个不属于这里的人。
记忆回笼,霍延洲这才想起前一晚发生的事情。
沙发上的人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放下了手里的手机,抬眸看了过来。
她微微颔首,道了声好,“霍总,早上好。”
霍延洲也不好奇她前后态度的变化,只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两人之间有种诡异的平静,直到吃完早餐,霍延洲才对着楚卿恬道:“你走吧。”
看着楚卿恬诧异看向他的眼神,霍延洲目光微沉,淡声道:“女孩子,还是自重些好,别一时想不开,走了岔路。”
话音落下,周遭一片寂静,良久,面前的人才意味不明地低声笑了笑。
她抬眸迎上霍延洲的视线,露出了这么久以来第一个真心地笑容。
一贯无波无澜的桃花眼微微弯起,唇边浮现出两个小梨涡,如三月枝头桃花,看得人心神荡漾。
“霍总,您是个好人。”
直到房门被关上,偌大的客厅里只剩霍延洲一人,他才扯了扯唇角,嗤笑了声,语气似嘲似讽,“好人?”
后来,那天早上,霍延洲在车上去公司的途中,前面的助理递给了他一份文件。
助理低声解释:“霍总,这是楚小姐的资料。”
眸光微顿,霍延洲看了眼手里的文件,一秒后,他放到了一边,半阖上眼靠在座椅上,他淡声道:“别自作主张。”
助理一怔,随即颔首应道:“是,霍总。”
日子再次恢复了平静,霍延洲忙着工作,将这次意外的邂逅抛在了脑后。
直到两个月后,他无意间扫到手机的娱乐新闻。
#当红小花楚卿恬大打出手,爆头某王姓投资商,警察声称:事件还在调查中#
配图是女人被警察带走的画,还有一个脸被打了马赛克的男人额头流着鲜血的画面。
霍延洲手指微顿,不由得点开了评论区。
诸多不堪入目的评论映入眼帘,眼前似乎又浮现了那日女孩灿烂的笑容,霍延洲眉心紧皱。
他拨了内线电话喊来助理,问,“楚卿恬的资料,还在吗?”
助理微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霍总,还留着,现在给您拿来吗?”
霍延洲微微颔首应道:“嗯。”
几分钟后,那份资料再次被摆在了办公桌上。
霍延洲修长的手指拆开了文件袋。
他看到了女孩不为人知的过往,看到了她能称得上优秀的履历。
幼时家境良好,父母俱全,哥哥安好。
小学毕业旅行途中,遇上地震,一家三口被埋废墟之下,只有她一人活了下来,哥哥开车来找他们的途中,遇上车祸,变成植物人。
后来家产被舅舅一家占了,她也被舅舅收养。
舅舅一家养她到十八岁,拒绝再支付她的大学学费想要用她联姻,不然就拒绝支付她哥哥昂贵的医药费。
成绩优异的女孩儿撕掉了已经寄到家里的Z大通知书,转身踏进了娱乐圈。
全年无休,从不挑工作,勉强挣下了哥哥的医药费。
进入娱乐圈第一年,她拿下最佳新人奖,次年,拿下最佳女配角。
本应星途坦荡,却因拒绝潜规则,得罪了许多人,被人暗地里陷害,陷入了各种丑闻之中。
因着他无意一句“长得乖巧”,被有心人听了,两个月前,她被送到了自己面前。
看完这一切,霍延洲敛下眼眸遮住眼中的神色。
他叫来助理,“去查查这次怎么回事。”
一小时后,霍延洲得到了答案。
上次她从他这里离开。
观望了两个月,那些个对她有兴趣的人知道了他对她没想法,便又动了心思。
前两天,她被最信任的朋友下了药送到了一位投资商面前,不甘受辱,她拿起酒瓶打破了那位王姓投资商的头,随后报了警。
而至今,毫无背景无人保释的她,还被警局拘留着。
了解完所有的一切,霍延洲眼眸微沉,他对助理道:“处理好这件事,将人送到碧景园。”
助理应声,很快便将人保释了出来。
不过两小时时间,助理便打来电话,告诉他人已经送到了碧景园。
霍延洲看了看手边还未处理完的文件,想了想,对电话那边的人道:“让她好好休息,等我回去。”
下午,霍延洲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准时准点下了班。
他回去的时候,楚卿恬还在楼上的房间里睡觉。
这处地方是他常住的住处,他不喜外人进入,因此别墅里只有从小照顾他的兰姨。
兰姨已经做好了饭,见霍延洲回来,迎上去小声道:“小姑娘还在楼上睡觉,你要先吃点东西吗?”
霍延洲摇了摇头,低声道:“不了,我上去看看。”
走到楼上,他轻轻推开房门。
两个月未见,比起上次,她瘦了不少。
面色苍白,神情疲惫,就连睡着了,眉心都不自觉地蹙起。
霍延洲压低脚步走进,却不过刚走到床边,浅眠的人便睁开了眼。
她眼底漫上了一层雾气,却不过片刻,便消失不见,变得一片清明。
楚卿恬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床边的男人,抿了抿唇,低声道:“霍总。”
低低“嗯”了声,霍延洲道:“醒了就起来吃点东西吧,兰姨已经做好饭了。”
楚卿恬微怔了一瞬,随即点头应下。
两人沉默着下了楼,又沉默着吃完了晚饭。
饭后,霍延洲告诉楚卿恬,“你不用担心,事情我会处理好。”
他看到楚卿恬用一种晦涩难辨的目光看着他,然后轻轻点了点头,“谢谢霍总。”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霍延洲雷厉风行地拿到了酒店监控,以楚卿恬的名义起诉了那位王姓投资商,以及对她下药的那位女艺人。
配合着网络舆论,和酒店工作人员的证词,以及警察作证,成功还原了事情真相,将楚卿恬从这场风波中成功抽离出来。
事情结束后的那晚,两人惯例吃完晚餐,离开饭桌前,楚卿恬叫住了霍延洲。
“霍总,谈谈吗?”
霍延洲脚步微顿,侧头看着她,女孩清冷的目光看着他,面上没什么表情。
霍延洲微微颔首,应了声,“好。”
两人一前一后的上楼进了书房。
在这里住了几天,楚卿恬的活动范围基本都是在房间和客厅,最多偶尔去外面院子里走走,还没有去过这栋别墅的其他地方。
两人坐下,楚卿恬手指微蜷,她深呼吸几口,抬眸看着面前的人,直奔主题。
“霍总,您想要什么?”
霍延洲眸光微沉。
两人四目相对。
霍延洲这人从小肆意惯了,骨子里有几分强势的霸道,他生性凉薄,从不把什么东西放在心上,自然也不会多管闲事。
可这次的事,他却插手了。
不仅插手进去,还管到了底。
楚卿恬是感激他的,却也知道,没有人会平白无故对她好,得到了什么,自然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而霍延洲呢,管这件事,似乎是突然来的念头,就当时那么一瞬间的时间,他看到新闻,莫名想到了她,似乎是觉得这个小姑娘不该如此。
她应该活得灿烂恣意,不为任何事烦忧。
但这突然生起的念头,却足以证明,霍延洲对楚卿恬的特殊。
是什么时候开始不一样的?
霍延洲没有细想,也不太在意,他只知道,他想要面前这个人,便够了。
他眼眸暗沉,紧紧看着面前的人,目光极具侵略性,薄唇微张,“愿不愿意跟了我?”
意外吗?
楚卿恬这样问自己。
好像并没有。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无数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自从父母去世,寄人篱下,她就活得小心翼翼,似乎连生存这件最简单不过的事,都变得无比困难。
她以为自己努力读书,考上大学,可以逃离舅舅一家的掌控。
可现实却给了她一巴掌,让她知道了自己的想法有多天真。
母亲让她好好活下去,唯一的亲人在找她的途中出了车祸变成了植物人。
她在深渊中挣扎着,即使遍体鳞伤,也不甘就此放弃。
可活着实在是太难了,她有时候会想,为什么当初没有同父母一起死在那场意外里。
可这条命是父母拼死救下的,她连这种想法,都不配有。
所以她拼了命地活了下来。
可到现在,她好像坚持不下去了。
被最信任的朋友背叛,下了药被送到投资商面前,楚卿恬靠着意志力敲破了人的头,拼着弄伤自己也要保持清醒。
可报了警,她才发现,这世界从来不会同情弱者。
有权有势的人,弄死她就如同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她被关在警局里,不分白天黑夜的被提审询问。
有好几次,她都想着,不然就这样算了吧,还坚持什么呢?这条命早就该赔给父母了,她害死了这世上最爱她的两个人,也许着一切都是报应。
可想到还在医院里的哥哥,她又不敢放弃,如果连她也不在了,那哥哥便再也没了活下去的可能。
这么多年了,她和哥哥相依为命地活着。
是哥哥给了她活下去的勇气,可她自己,也是支撑着哥哥活下去希望。
被霍延洲救出来,她想,那些不该有的坚持就丢掉吧。
连活着都是奢望的人,好像也不配提其他权利。
所以,在听到霍延洲这么问的时候。
楚卿恬只是淡淡笑了下,用自己也陌生的声音,应道:“好啊。”
从这天开始,她在这栋别墅住了下来。
霍延洲替她解决了之前那个坑人的经纪公司,将她签到了他的公司名下。
她的资源好了很多,也不会再有人强迫她去参加各种酒局,因为她只需要伺候好这个唯一的金主。
除去每次在床上被折腾到浑身酸痛的不适,霍延洲确实是个很好的金主。
楚卿恬全身体投入到工作中,哥哥的医药费是个无底洞,她没有丝毫放松的机会。
霍延洲曾经提过,替她解决这笔昂贵的费用,楚卿恬却拒绝了。
说不清是为什么,她只是觉得,如果哥哥醒来后,知道他的治疗费用是这么来的,可能会更愿意在当时的车祸里直接死掉吧。
就像她父母,如果知道他们拼死救下的女儿,活成了如今这幅样子,可能也会觉得,还不如当初让她和他们一同被埋在废墟下。
霍延洲的工作很忙,可自从家里住进了楚卿恬,他好像每次下班,都有了回家的欲望。
办公室的休息间已经很久没有被使用过了。
他喜欢每天工作结束后抱着楚卿恬腻在一起的感觉,似乎让他一整天都紧绷着的思绪得到了难得的安宁。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在楚卿恬身上投入的时间越来越多。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满足于床上的纠缠,他有了想要了解她,走进她生活的欲望。
两人相处了近三年时间,霍延洲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他爱上了楚卿恬。
他一向随心所欲惯了,看上了什么,便是不择手段也要得到。更何况,这个人本就是他的。
只不过现如今,他想要的不止是这个人,还有她的心。
霍延洲找楚卿恬的时间一下多了起来。
以前两人多是在工作结束之余在别墅里见面,而现在,霍延洲会偶尔到剧组探班。
甚至有时候,他会叫上楚卿恬,两人一起出去旅行,在异国他乡,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像是一对情侣一样的相处。
霍延洲的目的性太明确,也没有想着遮掩,楚卿恬理所当然的猜到了。
她心里却没什么想法。
她这个人,自从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好似一切人类该有的情绪都远离了她。
无悲无喜,无爱无恨。
这是她保护自己的独特方式,仿佛只要连自己都能做到不在意自己了,便没有什么能够伤害到她。
所以知道了霍延洲的心思,楚卿恬也如往常一样,该是什么样子,还是什么样子。
聪明如霍延洲,楚卿恬看似随意的软抵抗,自然也被他瞧进了眼里。
他并不在意,或者说,并不是那么着急。
他知道这个人是他的,他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慢慢去磨。
那时候他这样想着,并没有想到,有时候,命运不会给你准备的时间,那些你以为有十足把握的事,往往会在你最松懈的时候,给你惨烈的一击。
心里说着不在意楚卿恬的无动于衷,可霍延洲到底有些挫败。
他缠人的劲儿更狠了。
朦胧夜色下,房间的窗帘留了一条缝,银白色的月光洒进屋内,隐约可见床上纠缠着的两个人影。
静谧的夜色中,喘息声和破碎的呻|吟交织成一曲特殊的乐章。
只有在这个时候,楚卿恬会褪去冷漠的伪装,那双淡薄无情的桃花眼会氤氲着水汽,半眯着眼看着人的时候,会给人一种你整个人都被她看进眼里的错觉。
她咬着唇,想要压抑住到嘴边的呻|吟,却因为霍延洲的动作,溢到嘴边的软声轻语变得破碎不堪。
昏暗夜色中,霍延洲将她整个人抱进怀里,他下颌线紧绷,有汗水滑落,流过凸起的喉结,嗓音低哑,在她耳边响起。
“卿卿……”
不知从何时起,这人总是会在这种时候,用这两个字唤她。
亲昵的称谓,好似两个人是再亲密不过的关系。
等到结束,她早已累得一根手指头也懒得抬起。
他揽着她,低声在她耳边问,“洗澡?”
楚卿恬“嗯”了声。
房间里的灯被按亮,霍延洲抱起床上的人,往浴室走去。
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楚卿恬软着腿站在地板上,感觉到身后人的动作,她蓦地一颤,双手无力地扣在他手腕上。
她哑声道:“不要了。”
往常,她是不会拒绝的,可是今天实在是太累。
眼前这人,从未知人事,便开始跟着他,他亲手雕琢了这件独属于他的礼物。他知道她所有的敏感点,他了解她所有的一切,却独独得不到她的心。
霍延洲不由得有些不忿,俯首咬在了她的后颈上。
牙齿在白皙的肌肤上轻轻研磨。
楚卿恬双腿一颤,撑着面前冰冷的墙壁,雾气蒙蒙的墙上清晰地印下了几个指印。
她闭了闭眼,放弃抵抗。
身后的人却突然停下了动作。
霍延洲扣着她的腰,“好了,不闹你。”便也真没在动她。
洗完澡,两人躺回床上。
霍延洲把她揽进怀里,在她额上落下轻轻一吻,“睡吧。”
楚卿恬疲惫地闭上了眼,昏昏沉沉的脑子里却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她撑了撑眼皮,低声道:“我明天要去XX省。”
剧组拍戏,有段戏份在XX省取景,大概要在那边待半个月。
霍延洲自然是知道这件事的,只是到如今才听到人报备,不由又有些暗恼。
他揽在她腰侧的指腹轻轻摩挲了下,叹道:“记得早点回来。”
楚卿恬低低应了声,便睡了过去。
拍摄进行得顺利,等到快要杀青的时候,却突然出了点意外。
楚卿恬掉的威亚出了点问题,她从三米高的高空摔了下来,左腿踝骨骨裂。
她身边跟着的都是霍延洲的人,就连助理,也是霍延洲助理给她招的,这件事自然也传到了霍延洲耳朵里。
她下午摔了腿,傍晚,霍延洲便赶到了医院。
她左腿打着石膏,躺在病床上看手机,病房门蓦地一下被推开。
她抬眸看过去,便见到了门口站着的高大身影。
楚卿恬微微点了下头,“霍总。”
霍延洲抿了抿唇,迈步走进来,他视线落到打着石膏的腿上,眸色微沉,“疼吗?”
楚卿恬淡声回答:“还好。”
这几年,她为了拍戏,受过无数的伤,有种拿自己的命在拼的感觉,若不是后来霍延洲强制给她换了个助理照顾她的日常生活,她恐怕早已经得了胃病。
以前霍延洲不管,可现在,见她为了拍戏伤了自己,他却不能再放任。
向剧组请了假,霍延洲直接带着人回了家。
楚卿恬全程没有任何表示,既不拒绝也没展露出欣喜。
霍延洲被她没心没肺的样子恨得牙痒痒。
养了一周,伤好些了,霍延洲问她,“去国外玩几天?”
楚卿恬不置可否,似乎笃定了就算自己拒绝,这人也会一意孤行。
可她没想到,这次旅行,不是一般的旅行,霍延洲直接把她带到了霍家老宅。
霍家是上世纪中举家搬迁到国外的。
本就家底丰厚,到了国外,霍家靠走私军火起家,后来国内改革开放,又渐渐将一些事业转回国内。
现如今,算是世界上都排得上名的豪门世家。
霍家老宅,是一座古堡。
如今里面除了保镖佣人,只住着霍老爷子一个人。
霍家人口不多,霍老爷子只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也就是霍延洲的父亲,如今并不管公司的事,每年只靠拿分红和基金度日,倒是二房的人,发展中心在国外,管了点小公司。
而如今身为霍家下一任掌权人的霍延洲,缺是除了霍老爷子,与霍家的人关系都很疏远,即使是亲生父亲,也是如此。
楚卿恬见到霍老爷子的时候,本以为不会太顺利,结果出乎意料的,这位老者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虽说亲近不足,却也礼貌有余。
他们在古堡待了两天,霍延洲也带着楚卿恬将古堡逛了个遍。
她脚伤未愈,霍延洲便给她推轮椅。
那天,霍延洲带着楚卿恬去了自己从小居住的房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管家便找到了他,说是霍老爷子有事说。
楚卿恬抬眸看着霍延洲,道:“你去吧,我自己看会儿。”
霍延洲点了点头,在她额前留下一吻,吩咐人照顾好她,便直接离开了。
房间很大,佣人守在门外,楚卿恬转动着轮椅漫无目的地逛着。
房间北面的墙面是一整排书架,上面除了各种书籍,还有霍延洲从小拿下的奖项,和各种装饰品。
楚卿恬在墙面停下,她看着墙面上的书,却意外在最下面一层的小角落发现了一个存钱罐。
这存钱罐有些旧了,带着天真的童趣,与这座古堡,这间房,霍延洲这个人都格格不入。
它被扔在了角落里,显然不受这房间主人的重视,只是定时有佣人打扫,它一直保持着整洁。
楚卿恬看着它,一时之间,好似周遭所有的一切都失了声,她能听到自己失控的心跳声,咚咚咚地撞在耳膜上,吵得人生疼。
她按动轮椅上的按键,操控着轮椅到了它面前,然后俯身拿起了这个存钱罐。
掌心一片冰凉,她把存钱罐放到了眼前。
然后,不出所料地,在它的底部,发现了那串独一无二的刻字。
祝:恬恬宝贝儿永远开心!——永远爱你的妈妈
那一瞬间,好像天地间一起都失了颜色,黑白的一片,压抑得让人窒息。
楚卿恬心口像是破了一个大洞,刮着凌冽的寒风,刺得人遍体生寒。
她扯了扯唇角,眼角却陡然落下了泪。
她看着手里的存钱罐,指腹在那两个字上轻轻摩挲着,眼前因为泪水模糊一片,她死死咬着唇,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
霍延洲回到房间的时候,楚卿恬静静的坐在窗前看着楼下庭院的景色。
他走上前,俯身轻问:“累了吗?”
楚卿恬侧头看了他一眼,那目光没有丝毫温度,冻得霍延洲僵了一瞬。
却不过片刻,她又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瞬间,只是霍延洲的错觉。
她将手里的存钱罐递到霍延洲眼前,平静问:“这存钱罐是小时候用过的吗?”
陌生的物件让霍延洲愣了一下,随即他看了眼楚卿恬手中的东西,摇头道:“不是。”
点了点头,楚卿恬指着一边的书架道:“我在那边找到的,不是你的东西怎么会放在那里?”
难得见楚卿恬对一件东西感兴趣,霍延洲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拿起那个存钱罐看了看,又仔细回忆了下,才道:“应该是别人送的。”
“男的女的?”楚卿恬问。
霍延洲微怔,随即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含笑低问:“怎么,吃醋了?”
楚卿恬静静地看着他,片刻后,却蓦地扬起一抹笑,“不记得了?”
这笑晃花了霍延洲的眼,他轻咳了声,装模作样地回忆了一番,才回答她,“一个小孩儿送的,长什么样我都忘了。”
楚卿恬唇角的笑意一僵,却不过一瞬,便恢复过来,没有让任何人察觉。
她眼眸微垂,抬手将那个存钱罐拿回了自己手里,嗓音低不可闻,“……是吗?”
霍延洲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楚卿恬摇了摇头,重新抬眸看着他,她眼眸微微眯起,唇角挂着笑,嗓音里含了两分期待,“能给我详细讲讲吗?”
霍延洲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但楚卿恬开始对他往事感兴趣的喜悦压下了这点可以忽略不计的不安,他笑了下,开始同她讲述这段自己已经快要忘却的经历。
霍家虽然人口不多,可纷争却不断。
霍老爷子的两个孩子都没有什么经商天赋,老爷子便从小把霍延洲养在了身边。
这一举动,让霍家人人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包括他的亲生父亲。
霍延洲父母在他幼年时便离婚了,夫妻二人没什么感情,霍父没再娶,可外面的女人却也没断过。
那一年,霍延洲十六岁,惯例回国看望母亲,他父亲却连同他的二叔,设计将他绑架。
他好不容易逃了出来,身后追兵却不断,不敢报警,不敢暴露行踪,他跟着一个不认识的小孩儿藏在了她的家里。
养好伤后,他从小孩儿那儿拿到了一笔不少的钱,然后成功逃了回来。
只是回来之后,要处理的事情太多,那小孩儿便渐渐被他遗忘在了角落,只剩下这个存钱罐,还留在这个房间里,证明着在他落难时,还有那么一个傻得可怜的小孩儿,不计后果地帮助过他。
说完这一切,霍延洲揉了揉楚卿恬的头,“事情就是这样了,这存钱罐,我拿回来扔在那儿就忘了。”
温热的手掌,此时却像是从地狱里伸出的骷髅,带着森森寒意,让人遍体生寒。
忘了?
楚卿恬扯了扯唇角,一时竟不知该作何表情。
她微微垂着头,看着手里的存钱罐,这个陪伴了她近五年,然后被她送给了“好朋友”的存钱罐。
她紧紧攥着手,指尖泛白,平静的嗓音里却听不出任何端倪,“XX省XX市XX街……这个地方你记得吗?”
突然转变的话题让霍延洲微怔了下,随即他仔细回忆了一番,摇头道:“我没听过这地方。”
哈!
楚卿恬无声地笑了下,带着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面前人的嘲讽。
她现在才终于明白,当初他离开时,那句“别那么轻易相信别人”是什么意思。
从头到尾,他对她都只有谎言。
就连最后,那个所谓的地址,也只是他随口杜撰的一个地方。
可笑她却傻傻地相信了,甚至因为久久等不到他联系,还担心他是否在回家的路上出了事。
最后,带着最爱她的两个人,永远埋葬在了那个地方。
她闭了闭眼,再次睁开,却掩下了所有怨恨和不甘。
她嗓音带着轻微的哑,情绪却很平静,“这存钱罐能给我吗?”
霍延洲没有意识到不对劲,或者说,他们彼此都太了解对方,因此楚卿恬能毫无破绽地骗过他。
他点头应道:“当然可以,这屋子里,你喜欢的都可以拿走。”
楚卿恬莫名笑了下,她将存钱罐收好,抬眸看着霍延洲,“我累了,回去吧。”
于是霍延洲便将人送回了房间。
从这天起,两人间的气氛明显不对劲了起来。
霍延洲能明显感觉到楚卿恬的变化,却说不上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她对他没了之前的冷漠,面上时常扬着笑,可那笑容却莫名让他心里隐隐不安。
两人在国外待了两周,便启程回国。
楚卿恬又回了剧组拍戏,戏份不多,不过几天,便杀青了。
杀青那天,她婉拒了剧组的杀青宴,然后清点了下名下的财产。
这几年,她事业发展很顺利,也挣下了不少的钱,至少接下来十来年时间担负起哥哥的医疗费用没有任何问题。
她找了律师,看了下自己签的艺人合同。违约金不便宜,却也在她能负担的范围内。
接下来,她迅速找了个房子,不大,主要是便宜。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背着霍延洲做的,之后,她去医院看了哥哥,然后给霍延洲打了个电话。
电话拨来的是时候,霍延洲正在开会,安静的会议室里突然响起的铃声让在场的众人都怔愣了下。
霍延洲看了眼来电显示,意外楚卿恬从未主动给他打过电话,这是第一次,他难免有些意动,于是从来公私分明的他,第一次在会议中途离开,去接了电话。
电话两边都很安静。
楚卿恬的声音很平静,和往日没什么不同,却又莫名有种暴风雨前的宁静。
她问霍延洲:“有空吗?”
霍延洲俯瞰着窗外的车流,问她:“怎么了?”
“我们谈谈吧。”
这话一出,电话里蓦地沉寂下来。
霍延洲的心底莫名有些慌乱,他眼眸微沉,声音却不露端倪,温声道:“去碧景园等我?我今晚早点回来。”
那边沉默了两秒,应了声“好”。
后来一整天的时间,霍延洲都有些心神不宁。
这段时间,楚卿恬对他的态度,在此刻都像是被安上了放大镜,所有曾经忽略掉的细节都暴露在了他面前。
霍延洲揉了揉眉心,叫来助理问,“她最近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助理想了想,如实回答:“没有。”
霍延洲却并不放心,只沉声道:“去查。”
那天,霍延洲提前处理好了工作,甚至还不到下班时间,便提前离开了公司。
驱车回到碧景园时,时间不过才傍晚五点半。
别墅一楼很安静,除了在厨房忙碌的兰姨,没有其他人的身影。
他眼眸微凝,正要拿出手机打电话的时候,就看到了站在二楼楼梯口的人。
楚卿恬眸光平静地看着他,淡声开口:“霍总。”
霍延洲眉心微拧了下,疾步跨上楼梯,走到她面前。
楚卿恬半步未退,两人四目相对,她缓缓笑了下,“我们谈谈?”
仿佛什么事情脱离了掌控,霍延洲又感觉到了莫名的慌乱。
他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瞬地落在楚卿恬身上,却从她脸上看不出丝端倪。
手指微蜷,他沉声道:“好。”
两人进了书房。
时间好像倒回到了三年前,还是在这个书房里。
楚卿恬坐在同样的位置上,她看着面前的人,用与三年前没什么区别的声音道:“霍总,我们断了吧。”
淡漠的声音响在书房里,气氛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霍延洲才轻声笑了下,神情晦暗不明,“你说什么?”
楚卿恬抬眸看着面前的人,眼眸里没有别的情绪,只有深深的疲惫,她红唇微启,一字一句道:“我们,断了吧。”
不轻不重的声音砸在心上,让霍延洲呼吸都有些不稳。
他面上一片沉静,双手却攥紧了拳,手背突起了根根青筋。
楚卿恬淡声继续,“霍总是个有风度的人,相信也不会做些让人难堪的事,我们好聚好散吧。”
沉声笑了下,霍延洲抬眸看着面前的人,漆黑的眼眸墨色翻涌,“为什么?”
楚卿恬莫名笑了下,语气似嘲似讽,“一定要有为什么?我只是厌了,倦了,不想再继续了。”
她满不在乎的语气,漫不经心的态度,让霍延洲心底生出了一股无名火。
他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
她的眼神无波无澜,一如那年在酒店里初见的模样。
好像这么多年,他从来没再她心里留下过一丝一毫的痕迹。
霍延洲眸色暗沉,他盯着她的眼睛,唇角带笑,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你以为你有资格说结束?”喜欢苦情男配都在黑化[快穿]请大家收藏:(663d.com)苦情男配都在黑化[快穿]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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