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杀了我吧。”
楚卿恬的声音并不大, 可传进孟景之的耳朵里，却让他蓦地溃不成军。
气氛瞬间凝滞，周遭沉寂到有些可怕。
好半晌, 孟景之才缓缓开口，低哑的声音破碎不堪，“阿言, 你、你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好了，真的, 很、很快就会过去的。”
楚卿恬没再说话，良久，她才低笑了声, 不知是嘲讽自己还是在嘲讽他, “算了, 和你说这些做什么, 反正我也没法反抗。要怎么做，还不是你一念之间的事。”
听到她这话，孟景之闭了闭眼，他遮住眼里的悲恸, 眷念地在她脸侧蹭了蹭, 低声哀求：“阿言, 你别恨我。”
然后, 他得到了楚卿恬的一声冷笑, 她往后一靠, 避开了他亲昵的动作, 寒声道：“别碰我。”
话音落下, 孟景之便倏地一僵, 他艰难地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僵硬的笑，颤声道：“好，我、我不碰你。”
视线落到他留着血的手上，楚卿恬眼眸微凝，却不过一瞬，她闭了闭眼调整好情绪，淡淡开口：“累了。”
孟景之眼睫轻颤，试探着问：“那、那我送你回房间？”
楚卿恬冷淡地“嗯”了声。
然后孟景之便将楚卿恬抱到了轮椅上，动作间不敢有丝毫的逾矩，一点也没越界，规矩得不得了，像个尽职尽责的护工一般，推着她往回走。
送楚卿恬回了房间，孟景之替她把了把脉，面上看不出什么端倪，只是柔声嘱咐她好好休息。
见他一副马上就要离开的样子，楚卿恬突然开口，“你要去药房？”
孟景之脚步微顿，他没敢抬头看楚卿恬的表情，只是垂眸看着地面，低低“嗯”了声。
楚卿恬倒也没阴阳怪气地讥讽，只是平静问：“研制新药？”
她语气分明十分正常，但耐不住孟景之心里本就充满了不安，因此听见她这话，他双手便蓦地一颤，好半晌，才僵硬着应道：“……嗯。”
楚卿恬察觉出他的僵硬，但也没理，只是自顾自到，“你知道这些药吃下去有多痛吗？”
面色倏地苍白，孟景之踉跄着后退了半步，张了张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楚卿恬轻笑了声，接着道：“你不知道吧。”她抬眸看着他，一字一句平静道，“可我知道。”
孟景之双手不住地颤抖，他抬眸看着面前的人，迎上她毫无波澜的双眸，却在下一秒，又慌乱地移开了视线，不敢再看她一眼。
楚卿恬微微笑着，仿佛一个局外人，诉说着毫不关己的事，“毒药入喉，先是生理性的反胃，让胃也跟着抽痛，然后药性发作，每种毒药的痛又不一样。第一天的毒，是仿佛肠子里有千万只虫子在啃噬，让你恨不得剖开肚子将肠子扯出来扔掉；第二天的，是喉咙像被火烧一般，灼烧的痛楚让人即使把喉咙喊破也起不了丝毫的作用；第三天的，好像同时有无数人在你耳朵边一起嘶吼，恨不得把你耳膜震破；第四天的，像是有虫子在你脑子里钻洞啃咬，痛到你恨不得连脑子也一同砍下，或者立即晕过去，只是可惜，疼痛会让你想要晕厥，却又会让你时刻保持清醒。第五天……”
她详细地描述着每一天新的毒药吃下去后产生的痛苦，一字一句，让站在面前的人恨不得就此聋掉。
孟景之面色惨白，他想要打断她的话，却又固执地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心痛到窒息，他双手紧攥着，掌心掐出了道道血痕，之前被楚卿恬咬破的伤口再次裂开，鲜血一滴一滴地落到了地上，砸开了朵朵血花。
楚卿恬的声音还在继续，“每次的痛都不一样，可无一例外，都让人恨不得立马死去。”她看着面前的人，唇边甚至露出了一抹笑，柔声问，“你知道我每天醒来首先想到的是什么吗？”
孟景之张了张口，嗓子却仿佛哑掉了一样，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楚卿恬也不介意，像是问出这个问题并不是为了得到他的答案，“我想的是——希望今日的毒药再狠一些，好让我直接死过去，便不用再受这种折磨。”
瞳孔猛地一缩，孟景之面色惨白，像是凭着本能，颤抖着声音低哑道：“你不会死的，阿言，你不会死的。”
楚卿恬闭了闭眼，对他的反应没有丝毫的意外，“所以，即使我被折磨到了这种地步，每日都像是活在地狱，你也不愿意放过我，是吗？”
孟景之缓缓抬眸，他看着楚卿恬的目光里满是绝望，神色哀戚，仿佛下一秒便要落下泪来，“阿言，很快就能成功了，真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他眼睫轻颤，哽咽着恳求，“你相信我，阿言……求你，别放弃。”
楚卿恬缓缓扯开一抹笑，她点了点头，“好啊，我不放弃。”迎上孟景之不可置信的目光，她缓缓道，“可是怎么只能我一个人痛呢？每日的这份毒药，不如你陪我一起吃吧。”
孟景之一僵，他踉跄着退了半步，张了张口，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说不出一个字。
楚卿恬弯了弯眼，柔声问，“怎么，你不愿意？”她顿了顿，好整以暇道，“不是说爱我吗？不是说为了让我活下去什么都愿意做吗，怎么这点小事都不愿意？”
她的嗓音带了几分讥讽戏谑，随口的提议仿佛孟景之不过是个逗她取乐的小玩意，他唇边溢出一抹苦笑，闭了闭眼，他颤声应道：“……好。”
楚卿恬眉梢轻挑，提议道，“我的毒药是你配的，那你的毒药便由我来配，如何？”
孟景之面色惨白，眼底充满了落寞哀戚之色，僵硬着继续开口，“我答应你。”
听到他这话，楚卿恬才满意地勾了勾唇，“带我去药房吧。”
孟景之像是失了思绪的木偶，僵硬地迈着步子走到轮椅后面，推着楚卿恬离开了房间。
两人一路无话地来到药房，楚卿恬道：“行了，你去你做你的事吧。”
心底像是空了一大块，然后渐渐被绝望填满，孟景之唇角溢出一抹苦笑，他深深地看了楚卿恬一眼，将她推到放着药材的桌前，然后才转身去了另一个边。
坐在轮椅上，楚卿恬看着面前各类不认识的药材，饶有兴趣地挑挑拣拣。
系统憋不住了，问：【你不会真要给他下毒吧？你忘了你第一个世界伤害傅嘉珩被扣掉的积分了吗？！】
楚卿恬挑了几样药材扔到一边，微笑道：【没忘啊，我扣掉积分也要把他刮下一层皮，不行吗？】
系统：【……】敢情你这会儿又不心疼着节约积分了。
它没再说话，眼睁睁看着楚卿恬胡乱挑了一大堆药材，然后将这些药材全部倒进药炉里，又从系统商城兑换了一套“嗑药变强”的套餐。
系统微笑：【你图什么呢？】
楚卿恬同款微笑，【图能让我舒心。】
半个时辰后，楚卿恬和孟景之手里各拿着一颗药。
走到楚卿恬面前，孟景之手颤了颤，他垂眸看着她手上那颗黑漆漆的药丸，好一会儿，才哑声开口，“给我吧。”
楚卿恬微微一笑，将手中的药丸递给了他。
修长的指腹捏着小小的药丸，孟景之拿到鼻尖闻了闻，片刻后，他闭了闭眼，面不改色地喂进了嘴里。
看他这么果断，楚卿恬微微一怔，随即挑眉问：“你不问问我有没有解药？”
孟景之沉默了一瞬，抬眸看着她，漆黑的眸子深深看进她的眼里，他一字一顿问：“你会让我死吗？”
楚卿恬缓缓露出一抹笑，意味不明道：“这可说不一定。”
孟景之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苦笑，他闭了闭眼，神情晦暗不明，没再说话。
两人谁都没有再开口，周遭一片沉寂，楚卿恬就这么坐在一边冷眼看着，看着他咽下药丸，看着他片刻后药性发作痛苦狰狞的模样。
寂静的药房传出了声声压抑着的嘶吼，孟景之死死捏着拳，他蜷缩在地上，额上冒出了根根青筋，不过片刻，唇边便溢出了鲜血。
折磨人的痛楚一直持续了小半个时辰，全身被汗浸湿的孟景之才慢慢缓了过来，他缓缓站了起来，抬手拭去唇边的血迹，看着楚卿恬的目光却透着眷念柔情，“我很高兴。”
楚卿恬微怔，【他脑子被我毒坏了？】
系统：【……】就很一言难尽[微笑.jpg]
他缓步走到楚卿恬面前，俯身慢慢抱住了她，动作轻柔到不可思议，像是圈住了什么易碎的宝贝。
我很高兴，能这样陪着你一起痛，即使你是为了折磨我，我也甘之如饴。
楚卿恬僵硬了不过片刻，便挣脱开了他的怀抱，讥讽道：“怎么，你脑子被毒坏了？”
孟景之松开了手，听到她这么难听的话，也面不改色，一副早已习惯的模样，他将自己准备好的毒药递到楚卿恬嘴边，温柔地笑了笑，道：“别怕，我陪着你。”
楚卿恬：“……”
行叭，该来的终究躲不掉。
她张开嘴，神色冷漠的将药咽了下去。
又是一套熟悉的流程，被孟景之抱进怀里避免因为挣扎伤害到自己，狠狠咬着他早已布满疤痕血痂的手，死死压抑住喉咙的嘶吼，楚卿恬竭尽全力地演着。
一套操作早已熟悉，楚卿恬甚至还有空闲和系统唠嗑，【其实这手的口感真的不怎么好。】
系统微笑：【我看你咬得倒是半点不勉强。】
楚卿恬：【害，这不是为了毫无破绽地演下去吗。】
系统：【呵呵，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楚卿恬“哇”了声，不可思议道：【统子你这是什么直男语录？会找不到对象的你知道吗。】
系统憋着气，咬牙道：【我们AI不需要对象。】
楚卿恬嘻嘻一笑，【我知道啊，逗你的嘛。】
系统：【……】再理你我就是狗！是傻狗！
一分钟后，傻狗系统开口了，因为楚卿恬这辣鸡宿主又开始怼着它心虚的点试探。
楚卿恬：【你们系统应该没有□□术吧？】
系统莫名心虚，【当、当然没有。】
楚卿恬“哦”了声，又继续问：【那任务世界会同时存在两个系统吗？】
系统有点想装死，但是又不敢不回答，【不会。】
楚卿恬玩味一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样啊。】
系统生怕她又问出了什么致命的问题，赶忙开口提醒，【毒性快过了。】
于是楚卿恬终于闭了麦，继续对着孟景之飙戏。
药性退去，坐在椅子上的两人都狼狈不已，自然，无论是从外表还是内里看着，都是孟景之更惨一些。
楚卿恬靠在他怀里，缓缓平复着呼吸，良久，才缓缓开口，“送我回房间。”
孟景之便不顾手上的伤，只草草缠了纱布止血，便推着楚卿恬离开了药房。
……
自从这次过后，往后的两日，两人都是在互喂毒药中度过。
楚卿恬没有丝毫手软，孟景之不仅每日要观察她的身体状况，调整毒药的用量，还得接受她稀奇古怪的毒药的摧残，不过短短两日，他整个人便消瘦憔悴了一大半。
这天晚上，用过晚饭之后，孟景之照常给楚卿恬上药。
她的外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还需要调养，孟景之丝毫不吝啬药材，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她的伤处。
屋内一片静谧，楚卿恬突然开口，“明日该是武林大会了吧？”
楚卿恬许久没有这般心平气和地同他说过话，孟景之恍惚以为自己在做梦，他怔了怔，才磕磕巴巴开口，“是、是明日。”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来，这笑宛如冬日里雪中绽放的红梅，只一眼，便让人忍不住沉沦。
孟景之的手颤了颤，他心乱了一瞬，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眼底浮现出一抹无措，夹杂着不敢置信的欢喜，他张了张口，喃喃道：“阿言……”
楚卿恬继续问：“谢蓁和沈沣霖成亲了吗？”
孟景之虽然有些不解，倒是有问必答，“明日舞林大会后，可能就会商讨婚事了。”他说到这里，不知想到了什么，看着楚卿恬的眼里闪过一抹希冀，却不过片刻，又黯淡下来。
这点异样没有逃过楚卿恬的眼睛，她倏地俯首，两人间的距离被突然拉近，彼此呼吸交缠在一起，她眉眼轻动，缓缓勾唇，“怎么，景之也想成亲？”
孟景之脸色一僵，先是怕楚卿恬不高兴，见她神色并无异样，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阿言，你、你别多想。”
楚卿恬蓦地轻笑出声，她伸手挑起孟景之的下巴，轻声问，“是我多想吗？难道你不想与我成亲？”
话音落下，孟景之白皙的脸倏地涨得通红，无措道：“阿言，你、你别这样。”
“别哪样？”楚卿恬挑眉问，倏地俯首，在他唇上落下一吻，“别这样？”她的手转而放在了他的后颈，唇慢慢下移，在他凸起的喉结上轻轻一舔，哑声继续，“还是别这样？”
孟景之整个人都僵硬了，他一动不敢动，心底不敢相信，却又被这真实到不行的感觉弄得浑身发烫。
楚卿恬在他耳边吹了口气，缓缓道，“孟景之，你不想吗？”
他哑声开口，“阿言，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觉得你挺好的。”楚卿恬在他耳边轻笑声，低声问，“等我好了，你愿意同我成亲吗？”
回应她的，是孟景之急促却温柔的吻。
屋内烛火摇曳，夜幕渐深，月亮悄悄从云里探出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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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卿恬：走前再来一炮[嘻嘻.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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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