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子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倒霉透了。
不小心碰上多年未见的五条悟就算了,竟然还这么快就接到了夏油杰的电话……!
在她的印象里,年少时的夏油杰可比五条悟还要麻烦一些。
杰和悟是同学。景子与这二人相识时,他们恰好同在咒术高专读一年级。因为是同龄人又性格相投,杰和悟时常一起翘课溜出学校。
景子还记得,她向十六岁的悟搭讪的那天,杰就坐在悟的身旁。
游戏机厅里,电子音哔哔剥剥地唱着歌,蓝与红色的低饱和光像劣质动画特效一般闪烁着。因为是工作日,游戏厅内没有几个客人,这两个身穿黑色高中制服的男生,就显得格外显眼。
“那边那位银头发的先生,要一起喝一杯吗?我请客。”
景子站在一台老旧的游戏机边,笑着问。她穿着西洋风的常服,杏色衬衫的胸前别一枚宝石胸针。微卷的发散落在锁骨边,轻轻挠着人的心弦。
“喝什么都可以,牛奶、咖啡和果汁,随便挑。”
五条悟正毫无仪态地岔着修长的腿,因为刚输了一盘游戏而纳闷地托脸出神。闻言,他孩子气地“啊”了一声,抬起漂亮的脸,不解地问景子:“……我们认识吗?怎么突然要我去喝一杯?”
而夏油杰则用一种笑眯眯的、狐狸似的表情望着二人,然后拿手肘捅了下五条悟的腹部,说:“悟,这是在向你搭讪呢。答应吧?她还挺漂亮的。”
因为夏油杰的解围,景子对他产生了良好的初印象。
——啊,这个叫做杰的男孩,一定是个体贴细腻、在乎朋友的好人。为了助推朋友收获恋情,他就像gal game里的炮灰友人一样不停地给主角送助攻。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景子对夏油杰的印象都如上述一般单一。
直到有一天,她与悟小吵了一架——起因是景子与别的男性谈笑,所以悟感到了强烈的不满——作为二人吵架的善后者,杰如往常一样,以漫不经心的温和态度送她离开咒术高专的山前小径。
即将到车站时,杰忽然喊住了景子,说:“雨宫小姐,我和悟不一样。”
“……啊?”
“我不会介意雨宫小姐和别的男性谈话。这是正常的社交。”
夜幕之下,远方的电车亮起了白色的车灯。夏油杰站在站牌下,微微上挑的眼尾里,藏着狡黠的笑意。
“如果你不喜欢悟的这些缺点,可以考虑一下我。”
那一刻,景子立刻反应了过来:这小子,不一般啊!
“雨宫小姐?你在听吗?”
电话里,夏油杰的声音令三十二岁的景子稍稍回了神。她抬眼望向新宿繁华的夜雨灯火,问:“杰,你刚才在说什么来着?”
“‘假装没听清’可不是什么好谋略。”杰说。
“是真的没有听清楚。”
“好吧,那我就再说一遍——”夏油杰的声音悠悠闲闲的,“需要我把你结婚了的事告诉悟吗?能帮你省下不少麻烦吧。”
景子的眉头一跳。
她的视线扫向身后的客厅,丈夫言峰绮礼正坐在沙发上研究西洋棋的棋路。就在刚才,绮礼还在因为她先前与某位金发男高中生的恋情而感到不快。
“算了,还是别告诉悟君了,至少现在不要。”景子说。
依照悟的性格,要是知道她结婚了,势必会追问真假。这样折腾起来,难免会让绮礼接触到悟的存在。
她可是好不容易才让绮礼揭过了她和金发高中生的事情,要是现在再来一个十二年前的银发男高中生,绮礼不对她露出那种“虚无中带着嫌弃”的表情才怪。
“悟可不是笨蛋。他迟早会知道的。”杰说。
“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吧。”景子靠在阳台的栏杆上,一副没劲的表情,“我老公很不喜欢我和年轻男人往来。”
虽说是各取所需的表面婚姻,但绮礼好歹也是个神父。笃信宗教的人在生活作风上自然也有相当清廉的规约,如果景子的行为太过火,那就会惹来绮礼的淡淡不满。
“我明白了。”电话那头,杰轻轻地笑起来,“我会帮你瞒住这件事的。证件资料这样的东西,并不难伪造。……啊,对了,和我约会吗?难得回东京了,不好好玩一下怎么行。”
景子眯了眯眼,问:“威胁?”
“不是。是普通的邀请。”
“骗人。”景子笑起来,“是什么意义的约会?”
“朋友之间的约会。”
“那明天怎么样?”
“好。”
终于挂掉电话,景子回了客厅。绮礼放下手中的棋子,问:“是谁的电话?”
“以前在东京的朋友。”
“朋友……”绮礼的眉微微一皱。
不过,如从前一样,他并没有多问什么。
*
次日,景子到了与夏油杰约定好的碰面地点。
难得放晴,日光晒在布满雨珠的屋檐与商店招牌间,折射出晶亮的光。路上行人如织,鞋跟踩踏过积水的低洼,溅起一片细细的水色。
“景子。”
远远的,景子就听到了夏油杰的声音。她向着路边望去,在玻璃橱窗前找到了他的身影。
和高中时代相同,他喜爱穿着松松垮垮的衣物,戴一颗漆黑的耳钉。长发半散着,微乱地落在肩上,狭长的目总给人一种狐类的错觉。
不过,与高中时代尚带少年气的他相比,现在的他确确实实给人一种“男人”的感觉。
“好久不见了,”景子走近了他,“你可比悟的变化小多了。”至少杰没有给自己戴一个莫名其妙的蒸汽眼罩。
“这算是夸奖吗?我就收下了。”杰从橱窗前起身,笑眯眯地说,“你不介意我喊你‘景子’吧?毕竟你入籍了,不再是雨宫小姐了。”
“随便你吧。”景子对这些不太在乎。
“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杰问。
“有,不过在那之前,先坐下来聊聊吧。”景子说。
两人在路边买了两听汽水,在广场的塑料椅上坐了下来。今天是周末,景子的身旁坐着一家三口,七八岁大的孩童调皮地绕着母亲跑来跑去,抱怨着学校的午餐不够好吃。
夏油杰低头,替她拉开了饮料罐的拉环,说:“有十年没见了吧。”
“嗯。”景子散漫地说。
“你结婚多久了?”
“我算一算……也有九年了吧。”
“啊?”夏油杰露出了意外的神色,“那么早就结婚了吗?这倒是和我预料的不同。”
看到杰的反应,景子揶揄地笑起来:“也不必这么吃惊嘛。女人会结婚,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你丈夫今年多大了?”
“他比我大四岁。今年三十六岁。”
“哦……”杰勾了下唇角,“难怪你说,他不喜欢你和年轻男人来往。”
景子:……
没错,还是那个夏油杰风味!
“悟和你近况如何?”景子仰头喝了口汽水,随意地问,“悟君现在长得好高啊。”
“我和悟啊……毕业之后就留校任教了。现在一边当咒术师,一边带一群麻烦的小鬼,”杰说,“咒术师很忙,所以,悟没有恋爱。”
“啊,他恋不恋爱可和我没关系。”景子兴趣缺缺地拿手指解着绕在一起的发尾,“毕竟已经分手很多年了。”
“真冷酷啊。”杰的话,叫人分不清他是在玩笑还是真的在嘲讽,“当年悟可是难受了很久呢。好长一段时间里,他每天都在怀疑‘这怎么可能’,还想过把你追回来。不过——你后来去哪儿了?竟然能叫悟都找不到你。”
“去哪儿了?”景子扫他一眼,随口回答,“和悟分手后,我就去乡下了。”
“跟着你哥哥一起去的?”杰又问,“我记得你有一个哥哥吧?——有一次悟送你回家,把你按在门口亲,那个出门来教训悟的男人,是你的哥哥对吧?”
“啊。”景子的神色淡漠下来,“你说崇哥啊。那确实是他。”
“我还记得他斥责悟是个‘不学无术的臭小子’,我快笑疯了。……他现在怎么样了?”
景子没有立刻回答。她幽幽地看了一眼阴沉的天色,喃喃道:“离忌日刚过去两个月。”
杰的笑容微凝。
片刻后,杰说:“抱歉。”
“没事的,已经过去很久了。”景子耸肩,“崇哥也不会介意这些的。”顿一顿,她说,“你问了这么多,该轮到我问了吧?”
“嗯。有什么想知道的?”
“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景子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大概的情报是,既没有魔力也没有咒力,但拥有寻常人难以企及的力量和速度。如果还活着,现在大概是四十岁不到点的年纪,有人脉能接到很大的暗杀生意。”
杰听完,露出了苦色:“你说的这种人,我就知道一个。不过,他很早就被悟杀掉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大概……十年前?十一年前?”
“有什么详细的资料吗?”
“没有。死了就没管那么多了。到现在我都不知道那家伙叫什么。”
“……”景子轻轻地啧了一声,“算了。”
正当两人坐在遮阳伞下闲聊时,景子的身侧传来了一道轻快又略带浮气的声音:“呀,两位,背着我在这里是做什么呢?约会吗?”
接着,一位银白色短发的高大男性就钻进了遮阳伞下,一手搭住杰的汽水罐,一手握住景子的汽水罐,像小孩子似地摇晃起来,直到气泡喷涌而出。
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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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