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回过头去,一个满面泪痕、头发蓬乱的小姑娘哭地上气不接下气,脚上的鞋子也跑掉了,本来就瘦弱的小姑娘看着更加惹人怜,却正是陶大丫。
林爱莲赶紧上前去拉住陶大丫,着急地问道:“你快别哭,好好说说哪个妹妹不见了怎么不见的?是二丫还是三丫?”
陶老太对三个小孙女苛刻,动不动就打骂,陶大丫带着两个妹妹,不管冬天还是夏天,除了睡觉吃饭,就在外面挖野菜、找野果、采草药,轻易也不着家,多少能给家里赚点东西,陶老太也逮不着人,这才打骂的少了,这是村里人人都知道的事。
林爱莲作为妇女主任,对这种重男轻女的老太太十分看不上,上门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
陶大丫打了一个哭嗝,说道:“不……不是二丫三丫,是最小的妹妹。”
大家顿时奇了:“最小的妹妹,那不是刚出生没两天,路都不会走,怎么还能丢了?”
一群人也顾不得别的了,跟在大队长的身后就到了陶家。
陶老太正坐在院子里哭着骂儿媳妇废物,浪费粮食连个娃也看不住,而屋子里的田秀梅却悄无声息。
林爱莲眼皮一跳正觉得不对劲,屋子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凄惨的小孩哭声,还夹着喊妈妈的声音,林爱莲赶紧进屋一看,田秀梅两眼紧闭正躺在床上。
她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摸了一下,发现只是晕过去了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院中大队长本就黑的一张脸更是黑沉,他粗着嗓门骂道:“哭什么哭,孩子不见了不知道出去找,在家里骂儿媳妇能管用吗?你家有财呢?家里发生这么大事,人跑哪去了?”
陶老太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道:“可怜我家有财啊,天天干活养家,家里还不太平,我孙女肯定是让她妈给卖了,这黑心肝的婆娘,老陶家咋这么倒霉娶了她!”
陶老太这话一出,大家都有些惊疑,平常爱和陶老太在一起嚼舌头的胡奶奶这时候上前扶住她:“孩子给卖哪去了?你可别哭了,赶紧问出来还能给要回来。”
陶老太就是不肯起身:“我孙女命苦啊,摊上这么一个妈,还要回来干啥呀,去了别人家,人家说不定还待她好呢。”
陶大丫涨红着脸,眼睛也红通通的捏着两只小拳头,一脸愤怒:“你撒谎,我妈妈说睡一觉醒来妹妹就不见了,肯定是你抱出去给人了,还赖在我妈身上!”
陶老太蹦起来就要去打她,这几年也不知道大队干部们发什么疯,连谁家生孩子都要管,隔壁有个村老太太把孙女偷偷送人被批*斗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她可不能担下这个罪名,被批*斗啊,老脸还要不要了。
巴掌还没落在陶大丫身上,一个冷冷的声音在门口道:“明明是你把孩子抱到山上去扔了,我都看见了。”
大家往院门口望去,却见叶甜甜抱着一个小婴儿站在门口,陶大丫一看那熟悉的襁褓,顿时哭着扑过去抱住妹妹。
陶老太也不打孙女了,却对着叶甜甜骂道:“你个死丫头片子,是不是你跑我们家把孩子抱走了,你说你这么点年纪咋这么心黑呢?”
叶甜甜根本不理会她,只对大队长把事情真相讲了一遍,她和弟弟放学回家的路上,正好看见陶老太鬼鬼祟祟地往山上走去,怀里还抱着什么东西。
姐弟俩好奇就偷偷跟在她身后看她搞什么鬼,没想到她越走越远,一直走到深山边一个废弃的陷井边,这才把怀里的东西扔进去,还在陷井旁边念念叨叨地磕了好几个头才离开。
叶甜甜姐弟俩等她走远过去一看,却听见小孩微弱的哭声,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孩子抱上来,小孩子却发起了烧。
她抱着孩子回到陶家,正想着怎么和田婶婶说呢,没想到这陶老太居然还把一切都推到别人身上!
大队长心里清楚,叶甜甜没必要撒谎,倒是陶老太一直不喜欢孙女,如果不是村里管得严,恐怕她早就将前面几个孙女送人了,偷偷扔掉孩子这种事情倒还真像她干得出来的。当下他便沉着脸道:“陶家的,大家伙心里都透亮着,人家孩子做了好事,你张口就想污赖人家,我告诉你这也得亏甜甜把孩子抱回来了,要不然队里发现孩子丢了,你和陶有财都得去接受批*斗!”
陶老太不忿了:“凭啥呀,她说我扔孩子就是我扔孩子了,就不是她偷我家孩子出去卖,也是调皮想抱我家孩子出去玩,反正也没有别的人看见,她说啥是啥!”
人群外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气愤道:“我都看见了,你偷偷摸摸地抱着小妹妹上山,又空着手下山,我和小叔都看见了。”
人群散开,却是霍喵喵小朋友牵着他小叔的手站在那里,白皙的小脸蛋因为生气而鼓鼓的。
陶老太还要反驳,霍知恒却绕过她径直朝大队长说:“队长叔,我和侄子当时就看见她抱着孩子进山,下山的时候手里的孩子就不见了,然后才看到叶甜甜抱着孩子下山,因为孩子生病,她就带着去找我爷爷给看看。”说着还将手里拎着的纸包亮给大家伙看看,“她怕大人担心先带着孩子给送回来,我爷爷这才抓完药让我给送来。”
林爱莲这时也从屋里出来了,顿时气道:“这也太恶劣了,队里教育了这么多年,怎么思想还这么落后,批*斗必须批*斗,咱队里必须把陶老太竖立成典型来教育!不然传出去让别的大队看着咱队里都是落后份子!”
大队长一向不爱在自己队里搞这些,前几年别的村子里闹得厉害,他硬着压大家,觉得这就是瞎胡闹,有那功夫多锄两亩地不香吗?
不过看着胡搅蛮缠的老太太,他沉着脸点点头:“这事你看着办,必须得给个教训!”
热闹虽然大家都爱看,但是赚钱更能吸引大家伙。这边问题暂时得到解决,大家伙又集中到村口开始接着报名参加家具厂的活计了。
到了队里决定对陶老太进行批评教育的那一天,大人们倒还罢了,小孩尤其兴奋,甚至还有些孩子准备好了泥巴烂菜叶子臭虫子之类的。
林爱莲在台上慷慨激昂地演讲了一番,她口才好,讲着陶家三个丫头在家受的气,陶家最小的孩子发着烧被扔到野外,讲得大家都眼泪汪汪的,看陶老太更不顺眼了,有大人也拿起东西往陶老太身上砸去。
一时之间,陶老太的头上、身上又臭又脏,她乖乖地低着头,嘴里认着错说着我有罪,心里却是一片绝望,老陶家真是要绝后了呀!她将来真是没脸见自家老头子了!都怪叶家的那个死丫头片子,真是把她害惨了!
叶甜甜才不在意陶老太心里怎么想的,她和叶蔓蔓借来了三年级的课本,开始准备跳级的考试了,虽然小学三年级的内容对她而言那是手到擒来,可是她毕竟对这个时代也不了解,还是不能够太大意。
到了期末考试这天,叶甜甜满面笑容地跟在宋校长身后进了三年级的考场,虽然她被安排在教室的角落里,小同学们还是对她是好奇又佩服,毕竟第一次有人跳级考试呢。
三年级的考试就两门科目,一上午就考完了,小学生们正高高兴兴地收拾东西,这年头不像后世,家长和孩子都不太重视考试,随便考考就完事了,谁也没有太在意。
窗外却响起一阵闹哄哄的声音,还夹杂着有小孩子尖利惊慌的哭叫声!
听着好像是一年级教室那边传过来的,叶甜甜迅速地拎着自己的小书包就飞奔过去了!
一年级的教室里,本来就破破烂烂的桌椅被踢得东倒西歪,一群小学生缩在教室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几个十四五岁满脸戾气、穿着军绿色服装的少年正四处踢着桌椅,而一年级的焦老师被几个高壮的少年反剪着双手压在桌上,他不停地挣扎着想要起来,那几个少年时不时地上来就踹他几脚。
这时,宋校长满头汗地过来了,他一看这情形心里就凉了一大半,却还是壮着胆上去问道:“几位同志,请问我们焦老师是犯了什么错误吗?若是焦老师真犯错了,还请几位同志给指出来,说不定这其中还有什么误会呢。”
“能有什么误会?我们可是接到了举报才来的!”带头的一个少年十分粗壮,根本不打算跟人讲理,反正他想整谁就整谁,尤其是这些老师,以往眼睛长在头顶上,对着学生不是打就是骂,根本不配当老师!
宋校长愣了一下:“举报?谁举报的?举报的啥啊?”
带头少年推他一下:“怎么的,还不服气还想事后报复是怎么的?”
焦老师这时艰难地抬起头:“我知道你,你是辛宝柱的哥哥,肯定是辛宝柱举报的,是不是因为我在学校批评他……”
带头少年确实是辛宝柱的二哥,他一听火了,暴躁地捡起地上一块碎木板朝焦老师头上砸去:“辛宝柱可是红*小兵,是你能随便污蔑的吗?他举报你对主*席同志不敬,反对革*命,我看你这思想就是有问题!”
那木板落在焦老师头上,顿时一串鲜血流淌下来,挤在角落里的小学生顿时惊恐地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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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