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舍

    “心头血!”只听这一句,燕珩人影便在长仁殿消失。
    他以极快的脚步到了杜忘忧屋内,在榻边轻坐,攥紧双手,克制道:“我不许。”
    杜忘忧半靠床头,面带倦色,道:“嗯,我知道。”
    燕珩强调道:“心头血取之危险,你不能做。”
    杜忘忧颔首道:“我知道。”
    燕珩气血倒流,忍不住火道:“你究竟有没有听我说话!”
    杜忘忧轻咳一声,道:“我有啊,唐山,我一直都在听你的话。我好好戴着那个玉佩,好好活着,我在江北不记得你的那几年,我都在好好活着。”
    燕珩定住,手脚冰冷,千言万语汇不成一句完整话语:“你......”
    杜忘忧道:“我的记忆,它每天在我脑里浮现,它告诉我我所有过往,母亲,你,豫州,它一遍遍告诉我,我要想起。”
    燕珩惊慌失措,冷静全无,幽眸深暗,无力道:“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是我让你受了苦难。”
    杜忘忧眉间轻拧,道:“我今日,听了许多对不起,可我不知你们对不起我什么,你们都是无意的,为何要说对不起?”
    燕珩愧声道:“我们.....我们伤害了你。”
    杜忘忧轻轻道:“没有,没有任何人伤害我,我只是做了一场梦,即是梦,就让它过去吧。”
    杜忘忧变的遥望不可及,似要在燕珩面前消失,燕珩抓住她手,声音颤抖道:“不要取心头血,你会没命的。”
    杜忘忧笑意安然,道:“不会,我相信小苏。”
    燕珩道:“我不信她,我不允许。”
    他失控吼道:“朕命令你,不许取,若取了,朕将杜家满门抄斩,傅家也满门抄斩,朕……朕将苏修罗关入天牢,将她关起来。”
    杜忘忧微倾上身,道:“二当家不会同意的。”
    燕珩满眼血丝,似要滴血,他低吼,愤懑道:“朕不管!”
    “燕珩。”杜忘忧唤他本名,声音像清泓,抚平他的燥郁:“我不会有事,你信我。”
    燕珩紧紧握拳,患得患失道:“我不信,你披上我衣服离开时也让我信你,我不会再信你。”
    杜忘忧柔软且坚韧道:“我若要做,你拦不住。”
    燕珩固住她双肩,挫败道:“忘忧,你为何一定要逼我!”
    杜忘忧平和道:“这么恶毒的手段,不就是在逼人取舍吗?傅峥来找我,便会被我记恨,不来找我,便会失去一个孩子。”
    “取你心头血,那也是在要你的命!”燕珩起身道:“我现在就去杀了旋靖天,我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杜忘忧扯他衣袖,让他坐下,道:“我知你有计划,不要轻易破坏你的打算。”
    燕珩快要窒息,胸腔剧疼,他道:“你要我怎么做,你要我眼睁睁看你送死吗?像十年前一样?”
    “你信我,我定会无事。”杜忘忧眸如止水,沉静如海,镇定且安心道:“信我。”
    燕珩再三警告道:“你若有事,我一定......一定会让傅家和旋靖天陪葬。”
    杜忘忧笑道:“好,不要给他们烧纸钱,让他们在阴间做个穷鬼。”
    杜忘忧房门外,站着紧张万分的几人,李恪与杜川柏,杜延峰与胡凌,还有燕珩与燕琪,以及傅峥。他们不知屋内情形,也不能进去,在外来回踱步,心急如焚。
    心头血难取,也难把握分寸,刺偏一分便可要人性命。取血时需全身贯注,趁心跳最烈时,刺破胸膛,取心头活血。因此取心头血之针是斜口中空针尖,一扎下去,血会从中空溅出,将瓷瓶封在针尾,血流入瓷瓶,心头血才算取完。
    这些需在一瞬完成,被取血之人也要受锥心之痛,苏修罗于心不忍,却不得不强打精神,狠下心来,刺穿杜忘忧心尖部位,收集一鲜献血。
    她取完后立刻收针,将杜忘忧伤口覆上药粉,贴好纱布。
    只一瞬,也足以让杜忘忧疼的浑身打颤,眼泪直流,苏修罗取下她口中棉布,将止疼药和玉露丹给杜忘忧喂下。
    苏修罗瘫在杜忘忧榻旁,给她搭脉,她脉象平稳后,苏修罗彻彻底底长舒一气,拿着瓷瓶,走到屋外。
    苏修罗道:“很顺利,她也无碍。”
    众人神色皆松,放下心来。
    苏修罗拦住门口道:“别去扰她,两个时辰后叫醒她,喂些白粥。”
    傅峥脚步一顿,定在原地。
    苏修罗道:“相公,带我去见傅沉舟。”
    心头血要趁热做药,取心头血前,傅沉舟就被安排在了杜府。
    傅峥抬步,燕琪自觉跟上,和苏修罗并排而行。
    胡凌道:“都先歇着,还要在她门前站两个时辰不成?”
    燕珩不动,李恪二人也不动。
    胡凌携丈夫离开:“我去煮粥,你们想站,便站着。”
    李恪捶捶小腿,道:“阿兄,宋齐不在,你出来了,宫里怎么办?”
    以前,燕珩出宫,都由齐宋代他在宫,齐宋一走,宫中便无人可代。
    燕珩道:“有花年在。”
    李恪哑然道:“那你今夜不回宫了?”
    燕珩道:“宫中无事。”
    从宫中赶到杜府的李恪迟疑道:“宫中......太妃殿下要见你。”
    燕珩负手而立,抬头望天,道:“我明日回去向慧姨解释。”
    碎星遍布,天空无月。
    一声清脆碎裂,从问月别馆东间传出。
    萧景遥被绑椅上,手脚束缚,疯狂挣扎道:“放我出去!”
    周哲一脸为难,跪在地上道:“殿下,陛下有令,无论杜郎君发生何事,都与殿下无关,殿下不能插手。”
    从几日前沈追到杜府闹事开始,萧景遥便设法离开问月别馆,但他兄长下了死令,不许他再见杜忘忧,问月别馆内随从都将他看管的极牢。
    今日他知杜忘忧要取心头血,就要冲出别馆,被周哲制止,绑在房内。
    周哲以下犯上,萧景遥嘶吼道:“混蛋,王八蛋,放开我,放开!”
    萧景遥被绑的结实,他扭动手脚,蹭出一串血痕,他歇斯底里道:“周哲,我要杀了你,还有旋靖天,我要杀了你们!”
    周哲重磕一下,神情严肃道:“就算您杀了属下,属下也不会放开殿下。”
    萧景遥眉宇清冷中带着悲痛,可怜而凄美:“为何你们要这么对她?她做错了什么?你们这些王八蛋!”
    周哲慷慨激昂道:“殿下,所有一切,皆为我大崇。”
    萧景遥被激怒,他心口猛然一痛,痛的他呼吸凝滞。
    那痛尖锐,似有利器刺了他的心。
    萧景遥精致双眸泪水模糊,恨声道:“大崇算什么东西,你们让我联姻,还让我看着她受伤害,你们禽兽,变态,恶心!”
    他已失去理智,周哲心有不忍,劝道:“殿下,请您冷静。”
    萧景遥像小孩撒娇般道:“周哲,你放开我好不好?我就去看她一眼,偷偷的,确认她无事,我便回来,绝不让人发现。”
    周哲克制自己的心软,想起崇帝命令,拒绝道:“属下不能答应。”
    萧景遥楚楚可怜道:“为何不能?我求你,求你还不成?”
    周哲拱手道:“殿下折煞属下了,属下也想放您,可陛下之令,属下不敢违背。”
    萧景遥笑声狂傲,神态爆裂,清风明月之容上杀意与恨意糅杂,像地狱恶鬼,他轻佻残忍道:“我会杀了你。若她有差池,我会让你和旋靖天不得好死,我会在兄长面前自尽,我会毁了大崇,毁了你们!”
    周哲慌神,大惊道:“殿下!”
    萧景遥轻笑,不屑道:“怕了?你们伤害她时怎不知怕?你们将她牵扯之时怎不知怕!你们不该动她,你们可恶,你们该死!”
    萧景遥有些癫狂,眼前都是杜忘忧惨白的面容,他想救她,不让她受苦,却无能无力!
    “殿下,奴才造次了。”
    周哲一记手刀,将萧景遥劈晕。
    周哲身负圣命,已弄丢了燕瑾,决不会让萧景遥在夏国有事。
    而因见了杜忘忧,萧景遥将归国日期无限延长,也不许馆内随从收拾行李。
    周哲只好出此下策,绑了萧景遥,打晕,带上马车。
    周哲心想:殿下,莫要怪属下,待您醒来,我们已出夏境,您再罚属下也不迟。喜欢关关雎鸠珩以慕忧请大家收藏:(663d.com)关关雎鸠珩以慕忧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