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鹧鸪兵变
按照太子离开前的安排,环丰率领一万黑铁军入驻紫郡鹧鸪城,同时安排了剩下的兵马随方蒙返回平陵。
来到鹧鸪城后,环丰很自然地进驻了郡守府,代领郡守一职。他并没有把专术关进大牢,还是借助专术的影响来控制紫郡的军务,虽然仍会派人专门监视,但其实已经不是太严格了。
很快,一日傍晚,专术跑来表示这几日是鹧鸪城的酿酒节,要以美酒犒劳黑铁军将士,以尽地主之谊。
对于这个提议,环瞳首先提出疑问:“奇怪,既然是酿酒节,不该是去酿酒么,怎么还喝上了?”
专术则回应说:“喝的是往年的美酒,酿的是今年的新酒,二者并无矛盾。”
环瞳哦了一声,但仍是觉得怪怪的,就对环丰说:“大哥,书上写酒会乱性,我看我们还是派几个代表去喝好了,要是真的醉倒一片,就不好了。”
“书上写书上写,你跟你二哥一样,整个书呆子。”环丰忽然大笑起来,同时掐了一下环瞳还带着婴儿肥的腮帮。
他倒不是觉得环瞳说得没道理,只是觉得这家伙说话的方式,谨慎得像环渊了。环渊就是这样,做什么事都太严谨,太认真,这样的人就太没意思了。他可不想自己的三弟也像那个木头一样的二哥,还是像他那样逍遥点好。
至于喝酒的事,他早就听说过鹧鸪城的酒是一绝,所以听专术说起时相当嘴馋。但环瞳说的问题也存在,总不能让所有人都去喝酒,喝醉了就出事了。
于是他想了个法子,让人把酒搬到军营里去,再安排人轮流喝酒,至少要保证八成的士兵是清醒的。毕竟大家都来了鹧鸪城,不把这酒喝了岂不可惜?
环丰把想法说了之后,专术立即表示欣然同意,就急冲冲地去准备了。
环瞳仍是一脸忧心。他最大的担心来自于士兵们真的能按照环丰的安排执行么?黑铁军的士兵虽然武力高强,可不代表他们也纪律强。
美酒很快就搬来了军营,环丰也按照计划做了安排,在军营里开展了轰轰烈烈的盛会。
专术甚至还特意找来了几个美女来跳舞助兴,果然很快人声鼎沸,将盛会推到高峰。
这场以喝酒为名的盛会一直办了三日,到第三日时,盛况更加壮大,整个军营里到处飘着酒香。
环瞳因为年少,也不喜欢喝酒,很早就推掉了喝酒的邀请,自行骑马在营地外围巡逻。
在傍晚的余晖下,他把怀里一只泛着青色尾羽的小金翅鸟捧出,轻声唤了句:“去放天城,找我哥哥。”
小金翅鸟应声跃起,向着北方,扑着翅膀飞去。这是他自己豢养的金翅鸟,二哥环渊曾告诫他,必要时可以用它来向自己传递信息。
他发出这封信,就是给二哥环渊的。
眼下情况正变得越来越奇怪,但大哥环丰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而且比起前两天,这天搬进来的酒水更多了,就连美女的数量也多了很多,按环丰的说法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于是乎,整个军账内外弥散着一股糜烂之风。环瞳的话已经无法劝进去了。
不知不觉,他骑着马儿来到了辕门。本来年少的他长得稚气,身高也不高,看起来就像个小孩,战马在他身下看起来像个庞然大物。这种奇怪的组合远远地就给守门的士兵看见了,原本半眯着眼睛的士兵立马强撑着精神起来。
虽然可能他们觉得自己反应很快,但环瞳骑马过来后,只是鼻尖一嗅,扑鼻而来的酒气就彻底出卖了他们。
“你们不是守门的么?为什么会轮到你们喝酒?”环瞳不悦道。
站在前面的士兵抓了抓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少将军,我们哥几个就蹭了一点点,您看!我们几个精神抖擞,没有任何问题!”
说着,他们每个人均是瞪大了眼睛,让自己看起来更有神些。
这几个士兵敢在环瞳面前露出这种神态,以这样的借口糊弄也是出于环瞳年幼,比较好糊弄,如果是环渊的话,估计还未等他们解释就被挂起来了。
环瞳虽然觉得他们在撒谎,但对此却不知道怎么处置。
他叹了口气,觉得大家这么喝下去,真不是什么好事。这时候他扭过头去,遥遥地从辕门的方向望去远方。
远处黄昏下的群山,变得像墨一样浓稠,透不过一丝缝隙。
一股徐徐的冷风从山中吹来,又渐渐地显得有些紊乱。
风,有些不对……
环瞳握住战马缰绳的手渐渐攥紧,那双澄澈干净的眼睛此刻却死死地盯着那片像墨一样的山。
在那片山上,忽然群鸟掠起。
环瞳心底腾起冷意。
“有敌袭!”
他这一声尖锐的嘶鸣,直接把身后刚在为自己的小聪明得意的门卫惊出七魂六魄,瞬间酒醒了。当然这主要是他们确实喝得不多。
环瞳立马调转马头,迅速朝着军营里策马奔去,同时把插在辕门的金边朱旗拔起,握在手里。
“敌袭!敌袭!”
环丰此刻正在营帐内,左右环抱美女,在美女的簇拥下左一杯右一杯,早就醉得不成样子了。
而专术也在不停地敬酒,不过脸上只是淡淡的红色,并没有环丰醉得厉害。
“你这小子听话,等我……回到放天城,禀明太子殿下,就……就将你……提拔……提拔过去!”环丰开始胡言乱语。
“那就有劳环将军了。”专术表面上谦卑地敬酒,心底里则是恨得咬牙。环丰在下遼的时候欺负得他够惨,动辄辱骂也就算了,甚至还让他洗马厮。这个仇,必须得报!
恰在此时,环瞳的马蹄声叠起,紧随而来的是那声尖锐的“敌袭”警报。
听到环瞳的警报,军账内的所有人全都惊住了。
此时原本醉得一塌糊涂的环丰居然首先反应过来,作为环瞳的大哥,他知道环瞳这一声意味着什么,也很快反应过来现在自己身处的温柔乡就是一个陷阱。
环丰就是这样的人,很多时候不是他没考虑到某样东西是否有阴谋的存在,而是总觉得自己不会遇到,要真是遇到了,他才会想起来确有这么回事。
他下意识地想要推开身边的美女,却蓦然感觉肋间一阵刺痛,原是身边的美女先下手为强,直接用匕首刺进他的身体。
环丰暴如惊雷,他猛然将两边的美女推开,起身往后退了两步抽出长剑,直指专术怒目圆睁喝道:“专术,你这个小人!”
一时间,军账内的其他将领也欲起身,却都被身边的美女先下手,军账内的酒气迅速变为血光。
专术摔下酒杯,起身抽出束衣剑。这柄剑藏在他的腰带里,很轻易地带了进来。而那些美女身上的兵器能带进来也是因为没人敢搜她们的身,也不认为这些娇滴滴的美人居然会是刺客。
此刻的环丰终于明白自己的自大酿成了大祸,心下一急,一口黑血吐出,低头一看,手心已布满黑线。
果然是中毒了。
“环丰,你的死期到了。”专术得意地说。
军账内的其他将军全都倒在温柔乡下,现在只差一个环丰了。
“你敢杀我?不怕太子殿下回头灭了你们!”环丰眼睛红了,低吼着像头豹子。
“他不会有这个机会了,从今天开始,天下将会彻底更改!”专术高声大笑。
环瞳快步下马,将伏在马背的千机匣背上,手指一划破,一道剑气将面前帘布破开。
刹那间,一个身影从里面倒飞出。
环瞳先是躲开,看清那人身份后才紧急着冲上去。
这个倒飞出来的人便是环丰。中了毒又受伤的环丰根本不是专术的对手,几下就被击飞出去。
环瞳赶紧将环丰扶起,后者吐出一大口黑血,整张脸都变得苍白。
看到大哥这样样子,环瞳一咬牙,背上千机匣大开,一柄透明无形的飞剑穿出,刺入军账之内。很快,里面传出阵阵惨叫。
军营内尚还酒醒的,或是醒了一半的士兵迅速向环瞳这边靠拢,其他人则赶紧回到驻守岗位上。
但显然已经慢了一步,环瞳抬眼便看到远处漆黑的巨型战车冲撞进来,营地里那些沉浸于酒气里的士兵反应慢了太多,一下子就被撞飞或碾压过去。
“少将军!将军,现在我们该怎么办?”靠过来的士兵焦急地说。他们感觉到周围到处都是伏兵,自己仿佛是被包围了一样。
“鹧鸪城哪来的那么多士兵?这是一场预谋良久的阴谋!”有人狠狠地说。
环瞳咬了咬牙,不顾他们的争论,仍是在追杀军账内打伤自己大哥的真凶。“奇正”剑一半有形一半无形,账内的刺客防不胜防。环瞳不是环丰,可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想法,对于是敌非友的人,他一向杀伐果断,很快帐内便尸横遍野。
不过不管他怎么找,居然愣是没找到专术的下落。
“别找了,他定是借着混乱逃了。”环丰这时抓紧弟弟的衣甲,阻止他继续疯狂的举动。
环瞳闻言立即把奇正剑收回千机匣,然后才看到自己的周围围了一层将士。这些黑铁军的将士正在等待他们的命令。
“二位将军,我等正是疲乏之时,此刻遭遇伏击必不能战,请将军下令突围!”一个牙将抱拳请求。
环瞳似乎才反应过来。现在是遭遇伏击,对方准备充足,自己手下一群醉汉,不能留在这里等死。
“对,我们先离开这里。这个地方太危险了,我们所有人都要离开这里!”
他正要把大哥环丰扶起,不料环丰抓住他衣甲的手依然不松,硬是制止了他的动作。这个一向自信满满的大哥此刻眼神无比坚毅,语重心长地对他说:“环瞳,我毒入骨髓,走不掉了。你带这些人走,往北走,去平陵城!还有,去通报京师,我料想这次的动乱会远超过往,即便是身处平陵也不能幸免,让太子殿下早些决断。”
“不,不要,我们一起走。”环瞳眼泪一下子下来了,声音已经带了哭腔,“我们一起来的,要一起走。”
环丰才想起来,对啊,环瞳他到底还是一个孩子,根本无法承受这些。
“对不起,环瞳,都是大哥不好,大哥害了你。”环丰饱含歉意。
环瞳再也听不下去了,他想要把环丰拽起,可他本身小只,又带着千机匣,再多一个环丰实在是拖不起了。可他没有放弃,仍在努力把大哥推上马。
但最后环丰用仅剩的力气推开了他。
他倒在沙地上,大声喊道:“环瞳,你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该做什么决定要决定好,别再发小孩子脾气,走啊!”
环瞳定住了。他不是傻子,环丰的半张脸已经布满黑色的血丝,这个样子已经不可能活下来了。可是,他不想放弃,哪怕只是一点点希望都好……
“环瞳,听大哥最后一个命令,你不能为了救一个死人,而枉顾其他人的性命。你要救他们,只有你可以救他们。”
环瞳静静地站着那里,眼泪还是不停地掉,但已经没有了哭声。
他最后把眼泪一抹,迎着环丰跪下,大拜道:“环瞳接令!”
他站起身,在周围围了一圈的将士的目光下,走过去拔起黑铁军的玄黑铁旗。
“哥哥,再见了。”环瞳背过身,低声道。
环丰看着他的背影,脸上艰难地扯出一丝笑意,然后慢慢僵住,整个人彻底倒了下去。
围成一圈的黑铁军众将皆陷入沉默。即便有人心里焦急,期望着这位年轻的少将军能尽快下达命令,但在环丰将军刚死的情况下,大家都不愿意出声。
沉寂中,环瞳狠狠地吸了口气,也似乎是在努力把眼泪憋回去,低声道:“把我大哥带上,我们冲杀出去。”
“接令!”
得到命令的众人迅速行动起来,几个人把环丰的尸体伏到马上,其他人纷纷吹响号角,传达撤退的命令。
对他们而言,环丰已死,带着他的尸体其实是个累赘,即便环丰死前也不愿意让他们带着自己走。但环瞳到底仍是孩子心性,让他丢下自己的哥哥根本不可能,所以大家也只能执行命令。
见到营地里黑旗在少年马背上扬起,营地各处正处于溃败的黑铁军士兵终于看到了主心骨,纷纷向黑旗的方向聚集。
眼下四面八方的战车正在冲进来,把黑铁军冲得支离破碎。每个士兵目光所及,到处都是伏兵,而酒气缠身的他们连动作都是慢的,故在看到黑旗瞬间,每个人都如同逃命似地奔向,形成一道黑色的涌流。
环瞳骑着马冲在最前面,他背上的千机匣早已打开,“非斗”之棍从千机匣里冲出,在其指尖的控制下,一举一动宛如攻城木一样的铁棍横扫,将横亘在前面的敌人战车应势崩塌,很快就将面前的障碍清扫。
“非斗”虽为棍状,但在环瞳的驱动下颇为威势,对付那些木质架构的战车简直是吹枯拉朽。不过,连续的棍势驱动,每一次都是用尽全力,也相当消耗法力,所以环瞳不敢恋战,而是快速指挥军队随他冲击而出。
“大人,老鼠就要冲出战阵了。”山坡上,专术的语气有些焦急。
“是只很凶猛的老鼠呢。”站在专术前面的高大男人笑笑。
他们此刻站在足以俯视山下战局的山坡上,身边兵士寥寥。
看着男人的背影,专术的心情其实颇为忐忑。先前他答应勾玉将赵太匡的头颅作为投名状换取太子的不杀之恩,没想到赵太匡居然没死。不过赵太匡并没有怪罪他的背叛,还是以他为将,这反倒让专术更加忐忑不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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