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潜鬼将道
鹜王府内。
鲛人花鲤跪在鹜王身前，旁边是胖得像个肉球的漕帮帮主范大礼。
鹜王缓步穿过他们，走到后院黑衣黑甲的府兵方阵前，伸手拍了拍身前高大汉子的铠甲，目光随着铠甲在月光下的光泽由慵懒逐渐变得精明。
“鹜王殿下，在场府兵一共六百八十三人，其中三百六十人不在编制之内，但均与编制府兵一同操练。此外，殿下从斗金台带回来的秘籍，也一同发放下去，现在已练成大半。”
“只是大半？那可不行，禁军如此骁勇，不把自己的能力修炼得更强，怎么成功？”鹜王眉目冷淡。
“殿下请放心，如若一切按计划进行，到时所谓的禁军骁勇，只怕是不复存在了。”花鲤冷笑道。
“殿下，据帮内兄弟汇报，今日太子出征后，便令黑铁军全军急行，看来是想要以尽可能快的解决叛军，以免滋生变故，同时也是为了及早回来。”大胖子范大礼汇报道。
“这倒是不难理解，这次南方叛乱来得蹊跷，各地都有不少骚动，太子肯定不想节外生枝。黑铁军的雷霆军威，是他这次行动的保障，不过公输家族真的会让他回来么？”鹜王淡淡地说。
“对了，刚刚宫里有传使过来，说明日是鳞妃娘娘的忌日，陛下特意请殿下入宫。不知殿下这次，是继续称病，还是去呢？”花鲤抬头问。这个消息他原本不打算告诉鹜王，但想来想去，还是告知他比较好。
鹜王忽然就安静下来，静静地站在院中，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转过身来，轻声道：“你知道么？其实我一直不喜欢后院的，只是更不喜欢室内，不想那种被人锁住的感觉，就像被人掐住喉咙，四面的高墙环绕，想要喊，却喊不出来。真是太可怕了。”
花鲤静默地低头聆听。旁边的范大礼一脸茫然，他听不懂鹜王说的话，便斜着眼睛看了眼花鲤，反而越发地无所适从。
“告诉传使，我去。”鹜王最后说。
“是。”花鲤扣头回应。
天微亮时，太子亲率的骑兵已经先行到达平陵城。
太子并未打算进城，而是命令李柔风带领黑铁军和平陵军出城，与之汇合。
两人在城外驾马而视。
“你就是李柔风，李纵游的儿子。”太子眯着眼睛，语气间有种资格行辈的姿态。
李柔风作揖道：“是。”
“好，很好，希望你不会辱没你父亲的威名。”太子淡淡地笑了。
“我们现在是先征伐紫郡吗？”李柔风紧接着问。
太子挑了挑眉，道：“为何你会如此认为？”
李柔风立马激动起来：“南横将军就是死在他们身上，还有很多兄弟，我们要替他们报仇！”
太子冷眼看着他，冷冷地说：“现在是本宫在指挥。”
李柔风一下子噎住。
太子冷笑：“本宫现在相信南横将军把你放在这个位置上有点太早了，你能站在这里跟本宫说话，只是因为他没时间了。如果你无法证明你能带领一支军队，陛下，沐王爷，本宫都不会放心把黑铁军交到你手上。”
太子瞥了他一眼，转头对身边的环丰说：“整备大军，出发去寒单城。其余后续部队赶到之时，也让他们紧跟着前去寒单城即可。”
不难看出，太子此举是要平陵城的黑铁军和平陵军为先锋，以尽可能快的时间内进入战场。
常言兵贵神速，但也不是越快越好。太子如此选择，自然有他的道理。首先就是以抢战的方式，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向来就是太子领军出战的惯用手法。再者，平陵城中的黑铁军刚失主将，南横也在军中威望盛大，复仇之战势必士气高涨，战力不成问题。最后，这次叛乱引起的骚动不仅仅局限于此三郡，如果不能以雷霆万钧的手段破除，只怕会后患无穷。
果然在整军完毕后，未等后续黑铁军来到，很快就出发了。
大军行速极快，加之平陵城后本是一望平原，更无阻隔，所以他们很快就迫近紫郡边界。
这时有斥候回报：“报！前夜驻守在边界的会临与紫郡联军已经往南撤退。”
这个突然的消息令先行队列的诸将皆是不解。
环瞳眨着大眼，抓了抓头，问旁边的环丰：“兄长兄长，他们为什么要撤退？”
环丰却是一脸轻藐，冷笑道：“估计是怕了我们呗，只是现在才想起要逃，未免太晚了。”
环瞳有点不太确定，于是又把同样的问题问二哥环渊。
环渊只是摇头，不答。
太子面无表情，吩咐下去让斥候继续查探，然后继续前进。
进入紫郡边界，果然没有士兵阻拦，沿着边界一路狂飙的话，明日便可进入清河郡了。
但这奇怪的一幕并没有让人欣喜，反而慢慢地感到了一丝不安。
又过了一段路后，走在最前面的环渊驻马举手，示意全军停下。
刹那间，所有人都警惕起来。但定睛看时，发现让环渊举手示意停下的，其实是前面荒原百丈外上站着的一个佝偻老人。老人手持使节，身边一左一右各自站着一个举着锦盒的童子。
太子驾马走到大军最前，定睛看了老人一会儿后，挥手让大军靠近。
“居然是叛军的使节，他们竟然还觉得自己还有资格和本宫谈条件。”太子冷笑。
“殿下莫要掉以轻心，现在正是正午，可远观那人，地下却没有影子，可见其绝非等闲之辈。”环渊谨慎地说。
太子点点头。
大军慢慢来到跟前，太子下马，与之一同下马的，还有环家三人。
老人身上披着灰色的袍子，头顶的同色兜帽遮住了整张脸，在太子下马时即跪地，双手撑着地面，头抵地面，俨然一副顶礼膜拜的样子。
“在下受紫会联军大将军专术之令前来，愿归降殿下。”
他的声音颤颤巍巍，说罢便让两个童子上前奉上锦盒。
太子没有去接，吩咐手下士兵过去打开锦盒，惊讶地发现里面躺着的不是什么金银财宝，而是两颗头颅。
“紫，会临两郡郡守联合清河郡郡守密谋造反，蒙骗两郡军队伏击南横也将军，专术将军知道后即弃暗投明，亲手杀死下令伏击南横将军的马奎，并砍下两位郡守的头颅，为南横将军赎罪。现在他已经兵发清河郡，估计此时已经拿下下遼了。”
虽然太子心里对叛军后退的可能做过数次假想，但也始终没想到这个出其意料的局面。
“既然如此，那专术为何不敢来见本宫？”
太子并不相信专术真是那种所谓弃暗投明之人，老人这一番话不过是替专术找的替死鬼罢了。但战争的归战争，生意的归生意。专术明显就是这种生意人，或者说是个投机分子，面对这样的人，太子反倒是觉得没什么戒心了。
老人躬身答道：“专术将军心有愧疚，愿为马前卒，在拿下寒单城后，亲自向殿下请罪。”
“你叫什么名字？”太子眯着眼睛问。
老人简单回答：“惑无心。”
“惑无心？”太子皱了皱眉，“听起来不像是人类的名字。”
“因为在下体内流着一半妖人的血。”自称为惑无心的老人微笑回答。
妖人的血……太子的目光渐渐地冷了。他冷哼道：“你很有胆色。回去告诉专术，本宫接受他的归降，让他和他的军队留在下遼，不得前进，不得后退。”
“在下一定带到。”
说罢，老人默默退到路边，期间一直保持着鞠躬作揖的姿态，身后童子亦然。
这时，一直待在后面的李柔风终于忍不住跳出来：“殿下，我们与紫会联军的仇就不报了吗？他们杀了南横将军，难道一纸降书就一了百了？那南横将军和黑铁军死去的兄弟们不就白死了？！”
他的这一番话其实是说出了不少黑铁军将士的心声，寒单城要打，但那紫郡和会临郡联军也不能放过。
然而太子闻言并不作解释，反而是猛然拔剑横在李柔风脖子上，厉声道：“现在是你是统帅还是本宫是统帅？！若非你是南横将军选中的人，本宫这一剑就能结果了你！”
李柔风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语气颇为僭越，于是忍住气，抱拳道：“末将只是以事论事。”
“你以为战场是一场江湖游戏？”太子收剑，冷笑道。“你见过死亡，应该清楚，所谓战争就是地狱场，作为将军的职责，第一，要胜，第二，尽量把人带回来，第三，要确保你带出来的是人，而不是地狱的恶鬼。”
李柔风低头，内心并不忿气。
太子看穿了他的心思，扭头对方蒙说：“方蒙，把李柔风带回平陵。”
李柔风猛然抬头，没来得及反应，方蒙按住他的肩膀，低声说：“少说两句吧，别逼殿下动了杀心。”
李柔风咬了咬牙，只好作罢。
大军继续行进，老人一直在路旁作揖，直到大军完全远去。
而去往平陵的李柔风，向着相反的方向前进，忽然的回头，看向大军远去。就在这时，他猛然望向路边的老人，只见那人已经不在，而那两个童子居然变作了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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