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进宫
“你说，他们说的话可信吗？”赵琅望着外头的稀稀碎碎的雪，“难道真的有人……如此愚弄朝廷？”
说到这里的时候，赵琅已经是在强制压抑自己的怒火了。
他虽然从小到大都不受宠，可是天潢贵胄，龙子凤雏的骄傲是刻在了骨子里面的。
如今忽然之间听到，有人不把朝廷放在眼里，自己在那当土皇帝，私自定赋税，自然是怒不可遏。
但是实际上，再说都怒火之下，他也有深深的无奈之感。
因为当时他那英明神武的父皇听说了这件事情，第一反应是猜忌，想到的是皇子间的势力权衡，是朝臣之间的权斗倾轧。
却直接忽略了这件事情，对于百姓的影响。
“我没有当过官，”杨陵看着外面铺天盖地的雪，坐在暖意洋洋的室内，却无端觉得遍体生寒，“可是我也知道，天高皇帝远，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如果当真是官官相护，那么发生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可能。”
“对啊，”赵琅苦笑了一声，“你都可以想得到是官官相护，可是父皇还是把这个烂摊子给了，让我去得罪人，让我的好三哥，得了京城疫病的功劳，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是肉也分薄厚……”
“七皇子，殿下，慎言！”杨陵深吸一口气，他没有想到七皇子竟然怎这么敢说，“小心隔墙有耳啊！”
赵琅摆了摆手，分明是风华正茂的年纪，身上却有着一股苍凉的意味。
“罢了，”赵琅长叹一声，“我写个折子进宫亲自给父皇吧，当年杨太傅告诉我们，咱们被万人百姓所供养，就得为他们做事儿，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我自问无法继绝学，也没那个心气儿为天地立心，可是……”
过了许久，杨陵方才动了动已经僵硬的身子，喉间一痒，顿时咳得惊天动地。
府里的管家闻声而来，惊慌失措的模样，若是方便，大约得叫太医了。
“没……没事……”杨陵捂住嘴巴闷咳了几声，“我一下没喘过来气，没事，您去忙吧。”
老管家看着这个面色苍白，却又眼眶通红的年轻人，见她面色坚定，也不欲多言，走到了远处，吩咐小厮看着，莫要让自家爷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得交的朋友，有什么损失。
杨陵过了好一阵子才又平静下来，他想起自己从小认真读书，心里面记挂着的，都是复仇。
他想要让所有欺负过自己的人，都跪伏在自己脚下，她想让曾经瞧不起他的人，终究只能仰望。
他对这个世间，只有极少的善意，也只给了极少的人。
可是，就在刚刚，他知道了一个少年皇子的报负。
“可是……我既然德蒙他们供养这十多年，”赵琅说这话的时候已经走到了里间去换衣裳，声音不大却声声入耳，“那么我也应该尽自己所能，为他们开一个能够立命的太平盛世！”
另外一边，赵琅已经恢复了平静，他还是穿着往日一样的深蓝锦服，带着毫不逾越的玉佩，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没有半分的皇族娇衿之气。
“皇上，七皇子在外头求见呢，”成德看着皇帝醉心于自己的画作，慢慢的向前弓着腰，小声道，“七皇子已经来了半个时辰，皇上，您看？”
“你这个老东西，”皇帝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这个贴身太监，面无喜怒，“倒是会替朕关心儿子了。”
“哎哟！”成德麻利的跪了下去，手上不停打了，自己一巴掌，“瞧瞧老奴这嘴，老奴，哪里是关心七皇子，老奴是关心皇上，若是皇子们生病了，拥有谁能替皇上分忧呢？”
皇帝眸子闪了闪，“哦，你不说朕都忘了，让老七进来吧！看看他有什么进展。”
赵琅身上已经覆盖了一层薄雪，拿着折子的手僵硬的遍体通红，廊下的太监宫女们都有些瑟瑟发抖，唯独他，站在那里挺拔如松，不动如山。
“七皇子，”成德快步迎了上去，顺便踹倒了一个小太监，“都怪这奴才没有传清楚话，您久等了，快些进来暖暖身子。”
赵琅看着瘦骨嶙峋的小太监被人一脚踹倒，心里头其实知道，大概是自己的父皇不想见，不过是把这事儿推给小太监而已。
“无妨，”赵琅摆了摆手，冲成德笑笑，看着小太监爬起来，把自己的手炉递给了他，“摔疼了没有？你帮我拿着手炉吧。”
成德知道皇帝和赵琅有话要说，把人迎进去之后就站在外头，低眉顺眼的。
小太监看了看成德，又看了看自己怀里的手炉，怯生生的要把手炉递给自己师傅。
成德看小太监的模样心里一暖，还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却低声道，“拿着吧，这是七殿下疼你呢，七殿下是个好人……”
小太监听了这话，似懂非懂，却不由得把手炉抱得更紧了，对着这个平日里其貌不扬的七殿下，有了新的认知。
“父皇，”赵琅肩头的薄雪融化后滟湿了衣裳，“这个折子里面，是江南几大商贾世家的献言，还请父皇一观。”
皇帝坐在狼皮褥子上，身上披着黑狐裘，端的是不怒自威，威严不可触犯。
“不过是些商贾之家的献言，”皇帝接过来，面带不屑的翻了翻，可是只看了几眼，面色就凝重起来，“这折子上面所说的，可是真的？”
“是真是假，尚且有待考量，而且只是想让父皇，先看看这些东西，”赵琅面不改色，并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对，“真假方面的判断，自然也不可姑息，是以，儿臣自请前去江南，查明真相，还百姓一个太平，还伤者一个公道！”
“胡闹！”
这话说得入情入理，然而皇帝却好像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一样勃然大怒。
“你好好一个皇子，没事，去江南干嘛？！”
难不成是要结党营私吗！
这句话在皇帝最后的理智的遏制下，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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