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朝廷（二）
顾湛不需旁人多言，就已经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多人感染相同的疾病，到底意味着什么了。
他神色凝重，活了这么几十年，他也见过几场大荒大灾，在那之后，无一没有疫症。
“那么臣斗胆问一句，”顾湛在这些问题上，向来不会放松，“最开始出现病症之人，现在何处？”
赵琰抿了抿唇，说起来他还有些不好意思，“此病症，昨日白天方才发现，看到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许多人，所以我们并不知道最开始出现病症之人，是谁又身在何方。”
“原来如此，”顾湛听了这话，也没有恼怒，“三殿下，刚刚言及我们二字，是还有谁与您一道发现了这事吗？还是说，是您平日里精通医术，发现了这个事情？”
赵琰原本不想让林璎掺和到这件事情中来，然而顾湛这么一问，这事到底也瞒不住了。
“是回春堂的林大夫，”赵琰避重就轻，“他去京郊施粥，而后有人抱着孩子过来求救，所以才知道了这些事情，后面又有人来禀报，大牢里面也有了相同的病症，所以才……”
顾湛算是把这件事情听明白了，他也没有因为得不到准确的消息而生气。
“原来如此，看来这个林大夫是个能人，”顾湛年逾花甲，想必是见过的风浪多了，此时也是波澜不惊的，“既然如此，那么老臣斗胆，还请陛下让林大夫助老夫一臂之力。”
赵琅额角跳了跳，宫廷里面皇帝指派的事情向来是可大可小，但是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让人失了性命。
“父皇，”赵琅突然出声，喧照自己的存在感，“这回春堂的林大夫，儿臣接触过几次，看起来有几分真才实学，然而大多数时候也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此次疫病，波及众多，让她来参与，是否太过于草率了些？”
“草率什么呀？”赵琰吊儿郎当的开口，“太医院虽然有这么多太医，可是得备着后宫的需要啊，难民营里的那些人，不过都是些下贱胚子，有这个半罐子水晃荡的，林大夫就行了，反正也不是什么贵重的命。”
“放肆！”皇帝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等到听完这话直接怒目，“你身为皇子，享受朝廷供养，这是你该说的话吗？！”
赵琰好像才琢磨过来，自己说的话有点不对劲，慌里慌张的跪下来，一个劲儿的讨饶。
顾湛在旁边一动不动地盯着地上的砖缝，好像那里面有绝世的医书可以看。
看起来这位林大夫是真的不同寻常，这一个个的，都上赶着回护，生怕自己这个老狐狸在他身上占了什么便宜。
“你们都这么大了，该知道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可以说，”皇帝似乎有些疲惫，“老七，这么些年一直闲着没差事，既然如此，号召商人捐款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如今疑似出现疫病，此事应当加快进程才对。”
赵琅听了这话，心里面只觉得好笑，从前许多时候，自己这个父亲没有想起自己一心星半点。
到了如今家国危难的关头，需要有人去办这些棘手的会得罪人的事情了，就乐颠颠的跑过来，告诉自己。
合着，这就是，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咯？
赵琅心中有些愤懑，然而并没有表现出来，乖乖的接了旨，他早就已经有了一套对症之法。
“皇上，”顾湛看着这个几个人虽是父子关系却又貌合神离的表演完，这才开口，“这疫症大夫……”
皇帝揉了揉额头，觉得心中烦闷，老三说的没错，就算是那个林四有几分本事，然而若是百姓误会皇室心意，恐怕就会得不偿失。
“罢了，太医院能人众多，”皇帝摆出一副倨傲的脸孔，“何须他区区一个民间大夫，就由太医院全权负责此事，不得有误！”
赵琅终于松了一口气，不知怎么的，他总是觉着，这件事情若是林璎参和进来，可能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皇帝看着依旧跪着的赵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起来吧，老三，原本想做想让你出去走一趟，探查灾情，却不想，如今又起了疫症，你就在京中，负责粮食调度，资源整合，此事事关重大，你可明白后果？”
赵琰不着痕迹的勾起嘴角，粮草调度，资源整合，听起来艰巨的很，实际上这些都有人可以自己完成，自己挂了这个名头，就相当于抢了这个功劳。
不过既然是自己的父皇亲口而言，那么下面的人自然知道该怎么行事。
简单来说，这个就是送到她手里的功劳。
顾湛在旁边看的分明，这两个皇子此时的待遇真真是天差地别。
一个是把人推到风口浪尖，一个是捧在手心里生怕没有功劳。
“儿臣明白，定然不负父皇的期望！”
皇帝拢了拢大氅，夜风寒凉，他低低的咳嗽了几声，看着底下三个人。
顾湛自他还是皇子之时就交好，亦师亦友亦兄，如今也已经白头。
老三，肖似贵妃，心性，手腕，谈吐，气质，无一不凡，也是最得他心意之子，这中间，多少也有一些爱屋及乌的意思。
至于老七……
皇帝看了一眼即便是跪着，也是看着温润如玉的儿子，大约是夜里总爱多愁善感，他觉得这个儿子周身总有几分疏狂清冷，大约是，平日里对他关心太少了吧。
“夜深天寒，老七，”皇帝有了罕见的慈父心肠，“身上袍子湿了，去换一件朕的旧衣裳吧。”
连日大雪，冬日天寒，就算是寝殿里铺了厚厚的地毯，跪得久了寒气依旧会在膝盖骨盘旋。
赵琅才动了动有些刺痛的腿，就听到皇帝这句话，他低下头不着痕迹的笑了笑，“多谢父皇。”
皇帝点了点头，自觉心安了些，“行了，你们都退下吧，成德，再喧六部尚书觐见。”
成德垂头应是，余光里看着七皇子起身时踉跄了一下，三皇子早早的就走远了，又垂下头不动如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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