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夜色
“你们这地方，咱们还不稀罕住呢！”
“就是，说什么杏手人心，呵，这分明就是蛇蝎心肠！”
林璎手举长剑，神色冰冷，听着他们生疏的，说着对他们而言十分拗口的话，心里面对这事儿，已经有了定论。
这恐怕是京城里哪家大佛，觉得自己碍了眼，妨了事儿，想要给自己一点教训吧。
“你们要走就走，”林璎思来想去，自己到底得罪了哪些人，心中烦躁，语气就更加冰冷，“而且回去给你们家主子带个话，上人来回春堂的门口，胡编乱造，也要先把话练好了再来，惹人笑话。”
这些流民说到底还是怕的，更何况这里是京城。
在他们的眼里，京城人士，不好说话的，大多都是有背景的。
只是之前回春堂对他们极为和善，硬生生的让他们觉着做带刺的式子，实际上软的很。
几个彪形大汉混在流民当中，不着痕迹得四散而去。
杨陵默默的注视着他们的背影，微微的扭了扭脖子。
“干什么呢！打劫呐？”
喊这一嗓子的，乃是京兆尹府的衙役，身后还跟了许多官兵。
原本最后被赶出来的人心有不甘，并不离去，反而在回春堂周围晃悠。
漂泊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个临时的落身之地，自然有人不愿意就这么放弃。
官兵们见到这样的情形，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回春堂平日里也经常做些好事，但是没想到，这一次反倒被鹰啄了眼。
那些流民看到了官兵，又见了他们手中的兵刃，这才不情不愿的离开了。
“危困已解，在下就先回去了，不多打扰，”杨陵收敛了自己身上阴郁的气息，作揖，“祝林大夫岁岁安康，心想事成。”
林璎见到人彻底退去，手上一软，宝剑砸在地上激起一地雪尘。
她柔柔一笑，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捡起来递给杨陵，“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我也不知道，我自己竟然能够有如此彪悍。”
“这是应当的，”杨陵收剑回鞘，“如若不然，估计是无法收场的，林大夫巾帼不让须眉，好样的，只是最近要小心些。”
林璎深以为然，还了一礼，两人之间看着生疏，实际上多少有些不一样了。
杨陵克制自己点了点头，往自己住的地方走去。
看着少年清俊挺拔的身影，渐渐消融在夜色里，林璎恍然之间发现，之前如同受伤的幼兽一样的少年，如今也已经能够将他们护在身前了。
只是尚且还稚嫩的背影，克己复礼，孤孤单单的，让人心里别有些纠疼。
“喜儿，等一会儿煮份元宵送去给杨公子吧，”林璎低声道，“其他的也不要多话。”
喜儿从前觉得这位杨公子给人的感觉阴沉沉的，又不识好歹。
经过这一次，她方才知道，有时候，并不是说话好听，就是好。
而另外一边，以身体不适，早早退席的林玥，此时正坐在窗前的榻上，就着外面的风雪，细细品茶。
一个嬷嬷看着他这个样子，心里头非常不是滋味，从前的大小姐，单纯善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成了如今的模样？
“事情办好了吗？”
林玥回过头，脸上是娇柔的笑意，只有最为熟悉她的人才会发现，眼眸深处，是浓浓的凉意。
“小姐，”那嬷嬷是照看她长大的，叹了一口气，“林璎提前回来了，咱们的计划失败了。”
“失败了？”林玥大惊失色，既而又沉静下来，“看来那个刘五爷也不过是个夸大其词的江湖骗子而已，没事，我也没有想过可以一棒子打死，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话虽如此，她手上有着精美绣花的丝帕，已经把绣花抠出了毛边。
“妈的，刘五爷怎么什么活都接！”
另外一处昏暗的小巷子里，几人换了一身簇新的棉袄，将手上拉破破烂烂的衣服，随意的丢在了路上。
“这不是给钱了吗？你可别说了，五爷听到了，扒了你的皮，咱们可管不了。”
另外一个人上下的掂量钱袋，“别说了，别说了，好不容易有这么多钱，咱们去杏花楼玩玩儿？”
杏花楼？
几人一听眼睛都亮了，正打算走呢，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就挡在了他们面前。
“干嘛呢？毛都没有长齐的小子，你也想去杏花楼？”
那几人向来是荤素不忌的，如今他上上下下打量人的目光，更是让人心中发毛。
“几位可能得留在这儿了。”
那人扭了扭脖子，语气稀松平常，不多时，他擦了擦手，随手把帕子扔在地上，脚底的血色，也被雪地打扫了个干净。
“你下手倒是利落，”身侧忽然响起一个声音，“还好你我不是敌人。”
那人脸上布巾还没有来得及取下，此时身子一僵，缓缓的转过身去，只见七皇子在月色下，一身浅蓝色的袍子，眉目舒展，满是笑意。
这也就没什么瞒的必要了。
“七皇子谬赞了，”杨陵看起来极为温和，若不是身上的血腥味，看起来就是一个寻常书生，“这些人助纣为虐，死不足惜。”
七皇子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异议，点了点头，“那回春堂的小娘子回来了？是打算把自己赚的那些东西拿来赈灾？”
杨陵看了七皇子一眼，没有说话，似乎在奇怪他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七皇子这些日子也算是了解杨陵，如此就算是得了准信了，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佩服这个小娘子。
“林大夫心是好的，只是施行起来，多少有些困难。”
见杨陵并不反驳，七皇子顿了顿，到底还是把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讲清楚了。
“京城是天子的脚下，自然是一切以天子为尊，如今皇上都没有下令，这小娘子若是贸然出头，很有可能会遭受无妄之灾哦。”
朝廷还没有开始赈灾，名声就被一个医女得了，就算是今上大度，自然也会有人知弦歌而闻雅意。
到时候出现什么问题，就难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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