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心宁跟着冯逸春进书房的时候就想好了,一会不管出的题难或不难,她都要考不过,至于她爹的那份情,她日后用别的还就好了。
冯逸春打发了小书童去找廖先生,估摸着小书童已经到了廖先生处,在门口略微一站,就回了书房。
“咳,顾小姐,是否帮老夫把诗抄好了呀?”冯逸春故意让顾心宁帮他抄写东西,消磨时间来掩饰他丢考卷的尴尬,估算时间,这会应该抄完了才推门进来。
“你知道哈,这个人啊,一上了岁数,眼神就不好用,书上字那么小,我这老眼昏花的有些看不清,正好你来了,可算帮了我大忙了……”冯逸春一边往里走,一边给自己解释着。
呃……
听冯逸春如此说,顾心宁有些无语。
抄书这么简单的事情,给他守门那个小书童也可以做到吧,不过嘴上还是客气的道,“不过是小事一桩,冯院长,您客气了,晚辈能帮上您的忙,是荣幸!只是……”
“只是什么?”听出顾心宁话里有一丝犹豫,冯逸春问道,
“只是,不知道写成这样,行不行?”
她刚刚拿起笔准备蘸墨的时候就发现了,笔架上的这几支七紫三羊小楷笔无一不是笔尖迟钝松散,一看就是长时间使用磨损至此。
能把笔用成这样,可见主人之功夫,但是这样的笔也没法再用来写字了。
选毛笔,要看“四德”,即尖、齐、圆、健。
尖,是指笔豪聚拢时笔头尖锐,齐,是笔豪散开,内外毫尖齐平而不长短不一,圆,就是笔毫丰润饱满;健,是指笔毫挺拔有弹性,易于聚拢。
没有合适的笔用,顾心宁想找冯逸春再拿新笔过来的,谁知她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冯院长在和守门小书童说话,看神色十分着急,心道人家有事要忙,顾心宁就没有打扰他们。
于是,她又退回房里,看了看笔架上除了那几支小笔,还有一支长峰笔和一支斗笔,这两种笔存放的较好,也看的出平日里用的比较少。
用的少,损耗自然也小。
顾心宁想了想拿起那只长峰笔,饱蘸浓墨之后,挥笔在四尺大的宣纸上书写起来。
长峰笔不比小楷笔,顾名思义它的笔锋比较长,不适合写小字和楷书,倒是比较适合写草书,顾心宁就用草书抄录了这首诗。
冯院长刚刚只说帮他抄写一下,也没说大字小字,索性就先帮他抄下来,万一他有急用呢!
“实在不好意思,冯院长,笔架上没有几支好用的笔,我就擅作主张,写成了大字,不知道可不可以,如果不行的话,回头您再让别人帮您抄一遍吧……”
“没事,别放在心上,让我瞧瞧!”
冯逸春走到案前,看来这个小姑娘挺没自信心的,大概是字写的不好吧,不过这个年岁的孩子,又是女子,字写的不好,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提到笔架上的笔,冯逸春老脸就是一红,他怎么把这个事给忘了,这几日他伏案作文,连篇累牍,早已积案盈箱,连笔都用坏了好几支,一直想着换几支新笔的,可是他楞是给忘记了。
“无妨无妨,有什么样写什么样,能帮我抄下来即可!”
反正是临时凑数的一件事,又不是真要她帮忙抄东西,冯逸春准备装模作样的低头看一眼,再随意的夸她一下就好,这些都不重要。
谁知道,只看了一眼,冯逸春的眼珠子就几乎要掉了出来,“这……是你写的?”
“嗯!”顾心宁点点头,见冯逸春神色有异,问道,“是不是这样写不行?”
冯逸春的眼睛就没从字上移开,声音激动的道,“顾小姐,玉京书院的大门为你敞开,明天就来上课可不可以……”
啥?上课,这是被录取了吗?
顾心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冯,冯院长,我不是还没考试吗?”
怎么就被录取了?
“院长,到底是怎么回事?”廖先生也是一头雾水,“卷子您都没让她考,怎么就能录取了呢?”
“虽说这是顾中丞的千金,还是顾长宁的龙凤胎妹妹,可您也不能破坏您亲自定下的规矩呀?”
“学院规定,凡是入院读书的学子都要参加考核,只有成绩合格的人才有资格进入学院学习,这是玉京人人皆知的事情,院长您自己怎么能违背呢,况且……”
况且,这次开了如此先例,学院以后该如何自处呢?
冯逸春看了一眼廖先生,廖先生止住后面的话。
这一次破例招人,他与学院的几位老师都打过招呼了,考题也是几位老师一起讨论好的。
“廖先生以为我是看在顾中丞的面子上,与人了便利?”
不是吗?事实摆在眼前!廖先生的心声如此,却没有说出来。
“廖先生,你来看!”
廖先生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书案前,顺着冯逸春手指的方向看去。
“这是?”廖先生大吃一惊,只见四尺全开的宣纸上,四行五言律诗用笔走龙蛇的草书写就。
丰厚雍容之气,轻灵飘逸之姿,竟是说不出的洒脱自在,廖先生呆愣当场,“院长,这是何人所写?”
“顾小姐,刚刚我拜托你帮我抄了一首诗?”
“是啊,就是这副呀!”顾心宁不知道这位冯院长到底什么意思,一指书案上那副四尺全开的宣纸。
“是,是顾小姐写的?”廖先生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接着问道,“顾小姐为何要用这样的笔书写?一般说抄写东西都是用小楷笔,这不是常识吗,顾小姐为什么要反其道而行?”
“那个,我本来想用小楷笔来写的,这的几只小笔都不太好用了……”顾心宁一指笔架上那几只毛快秃光的七紫三羊小楷笔,尴尬的说道。
果然,人家不要这样的抄写,她多此一举了吧,早知道就不帮顾院长这个忙了。
廖先生看了看笔架上那几支可怜的笔,这种丢三落四粗心大意的性格,也只有他们书院这位活宝院长能干出来。
转头看向冯逸春,声音也柔和了下来,“冯院长,您刚刚做的决定,我没有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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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