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基坐在自己的书房里,凝视着书房里的陈设。他已经换上自己的深灰色便服,尽管他的目光依然炯炯有神,但是他虚弱的样子,却是像他书房里那一盘散乱的龙棋一样,一目了然。
他看着书柜上浅白色的羊皮卷轴,看着天神之星,在清晨的阳光下,熠熠生辉的样子,看着帆船模型扬起的白帆,门口枝杈纵横的鹿角,还有他一直想要在隐退时,想要居住的乡村图景。他长久地凝视着那一幅幅色彩鲜艳的小挂毯,那些在草丛中盛开五彩斑斓的鲜花,散漫游荡其间,或躺或卧的黄色小马,还有正在寻食的肥硕花母鸡和靠在黑色的栅栏上,悠闲地抽着冰龙草的老人。
萨基看着小挂毯,脸上浮现出一种和他平日里,完全不同的神采,一种悠然的神往,一种对宁静生活的渴望,他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对挂毯上图景的想象之中。
而在书房里的龙棋桌,依然是那一局,不知道如何才能反败为胜的龙棋。
龙棋桌的对面,坐着三个袍色的法师。黑袍法师卡西拉斯,白袍法师泰勒,还有第一次到国师府的青袍法师托尔多。
萨基坐在那里一直没有说话,三个法师也是枯坐无言,最奇怪的是急性子的卡西拉斯,也能沉住气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国师最后终于把目光从小挂毯上移开,他看着托尔多缓缓地道:“青袍法师,你们的德谟克利特还好?”
托尔多略显拘谨地点点头,说道:“谢国师,德谟克利特也问你好。”
萨基点点头,然后看着三位法师道:“今天我请你们来,是要向法师们,求证一件事,
萨基看着托尔多,说道:“图书馆记录伊尔斯坎大陆的一切,这也是我需要你来到这里的原因。”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着三位法师缓缓地道:“我今天要说的事情,就是天神之剑的传说。”
三个法师的表情瞬间突变,卡西拉斯听了,马上就咳嗽了起来,剧烈的咳嗽使得他连去拿药剂的手都不稳了,而泰勒的脸色,已经变得比他的白袍还要惨白,托尔多看着眼前的龙棋,慢慢地喝着茶,但是有些颤抖的手指,却在无意间暴露了他真实的内心。
萨基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们三人,接着说道:“或者说,这不只是一个传说?”
泰勒面色严肃地看着萨基道:“我们的克利特,只是让我们与国师合作,查明真相,但没有给我们权利,向你解释天神之剑这件事。”
萨基的目光,在三个人的脸上都各自停留了一下,然后微笑着说道:“果然,我猜得没错,这就是,伊斯特允许各位法师,在谷地王国自由行使魔法的原因。”
等到卡西拉斯的咳嗽渐渐平息下来,泰勒好双目凝视着萨基,以一种极其和颜悦色的口吻说道:“国师,你以谷地王国律法执行人的身份,对我们的克利特提出要求,让我们与你配合,得到图书馆关于裘兰女王之死的真实情况,否则就要按照律法期限,取消我们黑袍法师和白袍法师行使魔法的权力。我们的克利特在权衡之下,答应了你的要求,但是你今天的问题,恕我们无法回答你。”
萨基看着泰勒,也是同样和颜悦色地回答道:“不要试图使用你的魔法,泰勒,你忘了我已经用了卡西拉斯的药剂,它可以让我全神贯注,不受你的影响。”
“我今天请你们来,是因为我已经时日无多,”萨基留意到托尔多脸上惊讶的表情,因为他是第一次听到,他对托尔多笑了一下,然后继续平静地说道:“所以这一次,让我们把所有虚假的掩饰和无谓的谎言都抛开吧,说点我想听到的真话。”说完以后,他欠了一下身子,看着三个人的脸,慢慢地说道:“你们是天神的代言人,如果连你们都会被魔鬼欺骗的话,那么在伊尔斯坎大陆上,法师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呢?”
卡西拉斯看着萨基,声音暗哑地问道:“国师,我们必须申明,刺杀麦克殿下的事情,与我们法师公会无关,国师对我们的要求,与谷地王国对我们的别的要求一样,我们都会在允许之下给予回答和帮助,我们能做的,仅此而已。”
萨基转过头,看着卡西拉斯,说道:“据我所知,不管是黑袍法师,还是白袍法师,一直是被严格限制使用魔法的,你们的魔法,只能用在医治和占卜上,如果有任何的逾越,将会因乱用魔法而被抓捕。而在伊斯特上位的时候,他邀请了法师公会的三个克利特,而三个克利特异口同声地支持伊斯特,成为接替裘兰的谷地王国的国王,什么时候你们的克利特,意见这么地一致了?”
三个法师的神情都是一震,最先说话的,却是等级最低的托尔多,“尊敬的国师萨基,”托尔多的语气虽然彬彬有礼,态度却是不卑不亢,“德谟克利特是青袍法师和大图书馆的领袖,任何人对他的质疑,都是对所有的青袍法师和大图书馆的质疑,这是不合适的,尤其是这样的话,出自谷地王国的国师,王国的律法执行人之口,恐怕就更不恰当了。”
萨基却是对托尔多的话,毫不在意,他也喝了一口面前的茶,说道:“在你的德谟克利特像你一样大的时候,在这间屋子里,也曾经说过类似的话,你知道我的回答是什么吗?”他顿了一下,“法师也是人,是人就会有欲望,就会有弱点,所有的忠诚,只是因为背叛的代价,不够他想要的价码而已。”
“而法师公会交换的代价,就是天神之剑的秘密。”萨基看着三个法师,重重地说道。
“你们用天神之剑的秘密和支持伊斯特成为国王,获得了在谷地王国自由行使魔法的权利。十六年过去了,现在的谷地,几乎成了整个伊尔斯坎大陆法师的聚集地,法师的势力迅速地壮大,而法师公会,也已经成为谷地王国乃至整个大陆最有势力的公会,这都是拜裘兰之死所赐,如果裘兰在位,以她厌恶魔法的性格,是绝对不会签订这样的契约的。”
“你们把一座宏伟的城堡,建在了一颗沙砾之上。但是你们并没有想到,当沙砾动摇的时候,你们宏伟的城堡,也将随之摇摆,甚至会土崩瓦解,不留寸瓦。而最可怕的是,没有人可以证明,你们的克利特,不知道当时伊斯特许下的承诺,本身就是一颗,注定会动摇的沙砾。”
“我相信,在你们到我这里之前,你们应该是得到过克利特的授权的,而且以我现在的状况,你们也应该清楚地知道,我现在想要做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让裘兰的儿子成为国王,为了这个目的,我想做什么和会做出什么,都是不惜一切代价的。”说完,萨基注视着三个人,他略显疲倦的目光虽然已经悄然隐去了过去的锋芒,但是却像一把藏进了剑鞘的宝剑,让人更加无从琢磨,它出鞘时的寒光。
三个法师同时互相看了一眼,最后,还是卡西拉斯先开了口,他看着萨基说道:“萨基,你已经是这样一把年纪了,身体。。。,”他停了一下,看着国师,“事已至此,即使是裘兰在世,谷地王国现在的兴盛和繁荣,又岂是她在世时可比的?你又何必,一定要把这件事情纠缠到底呢?现在的谷地王国,对王国和法师公会,不都是最好的时候吗?”
“在这里,我与你认识时间最长,我也知道你待裘兰,如同自己的女儿,可是现在,国王已经不是昔日的国王,你也不再是过去的萨基了,就算是,为了你自己的身体,我想,你还是该放手时就放手吧。”卡西拉斯虽然为人脾气急躁,这一番话却是说得娓娓道来,十分诚恳,即使是萨基听了,也不禁目光闪动,有些黯然神伤。
泰勒也说道:“国师,我们已经按照你的要求,找到了图书馆真实的记录,”说到这里,他还看了依然拘谨的托尔多一眼,“但是,就算是所有的事情,都符合你的推测,你又能做什么?你的把握,又能有多大?更何况,你这样做,就是质疑法师公会的契约,与法师公会为敌,早知如此,我们也不会把图书馆的真实记录告诉你的。”
萨基轻轻地闭上眼睛,他说道:“我知道图书馆的青袍法师,是不会说什么的,你们只是记录,今天请你到场,也算是为以后发生的事情,做一个见证。”
托尔多看着萨基,轻轻地说道:“德谟克利特对我说,如果国师问到了天神之剑的事情,他让我将图书馆知道的一切,都告知国师。”他说的话语虽轻,但是屋子里的另外三人,却是如同在晴天里,凭空听到了一声炸雷。
“这是德谟克利特说的?”萨基突然睁开双眼,紧紧地追问道。
“是的。”托尔多说道。
卡西拉斯和泰勒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下,似乎还没有从震惊中清醒过来,过了一会儿,泰勒说道:“托尔多,你们的德谟克利特这样做,会把我们所有的法师,都置于危险的境地的,他没有考虑过后果吗?”
“德谟克利特对我所说,我们负责事实的陈述,越是在这样的时候,我们越要记住我们的职责。那就是,事实就是事实,无人可以篡改,青袍法师,这就是青袍法师的立场。”说完,他并没有看卡西拉斯和泰勒,而是直视着在那里看着他的萨基。虽然他的法师级别,比卡西拉斯和泰勒都要低,但是他说话时候的气度和样子,却一点也不弱于两位高阶法师。
“天神之剑,真的是天神遗留在伊尔斯坎大陆,可以呼唤群龙的宝物吗?”萨基不自觉地从自己的椅子上坐了起来,他的两眼,直直地看着托尔多。
托尔多点点头,说道:“在三位天神创世之初,曾经把三把赋有神力,可以呼唤群龙的天神之剑,留在了伊尔斯坎大陆。得到天神之剑的人,可以利用龙群的力量,成为大陆之主。这三把天神之剑,分别是洛瑞斯的光芒之剑,阿尔修斯的暗影之剑,还有龙星的守护者之剑。这三把剑,留在了在北方的绝望冰峰,谷地王国的沼泽之地橡叶泽,最南方的恐惧海角,西部蛮荒高原的狼溪,还有谷地王国与森林王国边境处,从未有人走出来过的迷宫峡谷,最后是位于沙漠王国‘行吟之骨’沙漠最中央的沙漏之岩,这些地方,都是伊尔斯坎大陆上人迹罕至,常人难以生存的地方。”
“三把剑?六个地方?”萨基奇怪地问道。
“这是因为当时在降下天神之剑时,还没有图书馆,只有最初的文字记载。而且关于记载的藏剑地点,史书上的记录互不相同,甚至大相径庭,最后,图书馆才确认了这六个,最有可能藏有天神之剑的地点。”
“这些地方都是疆域广阔,常人难以涉足之处,如果想要在这些地方找到天神之剑,势必登天还难。”萨基摇着头说道,然后他突然停住,问道:“伊斯特,也是知道这六个地方的,对吗?”
“是的,他知道后,就派人去寻找过,但是一无所获。”托尔多答道。
“你怎么知道他是一无所获的?”萨基先是一愣,纳闷地问道,然后自己苦笑道:“是啊,要是他得到了天神之剑,早已经出兵征讨其余四大王国了,又怎么会等到现在。”
“因为天神之剑的威力,可以决定一国之存亡,所以各国的历代君主都是对此事秘而不宣,并且大肆焚毁了有相关记载的古书典籍,而关于天神之剑的事,就在人们的口中,慢慢地变成了一个传说。”
“萨基,你不会是想要。。。,”泰勒犹疑地问道,“找到天神之剑?”
萨基微微地点点头,“我命在旦夕之间,怕是等不到麦克登上王位的那一天了。而且兰瑟颇有心计,一定不会甘心让她的儿子雌伏于麦克之下,所以我要在我活着的时候,为他扫清障碍,如果不能。。。,麦克就要靠这天神之剑,重新夺回王位!”
“国师,你真的清楚,你刚才说的是什么吗?”卡西拉斯认真地问萨基道。
萨基微微一笑,似乎是说得有些累了,他重新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轻描淡写地说道:“我不过是,要纠正自己十六年前的错误,想要给不明不白死去的裘兰,一个交待而已。”喜欢莱安娜之剑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莱安娜之剑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