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2 章
CH.118
皇马的装备管理员抱着大布袋子走进更衣室，打了个呵欠。
刚从假期归来，他的作息有些失常。他只期望自家球员们不要这样，但是他也知道，有些人就是比较管不住自己的。像是那个西班牙人、那个比利时人……
他慢慢地将训练服和球衣一套套摞好，放在更衣室的座位上。
仍然是27套。尽管，有些人可能是留不住的。
他粗糙的手指摸一下柔软的塑料包装上33号的印字。比如说，这个比利时人。
一想起来，他就忍不住想要啐一口曼城。操他妈的这个毫无底蕴的该死的暴发户，除了砸钱，那群中东人还会什么？
但没办法，他也明白钱的确是很有诱惑力的。毕竟，他妈的，那可是7000万英镑啊！7000万！英镑！
甚至不是欧元！
当时，新闻一出来，这个数字让包括他在内的很多皇马球迷都忍不住揉揉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推特评论区简直一片震惊：
“谁能告诉我这是多少欧来着……我晕钱了”
“8200万哦~[钱][钱]”
“……上帝，我们的确是300万欧买的莱特姆吧……？”
“我也记得是300万啊！！这半个赛季哗哗翻了20多倍吗？？？”
“[馋]对不起，我竟觉曼城的报价让我有一丝丝心动”
“喂你是傻的吗？我们欧冠抽到了曼城好吗？？你冬窗把绝对的潜力股卖给欧冠竞争对手？？？”
“只能说德转给的4500万欧元啦其实……”
“也不少啊！！！瓦拉内多少钱来着？震惊了我靠，莱特姆牛逼”
“虽然说报价比估价高是正常的，但超了一多半就……”
“别说了，我城人傻钱多速来[笑哭]”
然而那时谁能想到，这还不是最大的爆点呢？
全球的报纸媒体都立刻从这高得吓人的报价中看到了热点，看到了话题度，看到了业绩！
于是当天曼城副CEO奥马·贝拉达就被围了。面对镜头，这位仁兄悠悠地说：
“莱特姆当然值得这份报价，我们认为这是很棒的决定……德转的估价是他们的事，我们当然有自己的价值判断。……强制违约金？不排除，但是这3000万欧我们已经包含在报价里了，毕竟皇马培养了他半个赛季嘛，是不是？”
强制违约金是什么？
是一个能够让西班牙大小球队谈之色变、闻之丧胆的存在。
只要有球队支付了合同规定的强制违约金，刚好你的球员也想走，那么不好意思，无论你是否想要卖人，都只有一个结果：
你的人fine，下一秒mine。
PSG豪掷2.2亿从巴萨带走内马尔，切尔西被逼无奈8000万向毕包买下凯帕，这些年被强制违约金砸走的球员不计其数，受害的球队也不计其数。
但被骂了再久，这项西甲特供条款也还是没有被删除。
现在曼城说这话，无异于是在挑明一个威胁：朋友，咱俩好好谈谈呗，别逼我砸违约金嘛，你觉得呢？
记者：“！！！”
谢了兄弟！kpi这就一波冲完了呀！芜湖——起飞！！
“报价比估价多3000万欧？不是违约金，是给皇马的培养费”——《太阳报》
“莱特姆争夺战将告捷？曼城高层放狠话：强制违约金已经准备就绪”——《曼彻斯特晚报》
“曼城对皇马19岁后卫胜券在握，不排除使用强制违约金”——《泰晤士报》
曼城球迷：我们……这么硬气的嘛？不过莱特姆确实是很好哦……唉就是7000万英镑有点太贵了……算了咱不缺钱！冲！！
皇马球迷：这人说话咋这么欠呢？？培养费什么意思啊？我们他妈又不是摩纳哥和波尔图（足坛著名黑店）！这么好的苗子卖什么卖！！
不论球迷如何义愤填膺，高层面对这份报价和这句“狂言”却不能意气用事，当即召集人开了个会。
齐达内很头大。
17年冬窗，曼城用强制违约金砸下拉波尔特——当时的毕尔巴鄂竞技主力中后卫——的事简直历历在目，谁也不会怀疑他们真干的出这种事。
而还就是这么正好，皇马夏窗和特奥签合同时根本就没想到半年后自己要和曼城玩争夺战，3000万欧的违约金只是新人的平均水准，连当年拉波尔特的6500万的一半都不到。
财大气粗、毫无底蕴的暴发户——啊不是，是曼城——掏7000万英镑都不手软，想要砸违约金带人走，那还不是分分钟搞定？
只是幸好，这一砸，两家俱乐部关系必然完蛋，所以曼城轻易不会这么干。或者说，要看他们到底多想要买下特奥，皇马又有多想要留下特奥了。
然而齐达内怎么敢赌？
最保险的办法，还是要把特奥的心留住。足球不是篮球，西甲不是NBA，球员不想走，他就可以不走。
于是会议一结束，他便亲自给特奥打了两个电话，只是一个都没接通，在他心沉到海底时，施特鲁特却主动拨了个视频会议过来。
德国经纪人和他与桑切斯绕了一大个圈子，只说了两件事：第一，人不会走，曼城那边是他和团队沟通失误；第二，出场时间请说到做到。
感谢上帝！！！
不开玩笑，齐达内真的喊了一声这句话——在心里。因为下半个赛季，只要特奥仍能够哪怕只是保持此前的上佳状态，只要他体力够用，他在自己的战术板上都会发挥重要的作用，而且将不一定局限于中后卫。
但这个消息如今仍处于高度保密的状态中。自认胜券在握的曼城狠话放得太早，现在就显得尤为尴尬起来。毕竟连强制违约金都用上了，再买不来人只可能意味着对方非常非常不想来。这是对球队吸引力的巨大挫击。
何况，特奥不离队就意味着踢不上比赛的巴西后卫米利唐一定会被或租或卖以套取资金，如果走漏风声，价格就很容易被刻意压得过低。
因此，皇马和曼城迅速达成了一致默契——暂缓消息的发布。
现在，即便是跟队记者、消息人士也不清楚这件事，更别提普通球迷了，大部分美凌格已经开始无奈而伤感地相信，特奥即将在这个冬窗离开球队。
装备管理员叹了口气，他这个老头子已经为皇马工作超过二十年了，但预感从未如此强烈：这将是一次愚蠢的交易、巨大的损失。
也许只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吧。
他又一次叹息，直起腰，环顾了一眼。很好，整齐有序。他点点头，走出更衣室，准备去给皮球打气。
这时，他看见一个人向他迎面走来。
——
蒂博单肩背着包，走进更衣室，看了眼墙壁上的表。
6:49.
怪不得布兰卡老头看见他时的表情那么震惊，蒂博唇角稍带讽意地一翘，想，也太早了，就连……他都没来。他可是一贯早来的。至于自己？从来没这么早来过巴尔德贝巴斯。
也没什么办法。睡不着是一个缘由，想见他是另一个缘由。
事与愿违，他还没有来。但是，迟早会来的。他不会离开皇马，意味着他至少能几乎每天都在训练场上看到他。
也不错。
噢噢，知足得半点不像他。
好吧，毕竟总还是比某些人幻梦破碎的处境强太多了，不是吗？蒂博挖苦地想起阿扎尔转发给他的他和德布劳内的聊天记录：
1/1/2020，9:40
K(kdb):[拳头][拳头][拳头]我真的为你感到非——常——抱——歉——
K:不用担心，相信我会照顾特奥的
E(eden):哈哈哈哈哈哈！
E:对不起，但我只是想好心好意地说一句，别高兴得这么早[搞怪]
K:？
K:不可能
K:你别想诈我
E:[茄子]
E: lmao
E:问问特奥去吧[恶魔]
1/1/2020，21:26
K:……………………………………………
E: 哇哦，欧冠见！！！
那还是一天以来，蒂博第一次笑出声。
看别人的笑话总快乐得很。尽管，这段话就在他已读未回的的两条信息下面。
其中一条在28号，在他发了那几张照片之后：
“严肃地，我们得谈谈”
另一条在他删掉那条ig之后：
“妈的，你他妈是没别人可睡了吗？！？！”
蒂博没有对阿扎尔发现了这件事感到意外。他甚至诧异艾登这么晚才确定——他还以为艾登之前没说，是他俩的心照不宣。他朋友不多，瓦隆人的确算得上其中之一。他们认识太久，彼此都太了解，他表现出了那么多异样，举手投足间那么多明目张胆的偏爱，露出了那么多马脚，阿扎尔怎么可能看不到呢？也许他之前只是不敢确定。
蒂博不后悔、不羞愧，他没回复，只是因为不知道从何说起。
这句话，他记得艾登还曾和他说过一次。那是6、7年前，他睡了凯文的女友之后。
阿扎尔比狗仔还更早知道这件事。威尔莫茨和孔帕尼紧急把德布劳内喊去谈话，而在蒂比兹的更衣室，那时还不是队长的瓦隆人当胸推了他一把，讽刺他：“你难道没别人可睡了？”
但是那次，他清楚知道艾登不是真的那么为凯文而愤慨，一多半都不过是为更衣室政治服务，所以他只是用一句假话嘲讽回去：
“是的，我渴望得绝望（desperate）。”
这次，他倒真的渴望得绝望得无可辩驳。
还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了？他不能肯定，只是估计不少人私下里都各有猜测和议论。且不一定都是善意的那个方向。
不过，人们无意说破，这就足够了。
蒂博把包放进柜子里，拆开训练服的外包装，脱下外套和卫衣，正揪起T恤下摆时，忽然闻到了淡淡的、熟悉的、柑橘与朗姆酒的味道。一时间，他竟感到大脑空白。
——
特奥走进更衣室时什么都没看见，他正低着头回复伊蕾娜的消息。心理医生刚刚抵达马德里。
“仍是老地方？”
他微微抿唇犹豫，很快做出决断，“是的。”
“好。那我就现在过去了？”
特奥并无意见，可是他的手指才刚刚触碰上“o”，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说：
“嘿。”
于是他手指一抖，那个“o”就被发送出去了。
但他没时间纠正。因为他下意识地想抬头，又下意识地想靠近，他必须用全副心神压抑冲动。垂死挣扎的最后，他先往后挪了一小步，感到肩胛骨抵住门框，才抬起头。
他极快地在那张俊朗的面庞上落了一瞥，又极快地转走，轻轻地说：“嘿。”Love.“早上好。”
两秒后，那个声音说：“早上好。”
与此同时，余光里，那双修长的手开始扯住衣摆，向上掀起。
特奥忽然感到极度的口干舌燥，他的目光不受控地被磁场吸过去，直到他遇见了那双深棕色的眼睛。
刹那间，他确信自己看见了相同的欲|望。
然后，他们一起转开了视线。
“你为什么在门口站着？”声音道，有点紧绷，却似有笑意，“你不换衣服吗？”
特奥捏着背包肩带的手指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换。”他说着，走向边上的位置，“你今天来得很早。”是睡不着吗？Love.
“是挺早的。”声音不打算多说。
可是，这样他依然能知道答案了。是肯定的那个。他咬了下嘴唇，咬了下牙，背过身把包胡乱塞进柜子里。
“你来得也很早。你还好吗？”
“嗯。我很好。”不太好。
睡眠是个大问题，超级大问题。无论从健康角度还是从职业性角度，他都知道自己必须得到充足且优质的睡眠。但这件事不听从大脑控制。过去他就尝试过药物、助眠香氛、睡眠舱，统统对他几乎没有效果，幸好伊蕾娜已经来到马德里了。
但此刻，依然，他的心跳不太正常。每次他睡眠过差时就会如此。从刚才它就已经过重，现在则更加离奇。这很恐怖，尤其今天是假期归来第一天，他们有体侧，且必须穿监控身体数据的GPS背心训练，他不敢想象米契奇和齐达内将会收到怎样的一份数据分析报告。
他喝了口水，慢慢调匀呼吸，然后，没有立刻转过身，直接换起衣服。
逃避。他知道自己在逃避。
一时无人讲话，更衣室里只有二人换衣服时不小心碰到柜子椅子时的轻响。
过了一会，特奥忽然问：“你怎么样？” Love.
“不坏。”声音很快答道。分辨不出真假。
“噢。”他木讷地闷闷地说。终于转过身，披上了训练服的外套。
修长的手指又出现在视野里。它们在橙色的细绳里翩飞，系上鞋带。一个端正的蝴蝶结出现在钉鞋上。
特奥盯着瞧，想起这双手为安娜扎辫子时用丝带系成的大大的蝴蝶结。
是不是有女儿的父亲都会开始在打结时习惯性绑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他坐下来，看见脚上跑鞋也被一个蝴蝶结系着。好像，他自己也养成了这个习惯。
他一怔，目光边缘，橙色的钉鞋踏踏地板，双脚踩实，站直起身，准备前往训练场热身。
“等等……”特奥下意识地喊了一声。他真的很想问问安娜、问问尼克、问问三条狗、问问两只猫怎么样了……
但是他没有立场，没有借口。
黑金色的训练服定定地立着，等待着下文。
特奥不得不为这一时冲动绞尽脑汁，而这时，那道声音迟疑地响起：“你没戴项链？”
哦，对，项链！特奥突然找到了合适的理由，他盯着地板，道：“正想…问问你。它丢了……房间里找不到。也许你可以——我不是怀疑你，只是，可能，它不小心混进你其他行李里了……如果你能帮忙找找看——”
“没问题。”声音急切地一口应下。
“好。”特奥抬眼，注视那双深棕色的瞳仁，露出一个客气的微笑，再垂下，同样站起身，准备先去健身房跑一会儿步。
擦过那个黑发弗拉芒人身侧时，他忽而又想起什么，挤出了一句话：
“……谢谢，蒂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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