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之前帮我带带明夏, ”苏苑娘没就此话与三姐多说, 人生的劫难与幸福终归要靠自己去体会,说起明夏她就想到了通秋, 这世只要有她活着的一日,她定回会护着那个傻丫头一日,可是自己前世不就是被亲人这般护着的?她至死都有兄嫂护着, 可那并没有减轻她人生中当中那些无法泯灭的苦痛, 想至此, 苏苑娘就释怀了, 对三姐莞尔一笑, 道:“也帮我带带通秋,叫她刚一点, 硬一点, 最好能自己立起来。”
三姐听着前面还连连点头, 听到后面她的舌头情不自禁在嘴里打了一个响雷,她咋舌道:“通秋啊?”
“嗯?”苏苑娘浅点首,带笑望着她。
是难了点,但是娘子的吩咐, 就是天大的难事她也得办了。三姐当下一拍胸, 英姿飒爽豪气冲天道:“您就交给我罢, 我就是骂也要把她骂立起来!”
就是太不好办了。娘子微笑领首,垂头去看她的帐本去了, 三姐则转过头就苦着脸, 走到门边候着时还抬头往门边看了看, 看那磨人的通秋妹妹是不是端着她给娘子做的点心回来了。
通秋妹妹啊,那可不仅仅是个榆木疙瘩。有人笨一点,推一步还能走一步,这个是推她走一步她还不知道是为的何事,也就在娘子的事情上她能机灵一点,且在三姐看来,那机灵都不是她聪明的原因,而是她守了娘子多年,她们娘子又不是个对丫鬟苛刻的,这才允她慢慢守出了一点心得来,可若是让她换一个人去侍候,三姐敢打赌,她谁都侍候不来。
看不穿主人心,侍候谁都是不成的。
临苏人都说她家娘子是石头美人石头心,可那还真不是,他们苏家真着一颗六窍不通石头心的,是一个叫通秋的丫鬟。
因着这个小丫鬟,三姐头一次知道哀愁是什么滋味,站在门边角落扒着头发,直想把自己头发扒光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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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入了夜,常伯樊都回来了,苏居甫也没来常家。
苏苑娘有些坐立不安,她是坐也坐不住,去外头盼人常当家也不许她出门吹风,她只得在屋子里不停走来走去。
常伯樊回来换了烤暖的棉袍,喝了热烫暖了胃,这厢恢复了精神正在看带回来的邸报,但屋里有个不停走动的人儿,他也沉不下心思,间或会抬眼看她两眼,等看过两三次,她脚步越发地轻了,再抬头看她就见她蹑手蹑脚定在门边,耳朵小心往门上放,常伯樊看她如履薄冰着实辛苦,等她听完回过头来看他之时朝她招手:“苑娘,过来陪我坐坐。”
苏苑娘走了过去,欲要在他对面坐下后就见常伯樊拍着他身边的炕床,“到这边来。”
苏苑娘过去,听他道:“往后家里来人,你就坐我旁边。”
家里若是来客,不坐他旁边,她坐哪儿去?苏苑娘寻思着坐下,接而恍然大悟。
也不是,她哥哥来了她就坐哥哥身边去了。
她嫁了人,睡在常伯樊的身边,坐理当也应是,可是苏苑娘犹豫着,这头怎么也点不下去。
常伯樊看着她呢,见她为难地咬着嘴也不应是,知道小娘子这是还是想坐兄长身边的,他这心里又酸了起来,心想今天这舅兄不来也罢,省得她老惦记着。
他这正寻思着,外面起了轻微的细响,再仔细一听似是脚步声,常伯樊还没估计出这是不是有下人来了,就见自家小娘子就像小兔子一样脚踩在脚凳上,嗤溜一声滑了下去落了地,往门边急急去了。
明夏在门前扶住门拦住了她,道:“娘子,你往边上去,我开门风大。”
苏苑娘忙退到一步,门一开,不等他们说话,就听外边的丁子兴奋地喊:“老爷,夫人,舅老爷来喽。”
“在哪里?”苏苑娘忙探出头去问,却没成想被赶过来的通秋挡在了前面,拦住了风,是以话也没传到门口的传话人那里。
不过这厢明夏已替她问了:“可是过来了?”
“是,南和哥带着舅老爷往后面来了,让我先过来给夫人报个信,安一下心。”丁子回道。
“是了,辛苦了,多谢丁子哥。”明夏听完掩上门,回头想问娘子话,却见通秋挡在娘子面前细声劝说娘子风大往炕上去,明夏摇摇头,接问:“娘子,可要把晚膳现在就抬上来?”
“抬!”兄长来了,苏苑娘就高兴了,不等通秋多说就往主炕那边去了,到了本来想往常伯樊边上坐,但一想兄长这时候来肯定是饿着了,她还是别坐他身边碍他手脚挡他吃喝了,是以她迟顿了片刻,就往常伯樊那边去了。
常当家一见,当她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当下止不住的高兴,心里的酸味不仅没了不说,看着苏苑娘的脸上嘴角笑意不停,柔得就像浓稠香甜的蜜一般。
苏苑娘没看到,只顾看着门盼着兄长来,常伯樊得了她的听话,也不在乎她的这点子不回头,温和地看着她的侧颜小脸,只觉无论哪个光景看她,她都如仙子一般轻灵美丽。
等到苏居甫一到,饭菜将将从厨房出来摆满了炕上的矮个八仙桌,屋子里还烧着红旺旺两盆炭火,一壶烧着水,一壶似在热着酒。他一进来,满屋子的热香气冲到了他的脸上,钻进了他的鼻孔。
这让苏居甫似是回到了他童年时候在的临苏家中——满屋的烟火气,仅为他归家。
苏居甫的眼瞬间烫了烫,等到那声“迫不及待”的哥哥冲进耳朵,方冲在那些在压在记忆当中的愁绪,他笑着朝那冲下来的丫头张开手,等到她来到了身前扶住她,笑道:“等急了罢?”
苏苑娘忙摇头,苏居甫把她带回了妹夫身边先行扶着她上去坐下,对还是抬着眼睛看着他不放的妹妹失笑道:“临走前和上官说了会儿话,耽误了点时间,还请小娘子莫怪。”
“不怪不怪。”苏苑娘急摇头。
苏居甫心中熨贴,对他一进来就站在一边等候的妹夫温声道:“你也上去罢,一家人,哪来的这劳什子的礼。”
“是。”
“您吃用点,苑娘和我都担心一路来饿着了,就让厨房把饭菜先备好,等您一来就能用。”
“欸。”苏居甫点点头,也不跟他们虚言,拿起筷子等他们筷子一拿就开始下箸,很是吃了不少垫了下肚子方才放慢了筷子。
这一看,是没回过家直接从衙门来的。常伯樊问:“可是和家里嫂子打过招呼了?”
“打过了,我让随平先回去报信了。”苏居甫道,接过妹妹给他的饭,和妹夫道:“我们左大人今儿被人在今日的大朝上被人参了一笔,我下午回去后才知道的,这不为着这事,应天府上下的衙放得比平日晚了不少。”
苏居甫说着瞟了妹妹一眼,见她半垂着头不言语,只管安心替他们夹着菜,他收回眼,和常伯樊接道:“此前带着你过去的那事起了点风争,陶郎中那边跟御史台的人关系好,我们大人被他们联手治了一招,后头还得忙。”
常伯樊颔首,只管听舅兄说,也没问。
苏居甫不想在妹妹面前过多说这些事情,跟妹夫提了一嘴当打过招呼,就说起了本家的事来。
“我过来主要是为的今天去本家那事,他们是故意为难,你和苑娘都不必放在心上,事后有什么事,或是这家人靠着什么朋党的关系欺压你们,你们仅管来告知我就是。”看到时候他不把他们闹得鸡犬不宁!
苏居甫心中厌极了他们,说这话之时重重地压下了手中的筷子,脸上则是满溢出来的厌恶之情。
苏苑娘却是没曾想过让兄长孤军奋战的,这不是她来京的意思,亦不是她再世为人的意义,此厢她抬起头,静静地看了兄长痛苦与煎熬、愤恨集一身的脸,无论她怎么看,她都没从兄长身上看到一丝的平静。
上世哥哥就是这般煎熬过来的罢?她成了享受果子的人,却不曾与他一道挖土除草,培育护育种子。
“他们会吗?”这时,苏苑娘开了口。
苏居甫与常伯樊齐齐看向了她。
苏苑娘毫不畏怯,再问道:“他们会吗?”
“会。”苏居甫点了头,生怕吓到了她,拿回筷子刻意笑了笑,道:“但不要紧,有哥哥在前面挡着,还有你家常当家也不是吃素的,你什么都不用怕,也不用担心,有我们呢。”
苏苑娘点点头,她没否认,又道:“他们欺负人,还要报复我们,心眼这般小的话,他们的日子难过,我们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苏居甫吃菜的手一顿,着实没听懂她想说的是什么意思,只得朝妹夫看去。
常伯樊这时候正在看着他家苑娘,知道她还有话要说,便朝她点点头道:“是的,还有呢?”
“我们还是先欺负过去罢,”苏苑娘点点头,自己肯定了自己,道:“我明日就去护国公府门前哭。”
“啊?”这下,舅兄也好,妹夫也罢,皆错愣不已,看着这说明天就要去护国公府哭的人小仙子。
这厢苏苑娘沉醉在自己的思绪里,喃喃自语:“我不是贼喊捉贼,明日一下马车我就当着护国会府的门人跟常伯樊哭,是不是护国公府的也欺负我爹和我娘还有我,不会见我,让一个登徒子来见我戏弄我,逼我喊哥哥。”
苏苑娘觉得她说得甚是有理,觉得这法子还是管用的。她是女儿,是痴儿,是那些她叫叔伯兄弟的人都可以不当回事的妇道人家,但猫有猫道,鼠有鼠道,妇道人家有妇道人家的求生之道,用得好了,她是哭不倒一座府,不过哭坏一两个人的名声还是成的罢?
她不想用这种不入流的法子,上辈子母亲教她她都不想用,可是世道不是她不还手世道就会心存慈悲饶过她,她不想再当那个挨打后还傻傻等着人再踩她一脚的痴儿。
这厢她自语一罢,苏居甫迅速一扭头,眼睛像刀子一样射向了常伯樊。
常伯樊不得不回过神,被舅兄这一瞪,他知道这不是他的错也是他的错了,遂偏头苦笑朝舅兄一拱手,盼他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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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