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组

    她推开前面挡着的人群,平时那么瘦的人虽然总是一副女汉子的人设,其实就是个纸老虎,外强中干,到后来外也不强了,徒留了个女汉子的名号,而她已经彻底沦为了弱者,只有那股拧着的倔强劲儿还在昭示着她最后的不甘。
    但今天力道大的出奇,身体里积聚的力量瞬间爆发,不仅推开了女的,连那些人高马大的男生都被她推的往旁边趔趄几步,人群被推出了一条七零八落的通道,而在她冲过的瞬间就又合了个严严实实,仿佛什么通关密道,只开起那么一瞬间,通过之后就迅速关上了,跟之前一模一样,丝毫看不出刚才曾被开启过。
    何锐熙冲进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墙上的那一大片黑黄灰,配色极其糟糕,看上去脏极了,再看一眼,满墙全是熟悉的脸,熟悉的身影,而这些熟悉的脸和身影都是同一个人的,那就是她自己,她的眼里此刻除了满墙的她自己,就只剩那几个突兀却醒目的让人无法忽视的大字:男宾止步。
    何锐熙心里那大石头又往下沉了沉,实实的压在她的五脏六腑上,压的她要窒息的错觉,果然她在教室里听到污言秽语的那瞬间,心里本能的升起对事实探究的判断是正确的,她的直觉太|他妈准了,从来不曾骗过她。
    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满墙的照片,不曾有一刻离开过,虽然如果是理智的情况下,她一定会告诉自己,别看,掉头就走,这他|妈纯粹恶意中伤,为的就是打败你,你多看一眼就多一分被打败的可能,或者直接上去,干脆利落的撕下,撕的粉碎,直接甩到干这没道德事儿的人脸上,临走还得霸气回怼:“来啊,这算什么,拍下床照算你牛逼!”
    但是此刻这个段位的何锐熙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僵在那儿接受满墙满世界污秽的浸淫,那一张张照片全都在讲述一个事实,她和江枫有那事儿,而且还不知羞耻的弄到要上妇科的地步,照片上那天她和江枫现在医院妇科门口聊天儿时江枫打趣的表情,和她脸红不好意思的神态,在这个照片的故事里都变成了妇科门口的挑逗和诱惑,太刺激了,都妇科门口了,还忘不了这茬,真是渴到难耐啊。
    还有江枫在妇科门口拿过她的检查单子,她跟着江枫下一楼大厅缴费,取药,然后坐在江枫的车后架上一路回到学校门口,嫣然一个连贯的摄影作品,拍的太他|妈好了,清楚的没有一丁点儿模糊,任是谁看了都是她和江枫俩人玩儿过火了,都玩儿到上妇科的程度了,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把她那天拿的药拍进去,No care,谁在意,他们在意的只是这照片传递的故事本身,和这故事里的活色生香,激情如火,一千个人心里有一千种激情如火的场景,而这一千种都是极具颜色的,而且这颜色还挺亮,拿出来瞬间闪瞎你的眼。
    也闪瞎了何锐熙的眼,她逃不开也躲不掉,僵硬的站在那儿盯着那些照片,眼睛干涩而刺痛,却没有一滴泪涌出,耳膜再一次开始刺痛,连带着头也开始刺痛,然后她的世界再一次旋转。。。
    林一阳在她冲进人群,盯着墙上的照片突然僵硬而石化,他一个跨步进到她的身前,整个人挡在她的前面,把她挡了个结结实实,她瞬间就和那满墙的照片隔绝了,同时一手搂过她,把她搂紧在自己胸前,他感觉到了她浑身的僵直和控制不住的颤抖。
    何锐熙挣扎着,她虽浑身僵硬,但力气却大极了,那愤怒和绝望长时间积压在身体里,在这一刻化作了一股强劲的力量,这股力量不仅能冲开人群,也能挣脱林一阳。此刻她的眼里心里只有高速旋转的世界,世界旋转之后变成的一片混沌,她五脏六腑排山倒海的反应再一次袭来。
    她冲到那面墙前面,疯狂的撕那一张张污浊不堪的东西,撕下来,撕的粉碎,甩到地上,踩的彻底,那一层一层的碎片踩过之后变得更加污浊。
    林一阳也撕,表情阴翳而冰冷。还有秦升,一水的愤怒沉郁。
    片刻之后,何锐熙的疯狂渐渐熄灭,变得颓败而虚脱,像极了那被不知道多少人踩过的深秋里的衰叶,破败而残弱,冷风一吹,就忍不住在冷风里瑟缩颤抖的飘零。
    最后她就瑟缩颤抖的飘出去了,在一地的狼狈血腥和所有人污言锋利中残破的从众人的脚底下飘滚了出去。
    林一阳全身控制不住的绷的紧紧的,紧到身体的肌肉骨骼随时都要因为承受不了这绷紧的力道而瞬间分崩,心像卡在了冰和火的缝隙里,一边烧灼的疼,一边冰袭的冷。但他全身心的注意力都在何锐熙身上,她的每个表情,每个动作,她的残破,虚脱,她的飘零都在他的眼里,灌进他的心里。
    在何锐熙飘滚出人群的瞬间他就跟了上去,突然到来的创击打了他个措手不及,与其说是冲着何锐熙来的,不如说是给了他当头一棒,然后又揍了他个全身青紫,这还不算还要在他心上捅一下,捅何锐熙就是捅他,何锐熙住在他的心上。
    秦升见他俩前后出了人群,本能要跟着上去,看了眼墙的最上边还飘零着几张有内涵的照片,不得不停了脚步,跳起够那几张照片,一边跳一边对着林一阳的背影喊:“你去吧,我给你请假。”
    他够下最后一张照片的时候,自习课上课铃响了,他怔了一下,内心烦闷,狠狠的踢了下地上的照片碎片,我艹他|妈,这一个小时比他|妈一年都长,愤闷的朝着还没完全退尽的人群骂了俩句:“看他|妈什么看,看一早上了还没看够,不怕看瞎你们的狗眼。”
    走出零散的人群,走到自行车旁边,一手推他的,一手推林一阳的,低头朝着存车处走去。
    林一阳一路跟着何锐熙走,直走到学校最南边的体育馆前,再走就是学校南墙根儿的绿化带了,林一阳很少来这儿,几乎不来,这绿化带是各种情侣的约会胜地,夜黑风高,良宵难得,而且这绿化带极其人性化,它宽啊又广,里边种了各种果树桃树,夏天枝叶蔽日的时候一个人进去还有点儿森森然。
    现在虽然是初冬,没了蔽日的绿,一眼望过去一清二楚,一排排的树木整齐而乖巧,没有任何一颗敢突兀的存在,如果有一定是被砍的结局。
    何锐熙在绿化带和体育馆中间的小路上来回来去的走,林一阳就站在不远处的树林边看她来回来去的走,这边本来平时除了情侣就没什么人来,现在是上课时间谁敢顶风作案,所以整个这一片树林加体育馆的地方就只有他俩。
    何锐熙全身心都在她的情绪里,对林一阳的存在甚至没有感知,就算有也顾不上感知,林一阳好几次想靠上前,跟她说话,哪怕抱抱她也好,但每次他走近的时候,她都会下意识的躲开,在她眼里靠近的不一定是林一阳,而只是一个影像,而这个影像又与所有口吐秽语的影像重合,所以她本能的躲避。
    林一阳知道她敏感,加上长期隐忍,又刚经历了这么一场残酷的风暴,整个人必定是风雨飘摇,而以她倔强的性子,必然不想以这副落魄的样子示人。如果自己再贸然向前,她势必本能躲避,少不了又是一场向前和躲避的拉锯,而以她现在的状况,他舍不得她再被逼迫,索性就站在不远处等她自己舔舐舔舐伤口,平静下。
    与此同时何锐熙一圈儿一圈儿的走,情绪从开始的爆发到渐渐的回落,她理了理来龙去脉,得出一个让她同样绝望的判断,拍照片的人是万月,而万月背后的人是徐曼,让她绝望的不是背后这个人,而是拍照片的人,明明知道你软肋在哪里,还要照着软肋扎,而且这个人还是自己曾经想保护的人,非常好,更好的是,这个曾经最亲密的人做这一切都是处心积虑的,跟踪你,拍你,然后曝光歪曲的事实,目的就是要将你一剑击毙。
    她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好脏,人好脏,地好脏,楼好脏,树林也好脏,一切都脏到她忍受不了的地步,她呼吸突然就又紧促了,回落的心跳也再次加快,身体像一架高速运转的机器,得了巨大的力,转的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直至疯狂,她听见了血液高速流转的声音,听到了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听到了身体每一处都在高速运转中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她听到了身体分解,尝试,再重组的声音,她感觉全身所有的东西都改变了,一切都陌生而沸腾,陌生的血液涌动,陌生的心脏跳动,陌生的急促却压抑不住的兴奋的呼吸,身体里有一股力量急欲冲破喉咙,昭示它的存在,包围她,逼迫她,要将她从里到外压制住,控制住。
    何锐熙从未有过的极度恐惧,她本能的抵抗,本能的找回,但那股力量也在疯狂生长,蔓延,速度奇快,而且身体已经全然是新生的身体,是这股力量改变下的新生,又成为了这股力量疯狂生长的原宿。
    终于她的世界剧烈的震颤旋转,这股力量破喉而出,带着呼啸的黑气,迅速的包围了她,并成功的压制了她,她的力量越来越小,直至成为了遥远时空里空洞得呐喊,她彻底被控制了。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脏,哪儿都是脏的,衣服上皮肤上,头上脸上手上,到处都是脏的。脏的她心急如焚,坐立难安,焦躁异常,她浑身齐刷刷的一层汗,在这初冬的上午,静止在这儿,汗却从头到脚,心里毛的跟无数草突然间从心底生根破土,发芽,又互相缠绕着撩撒着疯狂的生长,又像是十万只蚂蚁瞬间同时啃咬,疼的犀利,燥的浴火。
    她现在只想疯狂的冲到浴室,把自己冲个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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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还是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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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