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周而复始,每天貌似都一样,其实每天都不一样,一些隐秘而微小的变化正潜藏在平静的表面下,疯狂的发酵,以期有朝一日能爆发一场巨大的瘟疫,彻底摧毁生活的平静。
又是星期一的早晨,林一阳依然单脚撑地跨在自行车上等秦升,眼睛毫无聚焦的盯着某个地方,白衬衫一尘不染。
回想起妈妈最近的状态有点儿担心,平日里那个不急不缓,不厌其烦,絮絮叨叨的一副放温了的白开水一样的人突然就沉默了,那些他曾经觉得无聊到极致的谈话内容也骤然减少,这种沉默之下是满满的担忧,不安,怨气,和蓄积着力量等待的爆发,他分明的感觉到这种沉默和父亲有关,又迫切的希望这一切都与父亲无关。
“哎,哥们儿,看什么呢这么专注,那拐角有姑娘啊?”,没留意什么时候秦升已经站到了身边,骑着他那一顶一的山地车。
话说他那豪车也就开了俩天,炫耀的目的一达到他就弃之不用了,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本少爷是青春运动型的,跟山地车更配,再说这天儿热还是骑山地车凉快,反正怎么都撕不了他那牛哄哄的包袱。
“一天除了姑娘能有点儿别的吗?”
“有啊,女侠啊,这哥们儿不错。”
说到女侠,林一阳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岔开话题:“ 赶紧走,真能磨蹭,起床的时候拿出你看姑娘那劲儿。”,说这话的时候林一阳已经骑出了好一段距离。
秦升嘿嘿的笑着也跟着追了上去。
第一节语文课,情境是何锐熙正在被点名读上周的作文练习,这是她的主场,她读的全神贯注,神采飞扬,那些来自于她脑子里的奇异的想法,不拘限制的构思,自由不羁的文风让她写出来的作文另类而别致,虽时常跳过作文要求的条条框框,但确实像清流一样,让人耳目一新,无法企及。
林一阳看着她的侧脸,她脸上自信而陶醉的表情让她整个人熠熠生辉,她每一次在语文课上读作文和她每一次在英语课上朗读课文都是这种状态。
何锐熙的英语也是个有必要说的话题,她极度不喜欢语法,所以也不会刻意专研,但对英语的发音方法和英文的表达方法特别的感兴趣,所以她就不停的听英文朗读,不停的读英语课文和短文,然后不停的输出再输入,如此这般,时间久了她的口语非常的出彩,流利而标准,让一众操着标准本地英语的人望尘莫及,也正是因为这份兴趣带来的持之以恒让她的英文语感特别好,而这也是她英语成绩不错的法宝,英语题对于她来说不是在做题而紧紧只是在说话,一切都顺理成章。
话说回来她读语文作文和英语课文时的那个闪闪发光的状态和在数学课上的刻意努力截然不同,也不同于日常的大大咧咧,是在她擅长的领域里表现出的特有的自信,而这种自信又与其它所有的气质共同形成了特别的她,她真实而灵动,倔强而敏感,俊朗而善良,还有那时不时就惊你一下的闪光点,真是让你想不注意都难。
何锐熙读完之后,像往常一样受到了老师别样的夸赞,虽没有完全按作文要求来,但贵在想法清奇文风另类,按理说此刻应该有很多羡慕的声音,但事实并非如此,同学们即没有按照约定俗成的模式发出羡涎的惊呼,也没有投来崇拜的目光,是谁说只要学习好就能完胜,那得是老师捧你你才是个人杰,郁森讨厌她,所以她必须是个渣,无论她怎样。
此刻班里同学除了林一阳那几个人之外态度出奇的统一,都跟班长徐曼是一卦的,脸上的神色那叫一个不屑,好像还带着恨意,莫不是何锐熙点了她家的房子,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脑子不够用只能拿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凑数,有本事数学课上你牛逼一回啊,一天天的装什么另类别致,潇洒酷帅,说到底你不还是那个数学脑残么。。。主流声音大概是这样的。
她在对着何锐熙翻了无数个白眼,翻的眼睛估计都快抽筋了之后远远的看向林一阳,而林一阳却颇有兴致的看着何锐熙,眼睛里是好奇而赞许的光,这让她之前的表情达到了极致,完全一副此生你我不共戴天,有你没我,有我没你的架势。战争貌似一触即发。
下午放学之后,何锐熙一边整理课本儿一边跟万月讨论一会儿吃什么,后边的秦升时不时插个嘴:“女侠,带我一个呗。”。
何锐熙回头看了他一眼:“ 你这医药大佬的公子爷不回去□□致小餐厅,跟我们这贫民混什么糙食堂?”
“哈哈,卖药的,卖药的,低调低调!”
何锐熙打趣道:“ 你抽风了?平时不是最高兴让人捧,今儿怎么还学上谦虚了,您这是个卖药的,全市十家药店八家是你家开的,还那么大一个药厂,还真是个卖药的。”
“确实是个卖药的!”林一阳不急不缓的说,还是他那副傲视众生的表情和语气,只是语意另有内容。
其它三人一时间没get到林大神的点,他究竟是帮着秦升还是向着何锐熙,反正这就是大神,get不到就对了。
秦升跳过林一阳的话继续缠着何锐熙:“ 谦什么虚,你跟别人能一样吗?别人捧还行,这你,咱俩这关系是吧,我再让你捧就有点儿见外了,是吧。女侠,小熙熙,带我一个呗,我妈这几天没在家,家里没人做饭,我跟一阳约好了,在学校吃了饭正好去打球。”
“你带他吧,今天不跟你吃饭他得饿死。”还是大神,这回意会到了吧,大神也是有幽默感的。
“那就走吧,反正少你一个不少,多你俩一双不多,哎~ 饭钱自付啊!”何锐熙爽快的说。
“ 我付,我付。都我付。”秦升抢着说。
何锐熙一行四人走进食堂,选好了菜品主食,找了个相对安静地方坐下边吃边聊。
下下周期末考了,你们都复习了没?”万月第一个开口。
“复习个毛,一阳不用复习,手到擒来,我复习了也没用,尤其是英语和语文,女侠你数学咋样啦。”秦升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贱嗖嗖的笑。
“哪壶不开提哪壶,还能不能好好聊天儿了?”何锐熙不忿的说。
“哎,说真的,咱俩要不互助互爱一下,我给你补数学,你帮我语文和英语。”秦升认真了几分。
“拉倒吧,就你那英语和语文怕是神仙也救不了,我还是自己复习吧。”
“不懂可以问我,我有时间的话。”林一阳还是那副傲视众生的表情,说的那叫一个云淡风轻。
他是够云淡风轻的,关键是另外三人已经惊讶到愣在那儿了,平时只见众追随者追着大神哭着喊着求详解,求方法,求经验,何曾见过大神主动垂青过众人,这真是荣幸之至啊。
“你。。。这话是跟谁说的?”秦升不可思议的问。
“你觉得呢?”
“你确定不是跟女侠说的?”
“废话!”林一阳表情一如既往。
“秦升你嘴贱不贱,搂着点儿行吗?”
秦升在何锐熙对他总结陈词之后讪讪的笑。
“妥了,大神说了啊有不会的可劲儿问,考场上也行吧。。。”
林一阳冷冷的白了秦升一眼,结束了他的妄想。
年少的情谊多数单纯而美好,但也不尽然,有时候也参杂着成人化的权衡,一段关系是简单的美好还是单纯的权衡,取决于你对面的人是天生心思复杂,还是本能的简单善良,与人交往,贵在交心。
太阳朝升夕落,以不可逆的速度前行,世上的一切都在发生变化,外在的样貌,内在的灵魂,没有什么是昨天和今天一样的,唯独郁森对何锐熙的态度那是始终如一,亘古不变的厌恶,用何锐熙的话来说就是我去你家点火了还是撞破你的奸情了,你犯得上坚持不懈的攻击我吗,一副要灭口的架势,冷嘲热讽,人身攻击,人格侮辱轮番上阵,真是够看的起我的,跟个学生多苦大仇深,你大爷的也真是个“ 人才!”
别看何锐熙嘴上说的好像挺爽,一副混不吝的架势,其实心里也郁闷着呢,摊上这事儿谁能不郁闷,一个在这之前的十几年里虽说不像大神那么登峰造极,但也从没缺过夸的人,虽说时不时的跳脱一下,但也算的上品学兼优,尤其是品,完全没有杂质,白莲花一样,数月前在普通班里还是郝老师坐下最得力的弟子,郝老师光耀门厅的主要人物,是被郝老师捧在手心的顶尖人物,如今却落得个师不爱学不喜,人人喊骂的落魄境地,这境况真是天壤之别啊,任谁都得悲从中来。
最关键的是这种悲是持续性的,因为郁森领头施加在她身上的刻意攻击是持续不间断的,不知道何时是个头,她生活的全部都在学校,而学校的全部几乎都是这样,任谁想想怕是也要郁闷到喘不上气来,何锐熙也不例外。
郁闷归郁闷,何锐熙不是逆来顺受的主,何况是这种毫无理由的,跟被下了诅咒般的逆来,她绝不会漠然承受,她会选择探明和对抗,用她自己的方式,倔强的方式。
比如现在,下课前十分钟,郁森的的课已经讲完,他询问同学们有什么不明白的,何锐熙突然举手,抬头挺胸,但目光却落在前方的黑板上,郁森顿了一下,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走下讲台,向她的方向走过来,然后走过她身边,走向后边的徐曼,温柔的问:“ 徐曼今天讲的都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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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