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5 婚姻
“这一次,算是真的完了吧?”
格林格拉斯府邸阴暗潮湿的地窖里,格拉菲亚斯塞尔温小心翼翼地问道。
已经几日未开口的曼卡利南双眼呆滞地凝视前方,似乎还未从几天前的疯魔中缓过来;阿斯特罗珀抱着累得哭不出来的西奥多嘤嘤啜泣,眼泪似乎都流干了;养尊处优惯了的塞尔温抱着膝盖,尽量不让自己触碰到地上的脏污;艾弗里则面对着墙壁坐着,闭着眼睛正在冥想。只有西尔玛在被焦虑折磨了几天后依旧站着,直视着那扇大概永远也不会打开的门。
这个地方他们早就熟门熟路。几年来这里不知关了多少人,死在这里的也不计其数,那些被宣告失踪或死亡的人都在这里留下了自己的印记,光是那满墙的血就昭示了食死徒用刑的恐怖。如今,换做曾经站在地窖外面的人被关在这里,不知道算不算一种报应。
不过,他们毕竟也还是黑魔王追随者的身份,“待遇”也还算丰厚了一些:一盏被施过咒忽明忽暗影响睡眠的灯,一点给小精灵的残羹剩饭,还有不定时的探视者,就是他们拥有的一切。他们谁也没碰那些食物,只有阿斯特罗珀念着孩子,才吃了一点。
不知为何,已经几天过去,他们却一直没有被处决。换做是以前,黑魔王早就几个阿瓦达索命解决问题了。事实上,未知的煎熬比已知的死亡还要来得痛苦。
“要不……我们说实话吧?”塞尔温又说道。塞尔温越来越响的声音在其他人的耳中犹如一声惊雷,艾弗里甚至回过头看了一眼他惊恐的表情。
“不行。”西尔玛简短而有力的声音打断了塞尔温,“再等等,我们就能出去了。”
“可是我等不下去了!”塞尔温挣扎着站了起来,“我受够了!只要我们把他们也供出来——”他没再说下去。
西尔玛的眼睛好像变红了——或许只是几日饥饿与缺乏睡眠带来的幻觉,就在眨眼间,塞尔温觉得自己看到了另一个黑魔王。
突然间,西尔玛揪住了塞尔温的衣领,以往端庄大方的形象荡然无存,“你以为这样黑魔王就会放过我们?做梦去吧!我已经说过了,尽力保下任何能保的人,不管他们都是谁!”
“明明是你有私心!”塞尔温扯着喉咙吼道,“你要是真的公平公正,当时你怎么不把他们的名字也说出来?!”
“我说过了,要尽力保全——”
“我们到底算什么?!你这样背信弃义,我也可以不遵守诺言!”塞尔温奋力挣脱了西尔玛,大喊起来,“凭什么你把那些信给了罗齐尔——”
话还未说到一半,西尔玛就用更加粗暴的动作捂住了塞尔温的口鼻,把他摁到墙上。塞尔温的脸憋成了红色,奋力挣扎竟也挣脱不了西尔玛。她有一股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用尽了全力摁着塞尔温,直让他连挣扎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我叫你别再说话了,不然我们都得死!想想你后半生的荣华富贵,想想你母亲为什么会死!别为了一时之气把命也搭进去!”西尔玛低哑的声音不像她自己,倒像是杀人杀到兴头上的贝拉特里克斯。
但是西尔玛并没有真的要闷死塞尔温,而是放开了他。塞尔温喘着粗气,跌坐在地上,再也无暇顾及地上的肮脏。
“行吧……行吧……我不说了,”塞尔温咳嗽几声,抬起充血的眼睛看向西尔玛,“但是,如果我们不能活着出去,我第一个杀的就是你。”
“你等着就是了。”西尔玛恢复了正常的表情。
他们口中拼命掩盖藏匿的真相,其实就是罗齐尔兄妹。
西尔玛在很早以前就料到了会有今日,所以她早早就做好了准备。
所有参与了这个计划的人一旦被发现,就要互相指认对方,最好是亲密的人之间互咬,因为那样最可信。那些人就爱看兄弟相争夫妻反目的戏码,就算是假的他们也愿意相信。
无论是谁被揪出来,面对的不只是生死存亡,更是最残酷的人性考验。西尔玛先供出了艾弗里,后者几日来一直面壁坐着不说话,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最正常的反应其实应该是塞尔温那毫无用处的不甘心,但是在这种时候思考谁的反应更正常已经没有必要了。
实际上,西尔玛是有私心的。她没有信任多年的助手艾弗里和塞尔温,也没有信任最有力的武器——卡佩拉的哥哥曼卡利南,更没有信任她一手培养起来的阿斯特罗珀,反倒把最关键的证据给了埃文。
谁拥有那些信,谁就拥有了理直气壮地指认西尔玛和阿斯特罗珀的资格。
西尔玛从最开始的时候就把宝押在了罗齐尔兄妹身上。最初他们加入食死徒时,便是西尔玛将他们保下才得以如此顺利。至于原因么……大约是他们失去父亲时,埃文眼底的那股狠劲吧。斐克达后来连福灵剂都能做出来,若是兄妹二人年岁再长些,便能形成一股屹立不倒的势力。再说,斐克达背后还有雷古勒斯布莱克,那就代表着整个布莱克家族,再往后延伸,甚至可以囊括二十八纯血家族中的大半。
只可惜(也可以说是幸运),罗齐尔兄妹连一丁点的野心也没有,只想着安生地过日子——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他们投入西尔玛麾下,实际上代表着双方的保障。
不过,这一次,西尔玛不会靠着罗齐尔兄妹离开这里。如果她当真这么做,以后还会有危险,甚至还会牵连到他们。西尔玛还有一个强有力的武器,至少可保她一年安全无虞。
一年以后,什么都可以改变,足够西尔玛翻天覆地了。
西尔玛计算好了时间:三,二,一。下一秒,地窖的门便被打开,外面的光照射进来,勾勒出波拉里斯的轮廓。他抱着满眼惊恐的达芙妮。达芙妮很像西尔玛,唯有性格不像。她一接触到新事物,第一反应便是逃避,丝毫没有继承西尔玛的果敢。达芙妮快一岁了,可她还是喜欢赖在父母怀里,一点也不想学走路,也不太说话。
“到妈妈这里来,达芙妮。”西尔玛抱过女儿。达芙妮起初还有些害怕,在意识到这是妈妈后便搂着西尔玛的脖子不放了。达芙妮把头埋进妈妈的颈窝,把自己从这个昏暗可怖血迹斑斑的环境中隔离开来。
西尔玛轻轻拍着达芙妮的背以示安抚,然后对丈夫问道,“还是行不通吗?”
波拉里斯叹了口气,沉默了。良久,他低声说道,“是我没用。”
“别这么说。”西尔玛安慰道。她的余光瞥见塞尔温眼中的怒火又燃烧了起来。她知道,她该把那个最终的杀手锏抛出来了。
“以后别去黑魔王那里说没用的话了。”
“那……怎么办?”
“你只需告诉他一件事,”西尔玛微微一笑,这笑是真心的,“我怀孕了。”
一句话,语惊四座。艾弗里回过头便再没有转回去,塞尔温的怒火熄灭了,曼卡利南空洞的眼睛里有了点惊愕,阿斯特罗珀露出胜利的微笑。而即将再一次做父亲的波拉里斯,一时间竟不知该露出什么表情才好。
“妈妈。”达芙妮嘟哝道。
“达芙妮想要弟弟还是妹妹呀?”西尔玛温柔地问道。只有对着女儿的时候,她才会放下所有的负担,哪怕生死存亡悬于一线之间。
达芙妮的年龄显然不允许她听明白妈妈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她看着妈妈的脸,觉得自己应该笑一笑,于是她笑了。
波拉里斯看着女儿天真无邪的笑容和妻子憔悴却硬撑着的脸庞,不知不觉落下了一滴泪。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揩了揩眼睛,把女儿抱回自己手上。
“我会说的。等着我。”
波拉里斯有点僵硬地转身,抱着女儿的背影有点佝偻。
刹那间,西尔玛有点心软了。她头一回没搞懂自己的内心世界。
她心软什么呢?
在自己的家庭面前,她什么时候有过铁石心肠了?
阿斯特罗珀摸出自己的魔杖时,正值半夜时分。她在很久以前——大概是在她第一次为黑魔王杀人之前,就准备了另一支魔杖。象征爱与长寿的苹果木、顺从的独角兽毛发,这支新魔杖的一切都和它的用途相反,好掩人耳目——它的唯一用途便是制造罪恶与鲜血,也为阿斯特罗珀制造了一条后路。
在被关进格林格拉斯府邸的地窖之前,阿斯特罗珀的第二支魔杖被收走了。她把第一支魔杖随身带在身上,并没有打算把它拿出来。既然西尔玛有解决办法,那么阿斯特罗珀只需要扮演好可怜母亲的角色就可以了。
在西尔玛逆风翻盘的这一天,阿斯特罗珀冷眼瞧着,才发现她还需要多做点什么。
西尔玛曾对她说过,在这种时候,一点点异心都是不被允许的,哪怕只是脑海中激起的小小涟漪也不行。
塞尔温所表现出的显然不只是一点点异心。
正好,整件事缺个认罪的人。背叛计划的存在已经定下来,只需一个主谋便可结案了。那日西尔玛被咬得太狠,需要另一个人来转移黑魔王的注意力。阿斯特罗珀从来没有告诉过西尔玛,就算后者再怎么跟她解释最安全的办法,她的想法一直都没有变。
西尔玛,作为整个计划的主脑,必须毫发无损,并且光明正大地回到原本就属于她的位置上。只有那样,他们才能彻底安全。艾弗里看着厉害,实际上还是以西尔玛马首是瞻。而阿斯特罗珀自己出自默默无闻的特拉弗斯家族,又选择了后撤,就绝不能再出头。
西尔玛选择保护罗齐尔兄妹,阿斯特罗珀可以毫无怨言;但这一次,她必须随心而行。
于是阿斯特罗珀在所有人都入睡后,摸出了真正属于自己的魔杖。没有人会知道今晚她做了什么,明日塞尔温认罪后,他在西尔玛心里的印象也只会是忠诚不二的。这样想来,倒是便宜了塞尔温。
阿斯特罗珀最擅长的便是记忆魔法。她提取过无数还未被抹除干净的记忆,也修改过无数人的记忆,对于编一个可信的故事并把它塞进别人的大脑这种事,她早就信手拈来了。
第二天,在西尔玛走出地窖的时候,她看见格拉菲亚斯塞尔温面目狰狞地横死在地上,嘴角和脖颈都有暗沉的血迹。他是被纳吉尼咬死的。
没有人来为塞尔温收尸,他似乎成了一块烫手的山芋。其他人不会碰他,西尔玛他们为了避嫌更不能碰他。已经有数不清的人死在这里,塞尔温的死同样也不能让西尔玛心凉。
说白了,都是工具而已。
她只是没想到,昨天闹腾得最厉害的塞尔温今天竟然去黑魔王面前担下了所有的罪责,直接被处决了。西尔玛的直觉感觉不对劲,但她现在无力多想,能活着出来已是万幸。
大厅里,小巴蒂克劳奇正在绘声绘色地给罗道夫斯莱斯特兰奇讲解着一个七年前的故事。
1974年,塞尔温加入食死徒的前夕,他遭到了母亲菲妮丝塞尔温的强烈反对。菲妮丝作为英国目前最德高望重的炼金术师,本就是黑魔王想要的高端人才;没承想她极有傲骨气节,劝不过儿子就直接和他断绝关系,甚至还在《预言家日报》上刊登了通知,顺带着狠狠羞辱了黑魔王一通。黑魔王虽说受惯了谩骂,却依然恼羞成怒,命人将菲妮丝杀死于家中。菲妮丝死状凄惨,家人对外却宣称病逝,无疑又是一个扇在食死徒脸上的巨大耳光。
这个故事放在以前,是让人感叹塞尔温的忠诚的。可是现在再回头看,不得不令人细想:塞尔温组织这么一场计划,是不是因为他醒悟了,要为母亲报仇?
没有人知道,也不需要知道了。
贝拉特里克斯喜笑颜开地走进来,直接无视了塞尔温的尸体,在看到西尔玛的时候,她却停下了脚步。贝拉特里克斯恨恨地盯着西尔玛,半晌,她咬牙切齿道,“没想到你出来了。”
“日安,莱斯特兰奇夫人。”西尔玛是故意这么说的。她知道贝拉特里克斯最讨厌这个称呼。
贝拉特里克斯破天荒地没有与西尔玛多费口舌,直接往里面走去。随后,西弗勒斯斯内普面色凝重地快步走进,他无视了西尔玛他们,却在塞尔温的尸体前驻足了几秒。
长桌上有一份最新的《预言家日报》,头版头条和以往一样是食死徒的恶行。只是今天的头条上的名字很是特殊。
“隆巴顿夫妇”。
他们的儿子,纳威,早就被黑魔王从他内心里的名单中剔除了。但是黑魔王还是没有放过他的父母。
也好,西尔玛的计划还不算完全覆灭,还可以以另一种方式进行。
于是西尔玛转过头,对身后的阿斯特罗珀说道,“看好波特家的那个孩子,别让他死了。”
“好。”阿斯特罗珀应道。
西奥多在父亲的怀里正哭得厉害。曼卡利南抱着儿子有些手足无措,脸上却带着些劫后余生的欣喜。
“还是孩子好啊,”西尔玛意味深长地说道,“不管经历过什么,等长大以后他们都会忘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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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斐克达到今天还活着,今天她59岁了。
祝斐克达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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