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齐晋二六四年冬，狂兽
【吕娥】
顾粤为吕娥的生辰举办了一个聚餐宴会，吕娥说并不需要，但顾粤还是很兴奋地操办了。
大家分宾主落座，说说笑笑、热热闹闹，纷纷庆祝少门主的生辰。
所有人都很开心，除了吕娥。
郁兰亭坐在吕娥身边，她杯子里的酒水被吕娥换成了凉白开。
郁兰亭不胜酒力、一杯就倒、醉酒即疯，虽然私底下吕娥总是灌她，因为吕娥就喜欢看这只醉酒的小可爱是如何发酒疯的，但是现在这种公众场合，吕娥这会儿说什么也不让郁兰亭沾酒。就好像在宣示主权——郁兰亭耍酒疯只能让我一个人看到。
郑晷镜迟来落座，跟在后面的商伤坐在角落里，不开心的吕娥瞧见了商伤，便终于开心了些，然后假装去各处敬酒一般不经意地蹭过去。
“生辰快乐。”商伤低着头，看见一只手端着一支酒杯伸到自己视野里，他抬头一看，吕娥干净冷清的脸映入他眼帘：“都这么隆重的日子了，怎么还是这副表情，你不多笑一笑吗？”
“我不想过生辰。”吕娥碰杯，一饮而尽：“我说过顾粤很幼稚，你又不是不信，非要举办这种毫无意义的宴席，好不容易可以趁机脱掉面具，大家还得在这个时间点带着面具来赴宴。”
“那你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商伤也一饮而尽。
吕娥跪坐在商伤桌前，托着腮看着商伤，那张毫无表情甚至有些生无可恋的脸忽然娇羞地笑了起来：“我想知道你的秘密，想了解全部的你。”
商伤愣了一下，继续把甘草根衔在嘴里，伸手摸摸吕娥的头：“别闹了，大小姐。”
“没意思。”吕娥撅着嘴离开了商伤的桌前，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宴会继续进行着，但吕娥从来没有融入进去，身边的繁弦急管与人声鼎沸都没去，她把头靠在郁兰亭同样瘦弱的小肩膀上，视线一直落在同样与宴会格格不入的商伤周身。
直到她看到商伤一边回答着郑晷镜的问题，一边心不在焉地吃着桌上的东西，一不小心吃了几块肉。
商伤是素食主义者。
他不能吃肉的。
吕娥从郁兰亭肩膀上支起来，一阵疑惑和不安涌上头来，然后就看见商伤突然打了一个趔趄，无名发怒力量一样站起身来，将他面前的桌子一脚踹翻。
突变陡然，宴会安静了下来。吕娥的视线穿过层层的人群，只看见商伤在低低的怒吼。
他像是变成了一只狂兽，青筋暴起、皮肤变红、眼睛充血，四肢完全失去了理智，见人就撕，见物就砸。
人应该不是天生就会这样，吕娥一阵心疼，她不知道商伤的过往到底经历了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就好像他被人强行植入了一个怪物人格，在他吃肉之后就会解除枷锁，释放怪物。
郑晷镜就在商伤旁边，还想着能不能出手控制住他，结果首当其冲受了重伤，商伤抓住了郑晷镜的胳膊，将他重重地摔在地上，郑晷镜口吐鲜血，溅了商伤一脸。
结果狂兽商伤得到了血腥的滋润，越发暴躁起来，只要有人来阻止他，他都能一手撞碎他们的骨头。
没有人能阻止发狂后的商伤，现场大乱，所有人围着他，又不敢靠前。吕娥心中大骇，如果这样耗下去，商伤就算事后不会被追究发狂的事情，现在他就会被自己打死。
她不能让她男人在她面前受到任何伤害，哪怕是他自己伤的自己，于是从她座位上一跃而起，腾空越过所有人，跳到商伤身上勒住他的脖子，慌乱之中她祭出了不久之前才获得的禁器听灵台。
吕娥发现商伤之所以发狂是因为他被恶鬼操控了——商伤失去了原有的理智的时候，吕娥看见他头上有几只恶鬼正在用固定着他四肢的傀儡线操控他行动。
于是她用听灵台召唤了几只小鬼，咬断了那些傀儡线，毕竟，只能用鬼魂来解除鬼魂制造的麻烦。
红色的傀儡线断，商伤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场面终于被控制住，许多人围上来要架住商伤，但是吕娥将那些人全部赶开。
所有人都被吕娥震住了，全部哑口无言，呆呆地现在原地，被吕娥召唤出来的那几只小鬼接收到吕娥的指令，架着商伤离开了会场。
重伤倒地的郑晷镜还想拦住吕娥和商伤，结果自己动弹不得，也说不出话来，眼睁睁地看着吕娥带着商伤离开，就连顾粤也被吕娥狠狠而瞪了一眼。
没有人敢追上去。
郑晷镜也没有下令，顾粤也没有下令。
他们只好先把郑晷镜扶下去急救，把郑晷镜和其他受了伤的人安顿好，大家才余下心来想了想吕娥和商伤的事情。
“门主，少门主这么做的意图是什么？她是不是早就知道商伤这件事了。”
“他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与会的时候吃了什么东西？”
“少门主把商伤抬进自己的房间已经三天了，她不吃不喝的，还没从房间里出来了。”
“……”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但顾粤一声不吭，坐在郑晷镜的床边安静地思考着什么。
不能肯定商伤要杀郑晷镜，毕竟商伤发狂不见得是他自己能控制得住的，但他需要知道商伤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偏偏是吕娥能用听灵台控制他？
要是现场没有被破坏，郑晷镜应该还能查出点什么，但是桌子椅子全部被砸坏，杯子事物落了一地，散的散，碎的碎，已经分不清哪些是商伤发狂之前接触的事物。
看到吕娥最后竟然撇下了他和郑晷镜，直接把商伤带走，愚钝如顾粤终于明白吕娥每次心情好竟然不是因为郑晷镜，而是因为郑晷镜身后的商伤。她把商伤带走，很明显是不愿意将商伤的审讯交给更门的人。
可恨，可气呐，养这么大的女儿，忽然这么明目张胆地帮着外人！女大不由爹……
【商伤】
商伤醒来的时候，吕娥在这床边一直盯着自己，这个时候看到这张脸，让商伤吓了一跳。这不是惊喜，是绝对的惊吓。
“你感觉怎么样？”吕娥眼睛一亮，关切地问。
但吕娥越是这样殷勤关切，商伤越心惊，他“嘶”一声：“我怎么了？”
“你吃了肉。”吕娥丝毫没有掩饰任何自己对这件事的知情性。
商伤心里咯噔一下，如果吕娥说他不知道怎么就发狂了，商伤还没有那么有紧迫危机感，看来吕娥的确知道了自己的身体状况，说不定也已经知悉了自己的间谍身份。
但是这时候，商伤只好硬着头皮接下话来：“是的，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只要一吃肉，就会控制不住自己发狂、变成一只怪物，所以我才说我是素食主义者。我不想伤害别人。”
“只可惜啊，郑晷镜受了很重的伤，但没有死。”
啊，没有死……商伤心沉了底，要是这次“事故”制造失败，那以后想要杀掉郑晷镜就更难了，但他佯装很伤心：“对不起……你，应该去照顾他，你不用管我。”
吕娥摇摇头：“郑晷镜还有很多人照顾，我只想照顾你……我说过，不要给自己惹麻烦了，你这么不听话我会为难的。”
吕娥说这话时候的表情让他害怕。
他想动动四肢，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动不了。
明明四肢没有感受到有什么东西绑着自己，但商伤就是没有办法动弹。
“怎么回事？”商伤看着吕娥：“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只是拜托了一下我几位朋友照顾一下你。”吕娥耸耸肩。
虽然这样说着，但商伤根本看不到压着他手臂的小鬼，也不知道自己的四肢原来的傀儡线虽然被斩断，但是被吕娥栓上了另一种傀儡线，而傀儡线的另一端，在吕娥身上。
吕娥想着，与其让自己的男人被别人控制，不如让自己控制好了。
当然，商伤是不知道这一点的。
其他所有人也都不知道。
【郑晷镜】
吕娥把商伤安置在自己房间里，一直守在屋内，不准所有人靠近。几天过去之后，她终于在众首以盼之中从房间里走出来，直奔后厨，二话不说就杀了之前给商伤上菜的那名仆人，然后将他的尸体拖到郑晷镜面前。
“商伤已经醒了，我担保他对这件事并不知情，是这个人给商伤上的菜里下了毒，他想要商伤发狂杀了你，这样一来既能除掉你，也能嫁祸给商伤。”吕娥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着，但顾粤甚至郑晷镜都被她现在的表情给吓着，不敢再翻案。
吕娥盯着郑晷镜：“你说过让他当我的保镖，既然你没有收回命令，那么他现在依旧是我的保镖，所以我现在也有权力处决他，而我的处决是——他必须继续留在我身边。”
郑晷镜叹口气。
他缩在被子里没有动弹，伤得重了，恢复也慢，咳嗽都显得没力气。
最后顾粤表了态，他拍拍郑晷镜的肩膀，然后独断地代表了和郑晷镜一起两人的意见，同意了吕娥的处决。
有一种女儿控叫做被迫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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