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齐晋二六零年春,制衡
【阿什利】
面对一群嘲笑他是个毛还没有长齐就学着喝酒的小兔崽子的大胡子庶郦士兵,被呛了一大口烈酒的少年眼神里透露着愤怒与不甘心,他像狼一样龇牙咧嘴地冲那些汉子嚎叫着,但也是给那群苍莽汉子徒增笑料。
“瞧瞧,这小子还不甘心!”另一个大胡子笑道。
“我能喝酒!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敢嘲笑我,我迟早拿刀砍死你们!”他咆哮着,可是没有人被唬住,反而觉得有趣而稚嫩,所以笑得更大声了。
少年很生气,他直接跳进了酒缸里去,从酒缸的内部把酒缸炸了个粉碎,酒缸炸裂开了,空气中酒香弥漫着,少年被酒水浇得浑身湿透,还不屈不挠地放言道:“笑笑笑!不准笑我!这缸酒你们谁也别想喝了!”
不过他并没有震撼住那群人,最大块头的男人将他从酒缸碎片里拎出来,反而还关切地揉搓着他乱蓬蓬的头发:“你这小子凶的哩!”而少年狼嚎般的怒吼还成功地把弗拉明引了过来,得到了一晚上了加练。
第二天清晨,弗拉明喊他可以休息了的时候,少年的四肢都已经僵得不能动了,立在莽原之中,像是一座雪雕,冻得鼻子一抽一抽的,鼻头通红。
弗拉明和士兵们越发笑得厉害,这个倔强得可爱的孩子给他们一成不变的边关生活平添了许多乐趣,他们也为这个孩子感到骄傲。
阿什利是弗拉明给少年取的名字,弗拉明从狼群中救下他的时候,他还是个连路也不会走的婴儿,身边没有亲人、只有一群贪婪的胡狼。
少年差点被狼群吃掉,唯一能够证明他身份的只有左胸口有个神秘的刺青。
弗拉明是庶郦奔马官道的守将,一生未婚,却很喜欢孩子。将阿什利从狼群中救下之后一直很悉心地抚养他,教他读书写字,教他弯刀射箭。
大家伙都尊称阿什利为小将军,但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将军还是不够结实。
“阿什利,小狮子在学习狮吼的时候它总以为自己会很威风,可是他还是太小了,它的时候听起来就像一只小奶猫。”弗拉明捏着阿什利的脸:“你还小,再长大点就好了。”
“该死的,我都十岁了!”阿什利并不服输:“我能用长刀杀死沙狼,我吃过它们的肉,喝过他们的血,已经是个能独当一面的男子汉了!别小看我!”
弗拉明被逗得哈哈大笑,他将阿什利抱到自己腿上,放眼辽阔的疆土:“阿什利你看,奔马官道是庶郦疆土最重要的领域,往后就是上阳宫,向前就是鬼茧溪,我们要死死地守住奔马,不能让敌人踏过鬼茧溪占领上阳宫。我们是军人,是战士,是城墙。你说你是男子汉,那你答应我,以后我老了,你就要继续肩负起我守关的责任。我们不去攻占鞑鞧,也不能让鞑鞧毁了我们。制衡,才能长远。”
阿什利看着天边金红色的火烧云,脸红通通的,不知道是兴奋,还是霞光映照的,抑或是冻伤的:“我相信,庶郦会一直在的。”
春风吹乱了他天生的卷发,让阿什利看起来更像一头小狮子了。
【阿尔斯兰】
靠在榻上的阿尔斯兰打了一个喷嚏,翻了一个身继续他的春困。
顾粤风尘仆仆地回到房间,取下貂裘搭在衣架上:“阿尔斯兰,你知道吗?江尚晚死了。”
“我没死。”阿尔斯兰慵懒地搭着话。
“不是说你,是江侍郎啊,前兵部侍郎江尚晚,十年前被皇上流放去了虎楼,还有齐老、言掌司他们。”
顾粤呼了一口气,屋子里因为有几个大火炉一起开着,所以很快就暖和起来,绵北没有春天,永远和冬天一样冷。再加上倒春寒,说不定比冬天还冷:“算了,我跟你说什么,你又不是大鞅人,不在意这些事的,不过,你说他们会不会是鞑鞧人杀的……”
“怎么?就不能正常死亡吗?都在虎楼待了十年了,人该疯也要疯了。”阿尔斯兰说着不着边际的话,顾粤真希望这个懒散的家伙说的是梦话才好。
顾粤给自己沏了壶茶,拍拍榻上的阿尔斯兰:“你这么淡定,应该是早就知道江侍郎的事情了吧,你这个人真的有意思,躺在床上也没见你动,那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阿尔斯兰指着窗外叽叽喳喳的鸟雀:“你听,绵北很少有这种鸟雀,这一定是个不寻常的春天。”
“这是什么品种?”顾粤问阿尔斯兰。
“鸰犀叫声清脆绵密,如雨中的风铃,是为数不多喜雨的鸟雀,越是下雨天,它们越是欢快。不仅如此,鸰犀亦以腐肉为生,所以绵南山川沼泽荒凉之地才容易见着这些鸟雀。
你听外边,鸰犀正在一群一群地飞着,绵北何时这样多雨多灾,病死的尸体能吸引到绵南的死神?
在不常下雨的地方降雨便容易引起洪涝积水,一群待惯了朝堂的老骨头很难在虎楼这种地方生存下去,本来绵北的风就冷,最近这天气反复无常得更加要命。江尚晚仅仅是病死的而已,至于与鞑鞧有关的言论,不过是痛恨鞑鞧的人造的谣。
现在鞑鞧忙着攻打庶郦,大鞅至少还能韬光养晦几年,所以不用着急。
三脚谷一面是虎楼,一面是庶郦的鬼茧溪,一面是北彗沙漠,那里名义上是独立于三国之间的灰色地带,但无论是鬼茧溪还是虎楼关都已经进入了北彗沙漠,而北彗从来都是鞑鞧的主场。
你说,江尚晚都已经被流放去虎楼了,他身上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鞑鞧从来不屑于用这种方式来获得仅仅来源于兵部侍郎的情报,况且还是被流放的兵部侍郎。若是需要什么,他们自有人直接向栾城索取。”
“是啊,天气诡异得很,你不担心吗?”顾粤呿了一声:“你现在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给谁看?鞑鞧盯上了庶郦,那才是你真正的家乡。”
郑晷镜从榻上坐起,直直地盯着顾粤的眼睛,他哪怕就是现在这股慵懒的样子,眉宇间也依旧有一种说不出高贵与气度不凡,好像他并不只是一个普通的背井离乡的庶郦人,而是无冕之王:“我相信,庶郦,会一直在的;制衡才能长远,鞑鞧如果最终吃掉了庶郦,也终将被自己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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