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齐晋二六九年春，古埭口
【殷家念】
古埭口是个人口很少的山野村落。
关中绥云州除了菪山还有许许多多著名山岭，其中一脉很著名的群山叫做九拆岭，古埭口就在那九拆岭麓山坳旮旯里。
正因为人口稀少，所以邻里之间都互相认识，要是少了谁，别人都会注意到。
而且这里埋藏着一个秘密，一个只有这个村子里的人知道的秘密，所以他们的村子坐落在一个潮湿阴冷的山谷之中，周围种了一圈毒植，泥沼和毒瘴能把不小心闯入的人赶走。
但是一切的转变发生在他们发现牛叁的尸体被埋在了田地里之后。
牛叁的脸皮被剥离得干干净净，看五官是看不出是谁的，但他手腕上有一个别人都知道的胎记，所以大家都知道这具惨遭非命的尸体是牛叁。
村里有懂一些验尸技术的人将牛叁的尸体拖出来检验了许久，发现这具尸体已经死了之前两个星期了。
“不会吧？牛叁死了两个星期？”
“我昨天下午还看到他了，这不可能！”
“难不成闹鬼了？”
“还是那个东西惹的祸？”
大家议论纷纷众说纷纭，害怕得不得了，因为之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诡异的现象，所以大家没有想过有其他的可能性，比如——有人冒充了牛叁直到昨天下午还出现在人们视野中，混淆人们的认知。
“殷姑娘，你站在这里干嘛呢？”李大娘做了一桌早餐等着去早耕的丈夫回家吃饭，她把饭菜码得整整齐齐，擦擦手，走到屋外来，殷家念就站在屋外大槐树下。
“李大娘，我是不是给你们大家添麻烦了？”殷家念回过头来，有些不安。
她听到了牛叁蹊跷的死讯，这件事之前从来没有发生过，大家会不会到时候怀疑到她这个外乡人的身上？
“没事的没事的，殷姑娘，你受了伤，这会儿才刚刚好一点，别再受了风寒，快进屋歇息吧。”李大娘热情地回应着，她压根没在想殷家念说的是牛叁的死。
殷家念是李大娘前几天在山里采药的时候救回来的孩子，当时她的脸上划了很大一个口子，如果不拯救及时，瘴气的毒就会从伤口里入侵五脏六腑，生命垂危。
殷家念将自己追杀的事情告诉给了李大娘，李大娘很心疼，至于为什么被追杀，李大娘也不问。
李大娘是个将所有事情都只会往好方向想的乐天派，她和李大爷一直没有孩子，救下殷家念之后就把她当亲女儿一样疼，并没有想过被追杀的殷家念该不该救。
只觉得小姑娘长得讨喜，性格也温温柔柔的，她很喜欢。
殷家念知道，这里的村民都很热心，每个人都对自己很好，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如今是出了谁也不想发生的事情，但凡村民中有一个人要找个替罪羊，一定会是殷家念，只有殷家念是外乡人。
殷家念回到屋内等着，古埭口虽然人口稀少，但物资富余，是一个不错的世外桃源，单看这顿早餐，大概殷家念一年才能吃一顿这么好的。
四鲜果四蜜饯、毛肚清汤墨鱼粥；金果饼配猫耳面；还有开口笑的煎饺、锁汁的肉丸……
满满当当三十六个小碟五花八门，还有殷家念说不出来的古埭口特产野菜生煎。
虽然是野菜，但这种野菜在其他地区产量极为稀少又色香味美，稀少得只有皇家才能吃到这种野菜。
但在古埭口，这种名为“黄金雪”的野菜却随要随有，生长在这背静偏远的山谷里，小气地滋养着自己人。
李大爷荷锄归家，三十六个小碟正等着家主享用，可是李大爷的脸色却很不好。
“当家的，怎么了？”李大娘有些着急地问。
“还不是因为牛叁那件事，现在有些不明朗了。”
听到牛叁这个名字，殷家念心里一沉，果然大家还是不愿相信是神明作祟。
“村头的苟癞头说这并不是神明的启示，而是有人谋杀了牛叁。”
“谁会相信苟癞头的话？他一个不学无术的家伙，成天没得正形，今儿个嫉妒王家，明儿个嫉妒赵家，指不定这次他又是嫉妒谁捏造出来的。”李大娘愤愤道。
“他说是咱们的妹子干的。”李大爷叹口气，看了殷家念一眼。
“怎么可能？！”李大娘刚刚拿起碗筷又重重地放了下来：“殷姑娘刚来没几天，身上还受着伤，柔柔弱弱的还被追杀来着，怎么杀得了牛叁？她连苟癞头都杀不了！”
牛叁长得五大三粗的、身长六尺，肌肉虬结，脸也是长得凶神恶煞，是整个村子最有力量的人。
而苟癞头一脸疤瘌，身材瘦削佝偻，嘴里稀稀拉拉几颗缺钙的碎牙，这人站着就只有一张要多寒碜又多寒碜的皮，相比之下，苟癞头要比牛叁容易解决得多。
“可是他说咱们的妹子是为了牛叁守护的那个东西。不少村民已经被说动了。”
说起那个东西，李大娘还有好多要为殷家念辩解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如果牛叁是因为有人盯上的他守护的那样东西而杀掉了牛叁，不管这是不是谋杀，都是神明的诅咒。
因为那样东西本身就是神明的诅咒。
“他们……人之常情而已，我果然还是给大家添麻烦了……”殷家念看着桌上的饭菜没有动口。
“哎呀，殷姑娘，你不要这样想，我们一定会好好说服那些村民，让你继续留下来养伤的。”
“大爷，大娘，你们说的那个东西是什么呀，很多人都想得到它吗？”殷家念转换了话题。
“唉……事实上那是一把钥匙，开启禁地之腹的钥匙，是上古时期阎王大殿用来开启北彗禁地的钥匙。
在被钟大师追杀的时候掉落在了这里，钟家兄弟封印了禁地怨灵之后牵制住了阎王，天上的上神想要把钥匙收回去，但是钥匙镶在了一颗石头上。
那颗石头长在这里万年，不受神明驱使，没有人能打开，天上的神也没办法把钥匙收回去，就封锁了古埭口，派了几个壮丁用人气压住钥匙的气息，这就是我们的祖先。
如果有一天不幸让阎王冲破了元神封印，也要让他找不到这把钥匙。”
李大娘打心眼里喜欢殷家念，而且已经把殷家念当成了自家人，这是古埭口村民们都知道的秘密，她甚至没有想过对殷家念保密。
“既然没有人能够动那块石头，再派牛叁守着是不是多此一举？你们不都是守着那把钥匙的人吗？”
“不是这样的，守钥匙的人，必须是牛叁呀……”李大娘也叹气道。
结果他们正说着，屋外就炸开了锅，听那些乱七八糟呜呜泱泱的声音，掺杂着什么“救命啊”“见鬼啦”的语句。
李大爷赶紧跑到屋外看，李大娘连忙将殷家念护在身后。
弄清楚事情之后，李大爷也慌张走进来，失神地说：“牛叁还站在外面呢，那尸体是谁的？”
说着，五大三粗的牛叁就冲进屋里来，举着大砍刀就要往殷家念砍过来。
殷家念把挡在自己面前的李大娘推开，轻盈地踩在桌角一个腾空跃到了牛叁的肩膀上，用手死死扣着牛叁的腮帮，将牛叁的整个脸皮都扣了下来。
牛叁发了疯地乱甩，殷家念被甩得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那个家伙看到殷家念手里抓着牛叁的脸皮，愤怒地将瘫在地上的殷家念拎起来。
“猩红谷人皮刺客，聂宫，你是为了那样东西而来的吗？”殷家念被拎着也没有挣扎，双手死死扣住刚刚还在假扮牛叁的聂宫的双手，冷笑着：“我脸上可是还有你留下的刀伤呢。”
李大娘吓坏了，直接晕了过去，不过李大爷倒是沉着一些，他趁聂宫不注意抄起了榔头直接敲在聂宫的后脑勺上。
聂宫猝不及防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昏死过去，手里也松开了殷家念。
聂宫也许很厉害，但是他的后脑勺是他最薄弱的地方，李大爷这算是碰中了点，一下子就把聂宫给解决了。
殷家念掰开聂宫拎着自己衣领的手，站起身来去搀扶李大爷。
“妹子……这是怎么回事？原来你这么强？！你知不知道别人都在怀疑你，你这样是往枪口上撞啊！”李大爷大喘气。
殷家念叹口气，并没有隐瞒自己其实也有杀死牛叁的能力，所以她才担心别人会怀疑到自己。不仅如此，她将自己之前被聂宫追杀，差点被剥了脸皮的事情也告诉给了李大爷：“刚刚若我还不出手，您和李大娘都要丧命于此，我被误解了不足惜，我不希望这个丧尽天良的人伤害你们。”
“猩红谷……是什么？”李大爷神色动然。
“五年前，国公万甫刍将忘川十二禁器散落在了人界何处，一些不怀好意的狂暴之徒想要寻找那些禁器为己所用，他们自称自己是猩红谷的人，为了寻找禁器所在地他们会肆意妄为，借着各种各样的借口打家劫舍杀人放火。”
聂宫，江湖人称“人皮刺客”，他会剥下他人的脸皮给自己装上，然后装成那个人渗入那个人的生活，然后获得一些他想要的东西。
“你刚刚说脸上的伤也是这个人弄的，那这个家伙为什么又会盯上你？”李大爷缓了一会儿回过神来，更多的并不是害怕殷家念的身手，而是这个大块头差点杀了自己。
“因为我是清樱堡黄旗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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