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断山海(捉虫
洛青雨擒住了沐挽风的双手,将它按在头的两侧,把他整个人抵在了身后的石壁之上,不容得他挣扎分毫,就这样把自己的唇贴的上去。
沐挽风还沉浸在震惊之中,甚至都忘记了反抗。
洛青雨没有过亲人的经验,他的吻只是出于想要亲昵的本能,用带着粗粝干皮的唇瓣,一点点研磨着沐挽风的唇角,唇珠,吻了一遍又来一遍,却始终不得章法。
亲完之后,他便握着沐挽风的手腕,呆呆地望着他,似乎在等着他宣判自己的罪行。
可沐挽风早就已经忘记了他们之间的身份。
洛青雨是他爱慕的人,是他日夜辗转之时,都想要亲近的人。好不容易让他尝到了滋味,他怎么舍得松口?
他遵循着自己的欲.望,慢慢将头贴近洛青雨的脸,蜻蜓点水一般的回吻过去。
近乎一瞬的短暂接触,足够让洛青雨的世界天崩地裂。
见着洛青雨没有反应,沐挽风再次凑了过去,又亲了他一口。这一次,他偷偷伸出了舌尖,在洛青雨的唇缝中勾了一下,终于品尝到了洛青雨唇瓣的味道,明明浅淡得不行,却比他尝过的无数珍馐更加美味。
洛青雨还在傻愣着,连眼睛都不会眨了。捏着沐挽风的手也逐渐松动了,似乎还在冲击之中,回不过神来。
沐挽风不再给他思考的机会,双手捧住他的头,再次吻了过去。
即便他也没有过经验,但他读过太多,见过太多,早已无师自通。他用舌尖一点点湿润洛青雨的唇瓣,让它变得细腻之后,才开始慢慢品尝。
洛青雨的喘息开始凌乱,带有他独特味道的气息包裹在沐挽风唇鼻四周,比世界上任何的花香都要诱.人,让人禁不住沉溺其中。
不够,这样还远远不够。
沐挽风蹭着他的唇角,一点点将不经.人.事的小徒弟捏在手心,向着他下令:“张嘴。”
洛青雨没有明白过来,依旧傻傻地望着他。
沐挽风闭上眼亲了他一口,发出了“啵”的一声,用舌尖探进他的唇缝,又重复了一遍:“乖,张嘴。”
洛青雨乖乖松开了牙关,沐挽风立刻将唇覆盖上去,堵得密不透风。
口腔之中是另一番的天地。
可沐挽风还未来得及品尝,一道震天巨雷,就劈到了他的头上。
他被惊醒了。
睁眼的时候,他的脸颊都是滚烫的,身上也是一片汗濡。他的唇上,似乎都还留有着亲吻洛青雨时的触感。
然而,一切都只是一个梦。一个旖旎的美梦。
沐挽风慢慢坐起身来,回望着山洞四周,终于借着洞外射.进来的一点微光,看着侧躺在自己身后的洛青雨。
他双眼紧闭,眉心微蹙,两手还紧紧地攥成了拳头,看得出来,他的梦,似乎没有像沐挽风那般美妙。
沐挽风强压着心头翻涌的情.潮,伸手过去将洛青雨额边的散发拨到了而后,牵起他的手,替他一点点舒展五指。可有一只,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扣开,让他不得不放弃。
洞外狂风大作,是下雨的前兆。
可沐挽风耳中传来的,确实另外一片天地之声。
武承山头乌云密集,堆叠起了雷云,云层摩擦之间,闪现与细小火光,没一会儿,便落下了巨雷。
那是沐挽风飞升的雷劫,他的时间到了。
“啊——又来了又来了,是怵惕!”
“不止一只,后面还有,快起阵。”
“玄天长老呢,玄天长老在哪里?”
沐挽风皱着眉头,用手捂住了洛青雨的耳朵,不愿他被人惊扰。
他原本的目的,便是想要将这群人困在阵中,自己破阵而出,正好可以迎着雷劫飞升。外界只会知道他们所有人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可如今洛青雨却跟着进来的,若他按照原计划困住其他人,独独将洛青雨送出秘境,洛青雨必定会成为众矢之的。若想让洛青雨安然无恙归去,就少不了要让其他人作陪。
也罢,一群蝼蚁罢了。沐挽风想,就当他们这次捡回了命。
胸腔之中气血翻涌,沐挽风长吸一口气,把咳嗽咽了回去。他知道,是史阳州在催促自己现身了。但他只是忍着蛊毒,并未着急起身。
他伸手摸了摸洛青雨的面颊,仔细打量着他的眉眼,恨不得此生都不会忘却这张面容。
他忍不住俯.身在他脸上再印一个吻,而后,用带有灵力的指尖,在他下颌至脖颈处画下一道蓝色的定身符。
“青雨,”沐挽风凑近他的耳边,带有喘息的水雾拂在洛青雨脸上,“若师父此劫之后还能……”
沐挽风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口,而是在心中给了一个承诺。
若他雷劫之后还能记得,他一定会回来寻他,永生相伴。
*
沐挽风走出了山洞,御剑落在了一处断壁之下。
他的头顶是夹杂着火闪的乌云,脚下是乱做一片的战场。
足有三人高的怵惕在人群之中显得格外突兀。它们均是单身双头,张嘴便能吞下半个人。可原本的怵惕,是不会吃人的。
这是山海阵凶兽对于入侵者的愤怒。
沐挽风将无修收回,掐诀运用腾空术漂浮在半空,运气灵力灌入剑中,带着蓝色剑光的无修化出一道道剑影,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内。
“是玄天长老!”
脚下有人惊呼一声,原本死寂的战场顿时有了生机,每一个人都在仰望着他,心中狂喜不已。
无数的灵光从沐挽风身体周围四散而出,直直锁定这四头凶兽。如细针一般扎进它们的皮肉,随后再膨胀,炸裂,将它们碎成无数尸块,仅仅在一招之间。
黑云翻滚,雷声朦胧。
沐挽风落回地面,四周都是迎接他的欢呼。甚至有人想要靠近他,却被他横扫一剑,用冷冽的眼神劝退。
他走到史阳州身前,语气不容商量:“你们该回去了,再留下来,便是一个死字。”
史阳州诧异地望着他,似乎不明白,栾木明明近在眼前,沐挽风却忽然反悔。
倒是叶云常笑着走了过来:“玄天长老想走了?”
沐挽风有些意外,昨日听着叶云常话中含义,以为他定然会急不可耐地去往云雨山,没想到,竟然还同他们一道留在了这里。
他斜睨着叶云常:“你想留也可,无人阻拦。”
说完,他起身飞踏至岩壁,挥剑往黑云之中斩出一道剑光。破裂的云层露出一道窄口,窄口之中竟是风和日丽的晴空,但只片刻,窄口便合上了,留下的依旧是一片雷云。
看来沐挽风没有找错,这涂山的出口,就藏在云层之中。
正当沐挽风想要挥出第二剑的时候,远方传来了一声长鸣。
“什么声音?”
“牛叫?”
“怎么可能,那明明是浪涛的声音。”
沐挽风僵住了身体,浑身都在颤抖。那声音他至死都不会忘记。
迷蒙的天际尽头,有一浑身棕色的庞然大物,踏云而来。
它长着八只足,一双头,面部似牛又似羊,五官又与人一般,光是目视就让人不寒而栗。它的身后拖着长长的马尾,随意的一甩,就能将云雾打散,将山巅削平。
它便是住在西山瑶池的神兽—天神。也是沐挽风前世殒命之时,与他纠缠不休的罪魁祸首。
沐挽风心跳如擂,无修也依着他的心境低声嗡鸣。
不会的,不可能的,天神为何会出现在大荒?这里明明不是它的领地。
他有了强烈的不安,好像冥冥之中,似乎早有注定。
原本模糊不清地前世记忆,在他看到天神的一刻尽数复苏,前世今生重叠在一起,他忽然想起了最令他害怕的那件事。
插在他胸口的冰冷灵剑。
沐挽风用力咬破了唇瓣,强行让自己恢复清醒。
现在不是他畏惧的时候。他需要尽快破开出口,再等下去,只会聚集更多的凶兽,到时再要想逃也来不及了。
他踏上山巅,抛出无修,以双指掌控着无修的变化,忽而灌入灵气,让无修直冲云霄。
天神却在此刻冲了过来,用肉身挡住了无修的轨迹,即便那一剑扎入他的身体,痛得它长鸣不止,它也依旧不肯挪动分毫。
天神在阻止沐挽风破阵。
沐挽风唤回无修,乘着它跃入空中,迎面却忽然掀起一阵烈风,将他刮回了山巅。
天生在阻拦他靠近自己。
武承山外的雷声愈演愈烈,山海阵中的雷云也摩擦起了金色的闪电。
沐挽风挥出的每一剑,都会被天神化解,喝着瑶池水的神兽,终究要比灵智低下的凶兽强悍太多,不是他三两招就能制服的。
他的灵力早就在飞升与落地之间近乎耗尽,可地上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他不甘冒险。
“那是什么?凤凰?”
“是吉玉!是吉玉!”
“还有滑鱼、水马……它们不是其他山脉的凶兽吗?为什么聚集在这里了?”
没时间了,没时间了!
沐挽风只有一个人,他无法在分.身去应对越来越多的凶兽,要再迟一些,等这些人全都死光了,他再打开出口送洛青雨一人离开,又有什么意义?
沐挽风咬牙嘶吼了一声,用强大的灵压将天神击退,同时甩出一道空印咒,用以拖住天神片刻时间。
随后,他御剑冲到了天边,以一个更高的位置眺望着接近的凶兽们。
“师父!”
不知何时,洛青雨忽然出现在了人群之中,他的脖子上沾满了血迹,看得出是他强行冲破定身符是留下的伤痕。
他的身上全是湿泞的水渍,眼神中满是惊恐,寻到了沐挽风的位置就想往外拔剑。
“不准过来!”沐挽风用着仅余的力量大声忽然,担心洛青雨没听清,他又再次重复了一遍,“不准过来。”
在所有人的注目之下,沐挽风拉出一道平缓的吐息,身体四周开始汇聚起一道道蓝色的灵流,透过他素白的衣衫,细嫩如玉的肌肤,一点点渗透进去。
金色的闪电落下,映照出在场所有人的魂体,也映出了沐挽风胸前的那团金色的精魄。
那是无形的元魂,也是半仙道体,最为明显的特征。
所有人都愣住了,就连叶云常和史阳州也没有料到,这世上竟然还存有另一个身怀半仙道体的人。
沐挽风本就孤注一掷,旁人是何态度,与他眼中早就已经不重要了。
他聚起灵力凝于剑身之中,用尽全力的挥出一道剑光。剑光由小变大,由近及远,带着强烈的灵压,似乎连四周的云雾都发生了扭曲。
所有涌进此处的凶兽,都在这一记剑光之下化作齑粉。
沐挽风并未停下动作,他往上又飞窜了一段距离,朝着迷蒙的云层再次挥剑,众人仿佛听到了衣料碎裂一样的声音,随后便看到天上被破开了一道烈风。
一道彩虹通过裂缝打在了沐挽风苍白的脸上,沐挽风沐浴着这来之不易的暖阳,闭上眼睛轻轻呼出了一口气。
可下一瞬,他却猛然咳出了一口血。
他心口就像钻进了无数的虫子,一点点蚕食着他的心头肉,钻入他的血管,顺着血液的流动开始往头顶窜动。
沐挽风用手紧紧抠着前胸,转头瞪住了史阳州,千言万语都被他口中的鲜血湮没,最终只愤怒的吐出一个字:“你!!!”
史阳州陷在冲击之中,半晌没有晃过神来,直到天生冲破沐挽风的空印咒,掀掉半个山头的巨响,才将他唤回神来。
“不是我!”史阳州否认道。
沐挽风也管不上到底是谁,终究只要他离了阵,再猛烈的毒,也会随着他的飞升一并消解。
“出去,快出去!”
沐挽风朝着众人大喊,可他们竟然没有一人有离开的意愿,全都蹙着眉头望着他,眼神中早已没了方才的钦佩,取得代之的,反而是一种嫉妒。
这的眼神他熟得很,一如二十年前,他们望着替他们斩杀凶兽的夏轻烟一般,甚至连面容,都能夏轻烟记忆中的人脸重叠。
他们现在想要的,不再是这山海阵中的灵草灵植,也不是他人庇护下的苟延残喘,而是沐挽风,这个人。
他们想要他的血,他的肉,他的身体,唯独不想要的,就是他的命。
不知是谁先动了手,朝着沐挽风抛去了一道剑风,随后,数十名修士纷纷御剑而起,将沐挽风围困在了中间。
他们拔出了自己的灵剑,祭出的自己的灵器,不是为了降服凶兽,仅仅是为了抓一个人。
突如起来的变故让沐挽风捧腹。再活一世,他竟然还是遭受到了一样的对待。这一次,甚至比前世更加的冷漠与直接,甚至都没有冠冕堂皇地指责他,便已经向他动了手。
沐挽风轻笑了两声:“你们有两个选择。”他转动手腕,挥动无修,“出去便是生,留下,只有死!”
一道蓝色的月牙在空中出现,随后坠下了无数修士。有的死,有的伤,有的按住身体呻.吟不止,更多的,却是捡回了灵剑,马上又御剑升入天空。
天神也在这个时候挣脱了束缚,加入了这场乱局。
沐挽风腹背受敌,应接不暇,心里却还只惦记着一个人。
他一直用余光找寻着洛青雨的身影,从他劈开出口的那一刻,洛青雨就不见了。
他出去了吗?还是藏起来了?
一阵熟悉的条草苦香出现在他的身后,沐挽风下意识以为是洛青雨的一刻放松了警惕,却在察觉对方的杀气之后,猛然侧身。
然而,他的后背还是被插中了一剑,只因他及时的闪躲,所以堪堪避开心脏。
沐挽风咬牙震开天神,刚想回身劈出一剑,却发觉,身后凌空站着握剑的洛青雨。
他浑身的肌肉都在那一刻僵硬了,甚至连身体的痛楚,也因为受到的冲击,全然忽略。
“青——”
冰冷的剑刃再次没入胸口。
这一次,沐挽风看得很真切,是洛青雨的脸,洛青雨的剑,不是别人,是他全然相信,一心牵挂的徒弟。
他不知是第多少次呕出了血,他甚至都感觉自己的咽喉与血管连接在了一起,不停地释放着身体内的血液。
灵气阻断,无修坠地。
沐挽风仅仅依靠着腾空术的余力漂浮在空中,眼睛死死地瞪着眼前人。
他用了最后一丝力气握住了剑刃,哪怕手心已经被割破了,他也浑然没有察觉到痛楚。
他最痛的是心。
比扎进心头的那一剑更让他觉得窒息。
“为,什么?”
为什么要害他,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要向他承诺之后,又违背。
为什么,要用他赠给他的灵剑,像前世一样夺了他的性命。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洛青雨。
洛青雨!!
洛!青!雨!!!!
我要你一起陪我死!
恨意取代了绝望,在沐挽风的眉目之间反复回荡。
他艰难地朝着洛青雨伸出了手,想要掐住他的脖颈,捏断他的喉骨。可剑太长了,他根本够不到洛青雨的身体,他尝试了一次又一次,甚至不惜让剑插进更深,只为了自己的手能更靠近洛青雨的咽喉。
可他还是失败了,他的意识逐渐散失,就连眼前仇人的脸,也越来越模糊。
最终,他的手耷拉着垂到了剑柄上。
他的指尖,触碰到了剑身上镌刻的剑名。
揽风。
那是洛青雨最后为灵剑取的名字,与前世一模一样,未变分毫。
洛青雨拔.出了剑,喷涌而出的血液溅落在他的白色眼眸之中,他也没有动过一下眉头。
沐挽风的身体再无支撑,从半空中坠落至地。
呼啸的风从他耳边刮过,他却没有一点觉察。他的五感在心脏逐渐停滞的跳动中收拢,他的最后留念的,记恨的,却又舍不得撒眼的,依旧天上那抹青色的衣衫。
他在呼吸停止的一瞬,也未曾合上过眼睛。
插.在他发间的玉簪先他一步落到地上,断成了两截。
就像宣告他的死亡一般,静静地躺在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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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写完了,下一章开启时光飞逝大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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