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城过往
炎天长老在离开罡阳殿之后,便回了闭安峰,再次闭关了。
钟氏两兄弟知道自家师尊定然与师叔发生了什么,却也不敢问,只能糊猜。没想到,几天之后,洛青雨却跑来问沐挽风:“师父,您与方师伯有婚约?所以您是想悔婚吗?”
“没有婚约!”沐挽风简直无语,“你从哪儿听来的!?”
洛青雨十分老实地交待:“是长卿师兄告诉我的。”
沐挽风去找了钟长卿。
“是,是长儆告诉我的……”
然后他又去找了钟长儆,结果,钟长儆见着他就开始跑。
“想跑!?”沐挽风也不顾及什么以老欺小,甩手就把无修放了出去,将钟长儆困在了人与剑之间。
钟长儆略微惊恐,一步一步往后退:“师,师叔,我可以解释的。”
“那你解。”
“是,是是是,是梅月黑那小丫头片子跟我说的!”
另一侧,沉日峰书舍中。
“师兄!师兄!”梅月黑慌慌忙忙推开书舍木门。彼时,洛青雨正站在书架翻动书册。梅月黑冲了过去,拉着他就开始大喊:“师兄救我!”
洛青雨耸耸肩把被她拉胯的衣服带了回来:“什么?”
“师兄救我,师尊会杀了我的!”梅月黑哀求道。
洛青雨低头看了一眼她搭在自己手臂上的爪子,抬头问:“你做什么了?”
“我,我……”梅月黑收回手,弱弱道:“师,师尊婚约的事,是我说出去的……当日我在罡阳殿门口听到了一些,所以……”
洛青雨无视她,拿着书坐到了矮桌前,提笔蘸墨开始誊写:“那也是你活该,谁能救你。”
梅月黑不认命地趴过去,小声道:“师兄,只要你帮我,我就告诉你个小秘密。”
洛青雨眼皮动了一下,手中动作未停。
梅月黑继续道:“关于师尊的。”
洛青雨故作镇定。
“哎呀,”梅月黑用衣袖在桌上打了两下,“那我就直说了。我知道师尊和两位钟师兄的事。”
洛青雨抬头望着他,眼神仿佛在问:“知道多少?”
梅月黑挑眉,十分自信:“全!部!”
*
沐挽风气势汹汹来到沉日峰捉梅月黑的时,刚到攀山石阶,就被洛青雨堵到了。
他一个人凌风持剑站在长阶之中,半垂着头,青色的衣袂在霞云红光中飘动,衣衫上的银色绣线流光溢彩,折射出一道又一道刺眼的白光。
沐挽风抬手挡了一下眼睛,走到洛青雨的面前:“月黑呢!?”
洛青雨没有回答,反而追问了另一个问题:“师父,原来我不是您选的第一个弟子吗?”
“你……”沐挽风听到这句话就知道他肯定知道了什么,“这又是谁告诉你的?”
“所以七年前,师父想要带上天洪的也不止我一个,师父原本是想收长卿师兄他们为徒的对不对?”洛青雨抬头,眼尾低垂着,仿佛一只被遗弃的小猫般,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不,不是!”沐挽风转身甩了一下衣袖,“你都多大的人了,别像个小孩儿一样,听风就是雨。”
“那师父为何不肯定将当年的事情告诉我?”
“那事又与你无关。”
“可那与师父有关。”洛青雨不依不饶,“只要与师父有关的事情,我都想知道。”
以洛青雨的性子,自己不讲,他肯定也会想法设法私下打探,倒不如坦白干脆跟他讲明白。
沐挽风拗不过他,牵了两下衣摆,坐到了石阶上,拍拍身旁的位置,道:“过来,为师告诉你便是。”
洛青雨乖乖坐了过去,侧着头望着他。
沐挽风缓缓开口:“七年前,在到洛城之前,为师先去了较远一些的虞城……”
*
丰平三年,北方大旱战乱连连,名不聊生,大量流民开始往京州和箐江两处逃难。钟长卿与钟长儆也随着他们的父母还有刚出生的三弟一起,南下逃难,这一逃,便是三年。
丰平六年春,大批赈灾款下发,虞城县官在各处村落支起了粥摊,钟长卿一家人逃难到此,暂居了一段时间,变故,就是在那是发生的。
“不哭不哭,鸣儿不哭哈,你哥哥马上就回来了。”李氏哄着怀里一个两岁多的男娃,枯瘦的脸上满是疲倦。
“咳,咳咳咳咳。”钟长儆坐在旁边的树干下,捂着胸口有一下没一下的咳嗽着。
李氏看了他两眼,又哄了怀里的男娃两句,不耐烦道:“别咳了,快去看看你哥打粥怎么还没回来。”
“咳,咳咳,”钟长儆费力站了起来,“咳咳,好。”
他刚走了两步,钟长卿便回来了。他的手里端着一个破口陶瓷碗,碗中盛着满满的清粥。他用手护在碗口,生怕里面的稀粥会因为走路晃荡洒出去一分一毫。
“哥~~”钟长儆看着他回来,脸色微微泛红,唇角扬起了笑意,“哥你回来了。”
“嗯。”钟长卿应了一声,见着钟长儆双唇泛紫,眉心一皱,“又咳嗽了?”
钟长儆大吸一口气,将卡在喉咙的咳意憋了回去,笑着回答:“一点点,一点点而已。”
“大郎,愣着干嘛,还不把粥端过来!”刘氏吼了一声,怀里的男娃叫唤得更厉害了,她只得低头继续哄。
钟长卿将粥递出去之后,便悄悄牵起了钟长儆的手,用半个身子挡住他,低声对他说道:“待会悄悄跟我走,别让娘发现了。”
“嗯……”钟长儆点点头。
随后,钟长卿随便撒了个谎,又回到了布施的粥摊前,没一会儿,钟长儆弓着背耷拉着孱弱的身体过来了。
“这就是你的弟弟吗?”布施的老大爷看着钟长儆,眼睛眯了眯,“你们两兄弟长得可真像啊。来,给你!你哥帮我忙活了半日,这是答应给他的酬劳。”
钟长儆结果那碗粥,难以置信地望着钟长卿,眼眶一下就红了:“哥……”
钟长卿摸了摸比他矮了小半个头的弟弟,弯了弯眉眼:“快吃吧。以后每日傍晚,你都可以来这里,找这位大爷拿一碗粥,但是记住,别被爹娘发现了。”
“嗯。”钟长儆点点头,眼泪和着鼻涕一起糊在脸上也毫不在乎,三两下就将粥倒了大半进肚子。
那时候,钟长儆就已经明白,这世间最大的恶意,不是天灾人祸,而是来自于自己的父母。
四年前,在兄弟二人年仅十岁的时候,他们的生父就病逝了。无所依靠的母亲带着他们改嫁给了当地的樵夫。樵夫脾气暴躁,对他们兄弟并不算好,但好在每月砍柴还能赚上几枚铜钱,二人为了母亲,也就忍下了这微不足道的委屈。
直到第二年,樵夫和母亲的孩子出生,他们的噩梦也至此开始。北方大旱,樵夫的柴已然卖不出去,地里庄家全干死了,河塘干涸成一块块龟裂的硬土,一家人走投无路,只得一路往南,边走边行乞,吃着树根草皮,没多久,身子较弱的钟长儆就发病了。
不停的咳嗽,不停的发烧,一个毫无劳动力的病弱男子成为了逃难家庭最大的负担。
樵夫骂他赔钱货,几次三番想要卖掉他,钟长卿劝了他们的娘亲许久,娘亲再去同那樵夫说了软话,才把这事劝了下来。
可自那时候开始,他们分给钟长儆的食物就越来越少,有时候五个饼,钟长儆连半个都得不到。他能活到今天,全靠钟长卿悄悄将自己的食物匀了大半给他。就连李氏对他的态度也开始变得冰冷,不再唤他一声儿子,眼中只有那叽叽哇哇日日哭泣的老三。
“吃好了吗?”钟长卿看着钟长儆的空碗问道。
“嗯!”钟长儆点了点头。随后,在钟长卿的搀扶下,慢步离开了粥摊。
没一会儿,一个身穿白衫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笑盈盈地指着清粥:“大爷,可以给我一碗吗?”
老大爷抬头看了一眼眼前人,规整的穿着,轻奢的衣料,头戴银簪玉冠,面色红润白皙,一看就知道非富即贵,这样的人还来讨食,着实让他心里不悦:“公子,这是分给逃难的百姓的,您若想吃,城里头的酒楼有更好的菜色。”
沐挽风笑了笑,掏出了一块碎银放在炉灶边,道:“酒楼太远了,还没走到我估计就饿晕了,您就给我一碗吧,权当卖我了。”
老大爷盘算了一下,总归那钱还能买更多,确实也不差给人一碗粥,当下便盛给了沐挽风。
沐挽风喝了两口,随意地问道:“对了,大爷,方才两个小娃,每日都会过来吗?”
“会。”老大爷也没多想,权当闲聊了,“我这粥铺,这周围就没有不会来的人。”
“哦……”沐挽风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
*
钟长卿与钟长儆二人在临近夜幕时分回到了家。那是他们用一些干枯的稻草落叶和树桠随意搭建的一个盖顶,四面透风,只能勉强挡住一些阳光,即便如此,这也算是他们的家。
到家之时,只有李氏一个人坐在里面,正抱着老三哄他睡觉。见着人回来了,也没问他们为什么一起回来的,开口便支使钟长卿:“大郎,赶紧去给你弟找点水,他渴得都睡不着了。”
近日连连都是晴天,即便靠近箐江,这周围也没有多少池塘和川河,最近的水源便是五里外的一条山溪。
钟长卿脸色微动,还是应下了:“好。”
“哥……”钟长儆拉着他衣角唤了他一声,却没想,直接就将那布料边角拽了下来。这是他们唯一一件的衣服,破了,旧了,烂了,他们也只能穿在身上。钟长儆自责地低下了头。
“别磨蹭了,快去啊!”李氏催促道。
钟长卿抬手摸了一下钟长卿眼角的湿润,道:“没事,乖乖等着,一个时辰后我便回来了。”
“好。”钟长儆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目送了钟长卿离开。
然而,等他回来的时候,家中只剩了母亲与三弟两人。
钟长儆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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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正经兄弟哈,骨科退散!
我努力多写一些,三章内就把他们的故事写完。喜欢被徒弟二杀后[重生]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被徒弟二杀后[重生]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