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如症

 
    明承志是一个勤勉的长老。他每年做得最多的事情,便是带着弟子往返于各种秘境历练。 前几日难得回来一次,刚好就撞见了洛青雨偷袭张凌墨。这次回来,立马又听说了沐挽风责罚明泽城的事。 这事无关对错,只要是拂了他颢天长老的面子,他决不可容忍。 所以他甚至连早食都没来的及吃,便御剑来到的沉日峰,要与沐挽风讨个说法。可他站在沐挽风的门前,喊了一遍又一遍,甚至连院外的竹林都削了大半了,沐挽风就是不肯出来。 明承志曾经答应过邹盛傲,绝不对沐挽风动武,沐挽风不出来,他除了怒言几句,真的毫无办法。 眼下他憋了一肚子气,从山上下来,正好撞到了洛青雨,自然要发泄一番。 明承志气势汹汹,洛青雨倒是十分从容。二人相遇时,洛青雨行了个礼,道:“见过师伯。” 明承志勾起唇角,斜睨着他,不屑道:“看你这样,伤得也不怎么重嘛,我还真以为他玄天长老秉公执法,打得你下不了床呢!” 洛青雨不慌不忙道:“这自然要感谢郑师姐,手下留情。” “放肆!” 明承志却是被这句话惹恼了,大喝一声之后,石阶两旁的树林应声倒下一片。 说什么感谢师姐,言下之意,不就是说他明承志收下的弟子徇私吗?就算这是事实,也不是他洛青雨可以堂而皇之说出来的话。 洛青雨低下头,不反驳,也不辩解,脸上却毫无畏惧之意。 “混子长老,就有要混子的样,不要到处惹是生非,迟早有一天,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洛青雨睫毛微颤,握着佩剑的手不自觉的捏紧了。 待明承志离开许久,他都在伫立在原地,沉默了些许时间,才终于又往上攀。 洛青雨在寝舍前驻留了许久,几经踌躇,抬起了好几次手,又都放下了。他不知道此刻沐挽风还愿不愿意见他。 可他不想放弃。他不想离开天洪,也不想离开沐挽风这位师尊。 沐挽风此前问他的话,他在昨夜那场秋雨中,已然考虑明白。他此刻便想给沐挽风一个答案。 他提起胆,轻叩房门,静待片刻之后,听不到房内有任何动静。他又轻唤了几声,依旧没有回应。 暖阳初升,东方山缝间亮起了金芒。 洛青雨敲了许久,沐挽风都未应声。他以为是沐挽风不愿意见他,便在门外一直等。等一炷香,敲一次,再等一炷香,再敲一次。 一直等到了钟氏两兄弟一起过来送早食。 钟长卿一身白色弟子服,手上拿着食盒,一脸笑意地走在左边:“说了我来便可,你跟着作甚?” 钟长儆穿着同样的衣服,只是袖口和下摆处多了一些黑色丝线。双手负后,歪着头黑着脸,装作蛮不在乎地回答:“我……随便走走不行?” 钟长卿笑笑,并没有戳穿自家弟弟想要见见师叔的念头。 洛青雨见到二人,底气略有不足的问候:“师兄……” 钟长卿十分熟络的问候道:“早。你是来见师叔的?” 洛青雨微微颔首,垂眸不语。 钟长儆还是偏着头,仿佛没听到一般,不屑与洛青雨说话。 钟长卿走到房门前,敲了几下门板:“师叔。是我,长卿。” 等了一会儿,钟长卿并没有得到平日里那句“进来”,让他感到一丝疑惑。 “青雨,你今日见过师叔吗?”钟长卿问道。 洛青雨低下头:“师父他……不愿见我。” 钟长卿听闻,脸上的笑容忽而消失。 沐挽风是个很随性的人,却是有两个原则,一为仪容,二为三餐。绝不衣衫不整见人,也绝不耽误三餐时辰。像今日这样到了早食时间还未起床,以前是从未有过的。 钟长卿走到木门前,敲了两下,贴着门板道:“师叔,今日有师叔你想吃的蒸饺。” 屋内毫无反应。 “师叔,我进来了。”钟长卿没有再多问,想要推门而入。 他的手刚将门推开一个细缝,一道银光穿破木门,直直地向他刺去。钟长卿身手颇佳,躲避这样的攻击易如反掌。 银光没有得手,倒也没有纠缠,嗖——的一下又钻回了屋内。 洛青雨略有诧异。又是这个东西?它到底是什么? 他登时有些慌了,冲上去就要撞门,钟长儆赶紧拦住他。 钟长卿贴在门边,向着房内说道:“无修,让我进去,我要看看师叔。” 无修?有名字的法器?莫非是师父灵器? 钟长卿在说过话之后,果然顺利推开了房门,那道银光似乎也无意再阻拦他,消匿了踪影。 “师叔!”钟长卿前脚刚迈进去,房内就传来他的一声惊呼。 洛青雨跟着冲了过去,一眼便看到躺在床榻之上的沐挽风。 沐挽风此时,只着了件灰白色的内衫,全身的湿汗浸染了那件薄衫,紧紧的贴在肌肤之上。平日束起的长发凌乱的铺散在整张床铺,额前和鬓边的几搓也湿濡濡地粘在发红发烫的脸颊上。 他双眸紧闭,眉头紧皱,整个人呼吸急促,与平日那般风姿飒爽的模样大相径庭,反倒是像得了重病的伤患。 “师父!”洛青雨哪里见过沐挽风这幅样子,整个人都傻了,扑到了床铺边,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可是却无从下手,只能求助身旁的人。 “师兄,师兄!师父他怎么了,他昨日还好好的,他怎么会突然这样——” 钟长儆把语无伦次的洛青雨拉了起来:“别添乱,站一边儿去。” 相对之下,钟长卿倒是沉稳许多,他先是在沐挽风额头和脖颈处触碰了一下,然后握住他的手腕,查探了沐挽风体内的灵流,忽而转头对钟长儆道:“快去请白勤师姑。” 钟长儆应下了,刚要离开,洛青雨一把拉住他:“我我我我,我一起去——” “别跟着。”钟长儆十分不客气的甩开了他,“我不想费力多载一个人。” 沉日峰没有传送阵,若要到苍术峰,最快的方法便是御剑。洛青雨如今十一阶,根本用不御剑术法。 钟长卿也劝道:“青雨跟我一起留下来照顾师叔吧,长儆很快就会回来的。” 洛青雨这才安了心,再次跪到床榻边缘,双眼紧盯着沐挽风。 钟长端来一盆水,将巾布浸湿拧干以后,卿十分熟络的替沐挽风擦着身上的汗。洛青雨伸手过去:“师兄,我来吧。” “我来吧。”钟长卿起身换了一个位置,将洛青雨往前推了一下,“你灵力比较纯净,外放一些到手心上,敷在师叔额头,可以降烧。” “嗯。” 洛青雨小心翼翼地让灵力溢出体外,包裹住掌心,慢慢覆在沐挽风额上。不一会,沐挽风紧皱的眉头有所舒缓,呼吸也顺畅了两分。 待沐挽风稳定了一些,洛青雨才想起来询问:“师父究竟是怎么了?” 钟长卿一边擦拭着沐挽风的手臂,一边回答:“师叔有旧疾。”而后抬头看向洛青雨,“腿疾。” “腿疾?”洛青雨愕然,“那不是——”装的吗? 洛青雨生生把后半句咽了下去。 钟长卿听出了洛青雨话中含义,继续道:“师叔早年受过伤,如今虽是好了大半,不影响走路,但是每逢变天之时,腿上经脉运转就会凝滞。放在常人身上,就是腿疾,但是放在修道之人身上,经脉不畅就会导致血脉不通,进而影响灵力的正常流动,使得灵流紊乱。” “此次这般严重,大约是昨日秋雨来得急,师叔着了凉,新病加旧疾一同爆发,才会是这番模样。” 洛青雨羞愧万分。 自打他进门之日起,洛青雨就知道沐挽风不会术法,不会使剑,只是偶尔会翻出一些奇奇怪怪的符篆用来自保,大多数还都是从邹盛傲身上搜刮来的。每每遇到邹盛傲给他分派任务之时,他总是会以身体不适和腿脚不便作为推脱理由。所以洛青雨一直以为,腿疾只是沐挽风用来逃避任务的借口。 他无法坦然面对沐挽风的无能,所以才会对明泽城动手。甚至在沐挽风逼问他理由的时候缄默不言。他害怕说出理由,害怕沐挽风发现他的内心是在意这件事的。 可如今见到沐挽风这幅模样,他才知道,往日的种种都是他自以为是的猜测。他从未完全的相信过沐挽风,所以才不愿意告诉他自己内心的想法。 一时间,悔恨,自责,恼怒,一股脑涌上心头,卡在了喉咙上,让洛青雨的喘息都变得困难了,覆在沐挽风额上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哥——”钟长卿撞开了木门,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 他的身后,跟着一位身着粉色罗裙的少女。少女年岁不大,约莫二八,身形纤瘦妖娆,头戴朱钗,面若桃花,像极人间某世家的闺阁小姐,只是眉目之间带着两分戾气,让人难以亲近。 白勤走到床榻便,钟长卿和洛青雨自动让开了位置。 她用手捏住了沐挽风的手腕号脉,片刻后又用两只手指探向前额,随后长舒一口气:“老毛病,无妨。只是这次稍微严重一些,服些汤药两日便就会好了。” 三人听后终于是放心了。 起身离开前,白勤望着洛青雨,道:“方才是你用灵力给这小子降温的?” 洛青雨点了点头。 “可以,继续。记得把被子给他盖严实点,再着凉,他还得接着烧。” 走出两步,白勤又回头交待:“还有,打点热水,替他敷敷膝盖,他会睡得更舒服些。” 洛青雨一并记住了。 白勤走后,洛青雨又对钟长卿说道:“师兄,你们先去忙吧,师父……由我一个人照顾就可以了。” 钟长卿看了一下床榻上的沐挽风,思索了片刻,道:“长儆先回去吧。倒是青雨,你……确定要这样照顾师叔吗?” 洛青雨一低头,这才发现,自己昨日挨了鞭子,又淋了雨,衣衫上血迹和泥土搅做一团,血腥味倒是没有了,泥土的芬芳隔着老远都能嗅到,十分不雅。 “我——我去换件衣服。” 洛青雨冲出了寝舍,半柱香之后,他就整理干净急匆匆赶了回来。 钟长卿虽然担心,但是眼下有洛青雨在旁,他身上又还肩负着整个天洪派食材采买的任务,艰难抉择下,他最终还是放心地将照顾重任交给了洛青雨,离开了沉日峰。 ※※※※※※※※※※※※※※※※※※※※ 最近有点凉啊,各种意义上的(欲哭无泪脸.jpg) 还有一个周考研了,在这里给要参加考研的读者朋友们加个油。喜欢被徒弟二杀后[重生]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被徒弟二杀后[重生]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