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时,乐于已经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正打算回去,却见街边一男童手中拿着一个鸡腿,一边往后望一边脚下生风,溜得贼快。
那男童见旁边的小巷中堆了几麻袋东西,想也没想就躲在了麻袋后面。刚躲好,后面就追来三个穿着一样服饰的壮汉,粗布衣裳背后印着一个“刘”字。
乐于愣住了,于他而言,此时此景似曾相识。
壮汉们在巷口东张西望了一会儿,最后决定兵分三路。眼见着有一个男人就要走进小巷,乐于赶紧走过去,笑着叫住那人:“这位大哥,请问你是在找一个拿着鸡腿的孩子吗?”
只见那人转过头,一脸愁苦样:“是啊,小兔崽子居然敢在我们老爷的生辰宴上捣乱,要让我抓到他定要打残他的手脚!”
趁他说话,乐于越过他的肩膀看到了躲在麻袋后瑟瑟发抖的孩子。
“这样啊,方才我见一个孩子鬼鬼祟祟地往那边去了,也不知是不是他。”乐于随便给他指了一个方向。
那人面露喜色,拍拍乐于的肩膀,道:“谢了啊,小兄弟,我叫陆仁甲,是刘府的家仆,我先去追那小兔崽子,有空喝两杯。”
乐于见他走远,这才来到麻袋后,蹲了下来。面前的孩子面黄肌瘦,穿着又破又脏的衣服,光着脚一直往后退缩,一双大眼睛惊恐地看着乐于。乐于笑着对他道:“你别怕,我不会告诉他们的。”
看他的神情明显是不相信,乐于再次解释道:“我若是他们的人,刚才就会告诉他们你在这里了,你说对吗?”
男童犹豫了一会,颤颤巍巍地将手中紧握的鸡腿递给乐于,乐于摇了摇头,道:“我不饿,你吃吧。”
鸡腿被收了回去,男童低头看着,咽了咽口水,用稚嫩的童音道:“我,我也不吃,我要带回去给我爹。”
一段记忆在乐于脑中浮过,当初他也是这般,想着把白嫩嫩的馒头带回家给白央央。
或是同病相怜,乐于伸手摸了摸男童的头,对男童道:“你先吃,等会儿我买些包子你带回去给你爹好不好?”
男童难以置信地看着乐于,他问:“真的吗?”
乐于回复了一个“嗯”后,才见他狼吞虎咽地啃起鸡腿来。
“慢点吃,别急。”见男孩噎住了,乐于轻拍着他的背,替他顺气。只听那男童吃着鸡腿含糊不清地说道:“谢谢咕咕,咕咕你真是个好人。”
乐于笑了一下,道:“不用客气。”
等到男孩吃完,乐于说带他去买包子,男童将油乎乎的手在破衣裳上擦了擦,站起来开心地拉住乐于的衣摆。乐于注意到男童总是用一只脚在另一只脚上摩挲着。太阳这么大,地也肯定被晒得滚烫,乐于想着便蹲下来,将斗笠摘下来戴在男童头上,道:“我背你吧。”
男孩犹豫了一下,轻轻地趴在了他的背上。
乐于背着他在街上找着包子铺,背后一直安静的男童忽然小声说道:“哥哥,你真好,我都爹很少背我。不过我不怪他,我娘死得早,爹身体不好,一个人又要刨木头,又要照顾我,我知道他很辛苦。”
听他说完,乐于感觉男童把头靠在了他背上,他不禁在心中感慨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
乐于安慰道:“那你一定是个好孩子,不哭不闹,很懂事。”
没走多久,乐于找到了一家包子铺,他将男童放在店铺大棚的阴影里,向老板要了一屉包子,庆幸自己出门前带了些碎银。
接过打包好的包子,将碎银给老板后,乐于蹲下来,把包子给男童拎着,问道:“你家在哪里,我带你回家吧?”
男童提着包子,低着头一言不发。乐于正想凑近看他的表情,他却突然抬起了头,眼泪鼻涕横飞,哭着拉住乐于的手哭诉道:“哥哥,哥哥。我不要包子了,你可不可以请个大夫,我爹他生了重病,躺了很久,要大夫才能治好。哥哥,求求你了。”
“好好好,先别哭,我去请大夫,然后再一起回家。”乐于替他擦干眼泪,男童也自觉地吸了吸鼻子,抑制住自己的嚎啕大哭。
乐于背上他,眉头皱起,心生疑惑。
*
等到乐于赶回客栈时,已是黄昏。他一进去就看见宋林望他们四人围着桌子坐了一圈,神情各异。
他先打招呼:“二哥,我回来了。”言语和神情都有些疲惫。
话音刚落,就见四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只见宋林望皱着眉头,眼神犀利,语气比平时还要冷上几分:“你还知道回来?”
“抱歉,有事耽搁了。”乐于低下头,不愿看宋林望的眼睛。
“乐哥哥,你可算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们就打算去找你了。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宋森然走过来,满脸担忧。
乐于疲倦的脸上露出笑:“我没事。抱歉,让你们等了这么久,现在走吗?”
叶莘站起来,道:“走吧。”接着他就先出了门。莫宣跟上叶莘,在经过乐于身边的时候,他拍了拍乐于的肩膀。
乐于还愣在门口,宋林望冷哼一声,站起来甩了甩衣袖,与他擦身而过。
还是宋森然拉拉他的衣摆:“乐哥哥,他们都走了,我们也走吧。我们没有怪你,我们只是担心你。”
乐于这才反应过来,冲宋森然一笑,说了一句:“谢谢小然,我知道。”
跟小二道歉说是斗笠弄丢了,那小二也是通情达理之人,跟乐于说没关系,反正那也是破斗笠,迟早得扔,丢了就丢了。
道完谢,乐于这才赶去追他们。
路上,乐于好奇宋林望居然没买马。宋森然告诉他,方才他们问了小二,小二听来往的客人说过,附近还真有个破庙,可是具体在哪他也不清楚,几人只好步行以便询问路人。
接着一路上除了问路人附近有没有土地庙,几人皆是沉默。乐于心事重重,旁边爱折腾的宋森然许是看到了他的愁容,也没有闹腾。
几人从黄昏走到天黑,好在月色正浓,路上也不至于太黑。
忽而听到了一阵哐当哐当的响声,原来是一辆破旧的牛车缓缓驶来,几人纷纷靠边让路。
那牛车跑过,突然又在他们前面不远处停下,一个身影从牛车上下来,跑向他们,待人跑近了,借着月光才看清那是一位头发花白、有些佝偻的老人家。
那老人看清他们,眼里满是遮不住的激动,他一一拱手,道:“各位可是附近仙门中的仙长?”
宋林望不喜与生人交谈,冲乐于使了个眼色,乐于懂他意思,颇为友好地回答道:“正是,请问老人家有何事?”
他见那老人家听完,更高兴了,毕恭毕敬的:“仙长们若是再行上一段路就真到了那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破山头。这深更半夜的也不方便赶路,仙长们若是不嫌弃,不妨到我们村子去,虽说简陋,但好歹有个落脚之处。”老人家说完见他们没有反应,又急急补充道,“离得不远!就两里路。”
说完他偷偷观察着几人的神情。
几人看破不说破,这明摆着是期盼他们去那村子。做法与迟梦派人去引诱那位道士倒是有些相似,可他们本是临时起意想要找到那破庙,这么一位老人不可能将他们的行程了解的这么清楚,看来许是有难言之隐······
忽然听到叶莘道:“如此,便有劳带路了。”
其余几人也略带疑惑的看向叶莘,叶莘却像是完全没注意一样。
乐于不知道他此举是不是有些太过草率了?但转念一想,就算落入虎口,凭叶莘和宋林望的本事又何以为惧呢?
只见那老人家连声应是,立马转身带路,叶莘跟上,莫宣亦然。
宋林望走到宋森然身边,低声说了句“别走开。”接着他瞥了乐于一眼,拉着宋森然跟了上去。乐于被他冰冷的目光看得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禁暗想,宋林望还是那么厉害,经常见都不禁有些心悸,也难怪有一些人看到宋林望就以为他想杀人了。
老人家驾着牛车,想捎上几人。几人一看那牛车上的稻草还有那味道甚重且黑漆漆不知为何物的东西,坚决地婉拒了。乐于耽搁了一下午本就没有休息,他倒是想在牛车上舒舒服服的坐下,不过大家都走着,他没好意思上去。
半柱香后,五人被带到了一个村子,村中环境倒是不错,三面环山,一面通路,来时乐于还瞧见村口还有个不大不小的莲塘,房屋虽简陋,但这种男耕女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也颇为快意。
那老人家冲他们讪讪道:“几位道长稍等片刻,我这就为几位安排住宿。”
他说完,敲了一家看上去较整洁的屋门,屋中尚有灯火,想必主人还未休息。
果然,没一会儿屋里就出来了一男一女,老人将拉过他们,低声讨论着什么,乐于注意到他们时不时向这边偷瞄上一眼,面露喜色?
一阵话说完,那一男一女便进了旁边的柴房忙活起来,留下那老人家招呼他们:“几位道长,进屋吧,饭菜一会儿就好。”
几人随老人家进了屋子,屋里只有一盏油灯,并不明亮,还有扑面而来的腐木之味。乐于见叶莘他们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但也没说什么。
老人家招呼他们在桌前坐下,不一会儿男主人就端来了饭菜,一荤一素还有一锅汤。男主人看着桌上的菜有些不好意思:“几位道长,就剩这点肉了,明日我便去集市上买些回来,今晚还请你们多担待担待。”
乐于看了看菜,拿起筷子,夹起一片青菜,笑道:“多谢款待,应该是我们打扰了。”说完就送入口中。
这菜虽然卖相不好,味道倒是不错。其余几人也纷纷拿起筷子,慢嚼细咽地品尝起来。
男主人见他们用起饭来,喜上眉梢。
走了一天路,乐于也饿了,吃了满满一碗,抬头却见只有莫宣还扒着米饭,而其余三人早已放下筷子,碗中还剩下大半碗米饭。
“我们睡在何处?”
叶莘这么一问,乐于才环顾了一下屋子,右方有两间里屋,皆是一眼能扫完,而且其中一间里似乎还睡着一人。
“今晚要委屈各位仙长挤挤了,这位姑娘就睡这间吧。”男主人指了指那间似乎有人的屋子,宋森然伸长脖子望了望,男主人注意到了,解释道:“喔,那是小儿,放心,一会儿我就带他去村长家睡一晚。”
几人脸色都有些难看,宋森然小声对乐于说:“乐哥哥,我不想去睡那屋子。”
乐于偷偷安慰她:“没有办法,就将就这么一晚,明晚寻个干净的客栈歇下。”
虽说他们很是热情,可乐于却注意到他们时常会与对方有眼神交流。
本想着先在村子里待着,最多到明日他们离开之时,村中若真有事相求,一定会在那之前同他们交代清楚。不过乐于还是失算了,他未曾想过叶莘会直接问出来。
“不知村中可有事需要我们做?”见村民仍在犹豫,叶莘平铺直叙道,“你们就算现在不说,明日我们离开前你们也必定会说,早晚我们都会知道,不如早些说出早些解决,诸位也不必如此忧心。”喜欢不孤不辜请大家收藏:(663d.com)不孤不辜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