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卯时,乐于快到大门时,突然从屋旁走出来的宋森然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正色道:“乐哥哥,实不相瞒,昨日我夜观天象,发现此去你们有难,需有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同行方可逢凶化吉。”
说完她抬起了一只手放在下巴前,对乐于一直笑着。
“年轻貌美的女子啊,”乐于假装思考了一会儿才道,“那我去问问秋水师姐有没有空。”
“你你你,简直是暴殄天物!”自荐不行,宋森然又撒娇道:“哎呀,乐哥哥,乐哥哥,你也是要去找真凶吧?带上我带上我,我也想去,门里太无聊了。”她说着,还用那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望着乐于。
“小然,此去凶险难测,我怕你出事,你就待在门里,下次再跟你一起出去好不好?”
却见宋森然使劲摇头。
“不嘛,不嘛,乐哥哥,我会保护好自己也会保护好你的!再说还有二哥和叶哥哥,你就带我去吧,求你了。”
无奈,乐于柔声道:“小然,小然你听我说······”宋森然打断他:“不听,不听,小然可是乐哥哥的妹妹啊,乐哥哥怎么能不带小然去,小然想要保护乐哥哥,乐哥哥居然不让小然去!小然这么可怜,每日都被关在门里,小然好难过,小然······”
乐于哭笑不得,他扶住一直摇晃他的宋森然,宋森然这才抬起头来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乐于道:“小然,你刚才说二哥也要去?”
宋森然一副欲哭的表情,回答道:“是啊,二哥也去,小然就更想去了,乐哥哥你就带我去吧。”说着又晃了晃乐于的胳膊。
乐于对她实在没有办法:“好吧,不过等会儿我们得先请示二哥,他若同意,就带你去。”
宋森然立即放开他,一改刚才哭哭啼啼的样子,往前走了几步,侧回身子,温柔一笑,道:“乐哥哥最好了!”
两人有说有笑地走到了大门,只见叶莘,莫宣,宋林望三人都站在那里,都是一言不发。三人都是一表人才,此景倒是有些养目。
见他们来了,三人都将目光投向他们。
宋森然与莫宣两人目光相接,宋森然立即哼了一声,转过头去。莫宣也一脸厌烦地撇过头不去看她。
宋林望微皱眉头,看着宋森然,问道:“小然,你怎么在这?”
宋森然俨然一副乖巧的样子,什么也不说。她推推乐于,乐于上前替她解释道:“二哥,能否将小然也带上?她整日在闷在门内也挺无聊的。”
“无聊?视为儿戏?”宋林望不悦地看着乐于。
宋森然期盼地看着宋林望,道:“二哥,我不会闯祸的,我会听你们的。”
乐于也补充道:“二哥,我会看好小然的,要不让她去吧。”
宋林望斜视乐于一眼,显然是不信,丢下一句“管好自己”后就转身召出了锐之,御剑浮在离地面不远的位置。
那他这算是默许了?乐于和宋森然一对视,在对方的眼里都看到了喜悦。看宋林望的样子显然是在等宋森然。乐于提醒道:“小然,还不快去。”
“甚好!”宋森然冲乐于眨眨眼,跑过去找了宋林望。
“走吗?”
听到叶莘毫无起伏的声音,乐于这才反应过来,他道完谢又踏上了叶莘的剑。
一如上次一样,叶莘的剑又快又稳,身姿也一样的笔直挺拔。
不一会儿,几人就下了山。
在山下的一家茶馆里,莫宣从鲲鹏袋中摸出一张大舆图铺在桌上,图上山川河流都描绘的十分详细。
摸清楚了大概的路线,宋林望来到柜台,将三个金锭子往掌柜的面前一放,道:“买五匹马。”
掌柜眼前一亮,伸出手想要去拿那金锭子,注意到宋林望清冷的目光,他将手一摊,问道:“这位公子,你的意思是让我去马市帮你买五匹马?”
“是,多的给你。”宋林望说完就走了。
掌柜乐呵呵地把金锭子收入袖中:“好嘞!谢谢公子。”
掌柜召来小厮去马市买马,只给了小厮一袋碎银:“记得讨价,我都算好了,就这些,只多不少,你自己看着办吧。”
五人等到小厮将马买来就要出店离去。
“诶诶诶,几位,不多留会儿吗?小店还有上好的糕点,不如再坐坐?”掌柜拦下他们热情地问道。
这几人财大气粗,若是能多留一会儿,又能收下不少银两。
莫宣直言:“不必了,我们路途遥远,得快些赶路。”
掌柜是聪明人,知道若是执意阻拦反而适得其反:“那便预祝愿各位一路顺风。”他将几人亲自送出门,又令人将马匹牵来,各方面考虑得十分周到。
这些马还算干净矫健,乐于见叶莘选了一匹,莫宣立即将那马打理了一番,待叶莘上马后莫宣才上马。宋林望也将宋森然扶上了马,乐于看向自己面前的马,在马背抚摸着,心中祈求着:马啊,马啊,我不打你,你也别摔我行不行?
宋林望道:“上马。”
乐于这才发现宋林望正看着他,微皱着眉头,狭长的眼眸似有不满。
在宋林望的催促下,乐于将心一横,踩上马镫后,将腿一迈,稳坐在马背上。
这是他头次骑马,上马后还算平稳,悬着的心顿时落下一些。乐于心中欢喜,心道:“看来上来之前与马儿的沟通还是很重要的!”这么想着,他便一手握住缰绳,一手摸在马头上,笑着小声对马说:“多谢马兄,你可真是一匹温良的好马啊。”
乐于在它头上摸上几次后,温良的马兄突然长啸一声,随后将长腿一跨,撒欢似的跑了出去。
乐于汗颜:“……怎么这么不经夸。”
马背颠簸,乐于顿时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抓紧缰绳,任由着马兄乱跑。
其余几人原本等着宋林望上马,却没想到乐于率先冲了出去。
宋森然乐道:“乐哥哥今日是有什么事啊,这么开心。”
“你……眼睛不好使?”莫宣提醒道,“他的马失控了。”
宋森然大惊,大声喊道:“乐哥哥!”
莫宣问道:“他不会骑马?”
“乐哥哥不会骑马吗?”宋森然也很惊讶,她问着看向了宋林望。宋林望的双眼一瞬间微微愣神,不过随即被往日的凌冽代替。
莫宣问:“二公子和三小姐也不知道?”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只见宋林望飞身上马,驱马而出。却有一人比他更快,此时叶莘已经将马骑出了十几米。
此时的另一边,乐于马上就要离开小镇了,方才一路上撞倒了不少小摊,货架,闹得鸡飞狗跳,乐于控制不住,只能一边搞破坏一边道歉。不过还好,只要到了郊外,就不用担心了,他有办法制住它。
刚想完,就见前面走着一个杵着棍棒的老妇人,乐于心道不妙,照这样下去,定会撞上去,弄得人仰马翻。乐于顿时想起了早上宋森然所说的话……
他冲那老妇人急急喊道:“老人家,快躲开!”
那老妇人倒是听到了,她转身意识到危险后,想要立即躲开,奈何腿脚不利索,反而跌倒在地。
眼见就要撞上了,乐于用尽全力将缰绳一拉,马兄被勒得前脚离地,马头偏转,它一个回眸转身,将背上的乐于甩出数尺。
乐于被甩下马,在地上滑了一截才停了下来。半边身子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乐于立即支起身子,看向那老妇人。所幸老妇人没事,她慌乱地爬了起来。
但马已失了控,老妇人离得近,她可能还有危险,乐于立马站起来向她走去。
还未走到,便见一袭白衣飞过,稳踩在马背上,乐于这才看清来人是叶莘。只见叶莘抓起缰绳一拉,本来暴躁的马兄在原地踏上两圈,渐渐安静了下来。
乐于回过神来,将老妇人扶到路边:“婆婆,抱歉,你没事吧?”
“你们这些富家子弟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招摇过市,非要闹出人命吗?要不是老婆子我命硬,今日就交代在这了!”老妇人气得拿起那杵着的木棒直打乐于。
“对不起,对不起,下次绝对不会了。我陪您去看看大夫吧。”乐于安慰着,从怀中摸出一个一看就没多少钱的皱缩小布袋递给老妇人。
不知何时宋林望骑着马在不远处停下了,他跨下马,目光冰冷,扫了扫乐于,将乐于的小钱袋拍回他怀中,然后从鲲鹏袋中拿出一锭金元宝放在老人手中,什么也没说就拖着乐于走远了些。
没走多远,宋林望松开手,轻蔑地瞥了乐于一眼:“就这点钱?”不等乐于回答,他接着道,“自己留着。”然后就飞身上马,俯视着乐于。
叶莘驾着马过来,略带疑惑地看着乐于问道:“你不会骑马?”
“我没学过,这是第一次。”乐于垂头道。
“我可以教你。”
叶莘的声音再次传来,乐于有些惊讶地看向他,却见叶莘面色如常,没有一点人情味。
“逐仙门人,我来教。”宋林望也冷冷地开口。
乐于又面露呆样地把目光投向宋林望,心道:“这两位今日是怎么了?一点也不像平日的作风啊。”
两位大人物的突然关注,反而让他为难,他迟疑了一会儿,一笑:“二哥,叶公子,我,我突然觉得走路也挺好的哈哈,强身健体,而且机会难得。”
叶莘道:“你不必担心,不会再被甩下去。”
他正为难着不知如何开口,就见莫宣和森然骑马赶来了。一瞬间,乐于好像看到他们身上冒着金光。
两人御马停下,莫宣对叶莘道:“公子,一切已处理妥当,该赔的都赔了,也没有人受伤。你们怎么样了?”
叶莘平淡道:“我们没事。”
“乐哥哥!你手流血了。你怎么不会骑马呢?我记得博雅书院有这一课啊。”
乐于看向自己的手臂,脏破的大袖下有血顺着手臂留下。他看着那些血迹,一些记忆回闪,他收起笑意,未执一言。
“看着就疼,我给你擦擦啊,你忍忍。”宋森然下马,挽起乐于的袖子。外臂青一块紫一块的,还渗出了少量的血,宋森然拿出手绢,轻轻地将血迹擦净。乐于咬着下唇,却有些心不在焉。
等到宋森然将血迹擦干净,又敷上药粉,转身对马上三人问道:“乐哥哥不会骑马,而且也受了伤,现在怎么办?”
三人沉默,顿时鸦雀无声。
总要有人打破沉默,只是没想到打破沉默的人是叶莘。他直接向乐于伸出手,面色平静:“宋二公子要照看宋三小姐,我载你一程。”
听他说完,宋林望冷眼看向叶莘,想要说什么,终是扭过头没有开口。
乐于看着叶莘伸出的手,犹豫片刻后,将自己的手搭上叶莘的。叶莘的手掌很温暖,完全不似其人一样清风拂过,水波不兴的感觉。乐于疑惑:一个修仙且长期握剑的人手上怎么连薄茧都没有?
叶莘将他拉上马,乐于再次跨坐在马兄背上,身后的叶莘伸出手拉住缰绳的同时也将他圈在了双手间。乐于怕干扰到叶莘,自觉地往前微微移了移。
马蹄声响起,宋林望驾着马从旁边长驱而出。
“二哥,你慢点,等等我啊。”宋森然也驱马追了上去。
“手应该还能动,抓着它,我教你。”叶莘的声音从耳后传来。
乐于微微一怔,点了点头,握住了缰绳。而叶莘也没有放开,两人的手一前一后的握着缰绳。叶莘轻吐一声“驾”,一夹马腹,暴躁的马兄乖巧地跑了起来。
莫宣见他们的马开始跑了,安静的跟在后面。
叶莘的语气依旧平静,伴随着风声传来,但此时乐于却感到他很耐心。
“放松,别勒着它。若是将它勒得太紧,它也会不适。”
这声音莫名让人安心,乐于照做,不再将缰绳拉紧,果然方才左右摆动了几下的马头温顺地摆正了。
没过多久,便看到前方有一山头挡住了笔直的道路。叶莘道:“若是像这样的弯道,轻拉缰绳调转马头就行了,不必紧张,它虽是牲畜却也能感受到御它之人的情绪。你来试试。”
说完,叶莘松了手。
看见缰绳上的手不见了,乐于心中又升起一阵恐惧,不过他很快就将这股情绪强压下,按照叶莘刚才所说,轻轻调转马头,马兄却又没有反应……他又稍稍加力,马兄这才感受到了,偏转马头,顺利地过了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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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