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青年伸向乐于的双手愣在了中间,他转向且徐行,眼里尽是难以置信,“你、你的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乐于他又瞎又聋又哑,这次听好了吗?没听好,我也懒得说了。”莫名觉得此人好相与,且徐行懒洋洋地又说了一遍。
白衣青年收回手,围着乐于足足绕了两圈。期间他在乐于耳边大喊,在乐于面前做鬼脸,还对乐于上看下看的,最后他才拍着且徐行的肩膀,垮着一张脸道:“这位哥哥,能否告知在下乐于他是怎么变成这副样子的?”
听到“哥哥”二字,且徐行瞬间有些美滋滋,他一笑,随后拍着白衣青年的肩膀假装正经道:“这位弟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就是严知节吧?既然你是乐于的好友,那我便实话实说了。”且徐行嘿嘿一笑,“其实……我也不知道。”
“没错,我就是严知节,乐于是我拜过把子的兄弟。”白衣青年扶额后,拍着胸脯道,“你怎么也不知道?你不是跟他一起来的吗?”
且徐行刮刮鼻子,笑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们赶了许久的路……”
不待他说完,严知节连忙做出请的手势道:“请,路途艰苦,屋中茶水糕点哥哥请随便用。”
门仆退出了院子,严知节和且徐行这才把乐于带进了屋子。
一进屋子,且徐行毫不客气地拿起茶点就用,他边吃边对绕着乐于看的严知节道:“哦,差点忘了,你若是想跟他聊聊,在他手中写字便好。”
得了这话指导的严知节豁然开朗,连忙在乐于手中写下:“乐于,我是严知节,你怎么成这样了?可是有人欺负你了?奶奶个腿,我替你报仇!”
方才还被带来带去的乐于本来还想着什么时候能见到严知节,真当感受到了这些字,他反而一时之间不知先写些什么好。得知故人在此且安好,所幸故人岁迁而存念,乐于感觉自己的心顿时除去了不少重负。
最后他才写下:“知节,好久不见。”
“好好好。别说这个了,快告诉我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我替你揍扁他。”
严知节写得很快,乐于不禁笑了,这人还是那么火急火燎的,他回写到:“是我自己弄的。”
“……”严知节无语片刻后写到,“当我刚才没说,不对,是没写。”
“那个,弟弟,你这儿的糕点真好吃,还有吗?”且徐行将空盘子给严知节看。
“有的,有的。”严知节回头一看,他腾不出手,就撇着头对旁边的侍女道,“再去多拿些糕点来。”
侍女应了,严知节又立马认盯着掌心,看看乐于写着什么。细细辨认来,乐于写得是:“知节,我此次来皇城是有事相求。”
严知节豁然道:“我俩谁跟谁啊,有事你直说。”说完,他才察觉不对劲,又在乐于手中慢慢写了一遍。
且徐行等着糕点也觉得无聊,于是也伸了个脑袋凑过来看着。
乐于点头,斟酌片刻后他写到:“知节,叶莘的事你知道多少?”
谈及叶莘,两人方才的氛围荡然无存,就连仅剩的久别重逢之喜也荡然无存了,只留下压抑。
过了一小会儿,严知节才垂着眸子写下:“你不知道吗?叶莘他……死于八年前的五月十二。”
看来严知节是知道的,乐于攥紧的左手这才松开了些。其实他也不清楚严知节到底知不知道叶莘已经……他都想好了,严知节若是知道,他便与严知节一起调查;若是不知道,那还是别让严知节知道比较好。
“知节,叶莘的死有蹊跷,我此次前来就是为了找出真相,你可否同我一起?”
严知节看完,他猛地一抬头,看到了乐于那张眉头微皱的脸。愣了片刻,他才低头写到:“真的吗?哪里有蹊跷?若是真的,我定然会调查清楚。”
“是小然说的,”乐于将剩下的手指捏紧,“况且,我想你也不信叶莘真的会走火入魔,成了杀人如麻的魔头。”
“当然,我与他同门数年,他行事向来干净,意志也非常人所能及,怎么可能会突然走火入魔。乐于,你打算怎么查?”
乐于写到:“当年事发,你我皆不在场,我们连知情之人都不知道有哪些,而且这皇城之中似乎有人特意压制着这事。我暂时也没有头绪。”
两人一时沉默。
良久,乐于才写到:“知节,你可知叶莘的墓在何处?我想,我想去见见他。”
严知节沉思片刻,一笑,写下:“知道。可以。放心,交给我吧,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先等上几日。”
“多谢。”
“你我之间用得着‘谢’吗?”严知节笑了,明眸星眼,“再说了,我可不是在帮你,我是在帮我自己。”
糕点来了,严知节顺手递给了且徐行,继续与乐于写字。且徐行坐回了原先的椅上,嘴里吃着糕点,目光却凝聚在两人身上。
之后三日,乐于与且徐行就住在严知节的院中,衣食住行皆是最好的,就连乐于身上的破青衫都在严知节的软磨硬泡下换了。乐于换了新衫,窄袖但仍是青色,从前的落魄不复存在,反而衬出了他的好面貌。且徐行完全把这里当成了自己家,指使仆人比谁都得心应手,严知节若是回来了,他还要拉上严知节一起吃喝玩乐,似乎忘记了谁是主谁是客。
严知节与且徐行喜好相同,两人得了空闲就拉上乐于一起胡闹,想到什么便玩什么。
想到八年未见,当年的少年已经成了如今的青年,乐于对严知节写下:“可有婚配?”
严知节将左手中的箭一掷,精准落入壶中,他这才回写下:“哪能啊,我若是成婚了,不知多少女子要哭倒在我家门外。到时候,积泪成河,把我家给冲了,我爹非要扒了我一层皮不可。”
要扒他皮的严相爷在第四日出现在了他的门口。
当时乐于正在修炼,而严知节与且徐行正在喝酒划拳,两人都喝得晕晕乎乎的,脑门上贴满了纸条。
严知节背对着门,于是且徐行先看到门口堵了这么一个凶巴巴的老头。他走过去对着严相爷道:“你谁啊?也是来喝酒的?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来来来,进来一起喝。”说完,他还揽着黑脸的严相爷往里走。
“知节,我又找了个老兄弟陪我们一起喝酒哈哈哈。”严相爷力气不如且徐行,竟是被他拖了进去。走到桌边,且徐行坐回原位,见严相爷站着,他热情地招待道:“老兄弟,别客气,坐啊。”
严知节刚喝完一杯酒,一听且徐行这话,他指着且徐行哈哈笑道:“你肯定是喝醉了。这都没凳子,你是要让他坐在地上吗?算了,我去给他找个……爹!”严知节一把扯下脸上的纸条,站得笔直。
“你要给他找爹?那顺带也找个娘好了啊哈哈哈。”且徐行仍不知死活地笑着。
“混账!”严相爷一脚踹翻了酒桌,酒杯菜碟碎了一地,吓得两人一下子弹了起来。
“诶,这位兄弟,不就没给你准备凳子嘛,你至于生这么大气吗?”且徐行也扯下脸上的纸条,他说着还想往前走,被欲哭的严知节拦下了。
“严知节!我看你这几日往宫中跑得勤,本想来看看你。你倒好,与这狐朋狗友在这里喝酒玩乐好不快活。你,你这是要活活气死我!你能不能学学那赵世足,啊?小小年纪就坐镇一方,现在更是手握十万重兵,你再看看你,整日游手好闲,叫你娶妻生子你也不听,你,你!”
等到严相爷一说完,严知节立马露出了个灿烂的笑容,绕到严相爷的背后,边捏肩边道:“爹,你消消火,我最近在处理一件大事,所以烦躁了些,这才叫朋友陪我喝了几杯。是喝多了,我认错,爹,你罚我吧。”
严相爷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问道:“你能做什么大事?”
“保密。爹,等我做完了再告诉你,你放心吧。”
“真的?”严相爷又瞥了严知节两眼。
“真的,真的!”
见严知节再三保证,严相爷这才点点头。他将屋中一扫,看到了在屋子角落里修炼的乐于,当即脸色大变,“知节,你屋中怎么有修士?!”
严知节立马挡在严相爷的视线前,笑道:“没,他不是,爹,他那是学着玩的。”
“你爹还没老糊涂!”严相爷拉开自家儿子,眼前的光景一览无遗,他更加气愤,指着严知节道,“知节,你想怎么胡闹爹也就忍了,你怎么能把修士带到家中?若是被发现了,这可是脑袋落地,株连九族的罪名啊!”
严知节依旧挡在前面,拳头攥紧,他垂头道:“我知道,但乐于乃我好友,你不说我不说,就没人会知道。他留在府内还要比在外面安全些。”说完这句,他忽然又抬起脸,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爹,让他留下吧,他还可以监督我念书呢。”
“可他是修士!”严相爷不依不饶,“你别说话!不管怎么样,马上让他们滚出去,永远不要再踏入相府一步。”
“你就是说不过我,我就不闭嘴。乐于他们……”话还没说完,严知节先挨了一巴掌。
严知节脸上瞬间多了个红巴掌,他也不在意,只是撅着嘴不说话了。一旁的且徐行听到这响声,这才清明了些许。
“来人,”严相爷冲外面大喊了一声,立马有很多侍卫涌进屋中,“把这两人赶出去。”
侍卫应声而动,将乐于与且徐行往外拖去。被突然打断的乐于本想攻击,但并未感受到妖气,况且这是在严知节家中,他也就做罢,任其而为之。
见两人被拖出院子,严知节才看向严相爷,他轻笑沉声道:“爹,我又想起姐姐了。”
此话一出,严相爷瞳孔一怔,他将手搭上严知节的肩膀,放缓语气道:“知节,你要知道爹也是为了你好,为了严家好。你看,我没将他上交给朝廷就已经是给他机会了。”
“虽然前后颠倒,不过我知道的。爹,我同他们出去住几日。”严知节冲严相爷一笑,明朗英俊,不等严相爷说什么,他便追了出去。
严相爷看着他的背影,嘴唇翕动,终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喜欢不孤不辜请大家收藏:(663d.com)不孤不辜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