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二章 妇人之仁

    东门外五里,高顺拿着单筒望远镜静静的观察着前方城头的攻城战。
    这一刻,他的心头也很不少受。
    那些悍不畏死的战士一面提着武器冲上云梯,一面还要不断抵挡着头顶和侧面各处不断飞来的十块箭矢,然后一个个又被从空中砸落下来。
    就这一会儿,高顺已经看到不下四五十个军士从云梯上坠落下来。
    具体能有几个人还有机会被救回来,他根本没有一点把握!
    太惨了!
    这就是一个用鲜血和人命换取胜利的年代。
    云梯上已经被鲜血染的鲜红一片,仅仅看着都很瘆人。
    高顺的眼圈已经一片通红,这可都是人命!
    虽然他知道这是必然的过程,可他还是受不了。
    “投石车呢?马上给我砸,将城头的那些家伙给我统统砸下去!”
    高顺转头就对赵云吼道。
    “可是,这才刚刚开始攻城,若是现在就用投石车的话,那城头有了防备只怕后面就不好攻了!”
    赵云有些为难的劝说道。
    “后面?人都死光了还说什么后面?难道韩荣就不知道我们有投石车?少废话,给我砸!”
    赵云无奈,只能赶紧转身去传令。
    足足一炷香之后,高顺终于听到了一阵阵呼啸声在前方响起,一块块巨大的十块被抛上高空,带着呼呼的风声直接砸向了城头。
    韩荣显然也没想到高顺这么早就将投石车放出来,顿时脸色大变。
    “快,躲避!马上让人躲在城垛后面去!”
    但投石车已经开始攻击,这命令就显得太迟缓了。
    “砰!”
    一块巨石猛然就落在了韩荣面前三丈处,一名军士都没丝毫反应直接就被砸瞬间消失了踪影。
    而他身后一位军士仅仅是被十块擦着胳膊,就马上飞了出去,然后撞在后方的城垛上,等到再次摔在地上时,已经没有了丝毫反应。
    巨石最后落在城垛之上,瞬间碎石和青砖的碎片四处溅射,附近没有被被巨石砸中的几个军士却是立刻被碎片击中,一个个瞬间趴在地上惨嚎不已。
    其中一人,也许是运气太差,竟然被一片碎石击中了左眼,鲜血瞬间就沾满了整个脸,惨嚎着捂住眼睛,满地打滚。
    “这……”
    刚刚要冲出去传令的亲卫也是脸色瞬间白的吓人,一时间竟然有些走不动步。
    刹那间,几乎整个城头都变成了修罗地狱一般,巨石不断飞来,没有一个人敢抬起头来。
    有人本就已经受伤,却再次被后面落下的巨石砸中,瞬间变的支离破碎,惨不忍睹。
    “保护将军!”
    那亲卫还有些发呆,就听到身边有一人猛然大吼一声。
    他刚刚回头,就见韩荣已经被两个军士拖着向后急忙退去。
    他脑子还有些懵,就见眼前一道巨大的黑影猛然将他罩住,下一刻,他的世界就彻底变成了一片黑暗。
    高顺的举动让城头守军猝不及防,但却是给了攻城将士强烈的鼓舞。
    “杀啊!”
    “我们的投石车到了!兄弟们,冲啊,登上城头,夺取城门!”
    没有了城头的威胁,攀登的将士速度明显加快,每一架云梯上都已经全都都是人。
    看到己方的将士已经攀登道了城头,投石车也只好停止攻击,避让自己的军士。
    而韩荣也看到了这个情况,毫不犹豫自己就提起一杆长枪冲了出去。
    韩荣都亲自出手了,后方的军士自然不敢怠慢,赶紧向前杀去,准备一鼓作气将登上城头的敌人全部击杀,再次赶下去!
    东门城头瞬间成了一片短兵相接的战场,鲜血飞溅,断肢横飞。
    韩荣一人当先,手中长枪对着当先一名武义军士兵就直刺了过去。
    那军士也是悍勇,看到竟然是韩荣亲自杀来,好不畏惧的就一枪同样猛刺而出。
    但他的武艺如何能跟号称“北地枪王”的韩荣相比,之间韩荣手腕微微一抖,枪尖就点在了他的枪头之上,让他的长枪向外甩出,而自己的枪尖却是猛然刺入了那军士的咽喉之中。
    根本不等那人倒下,韩荣就已经一冲而过,凌厉的枪法再次收割了另外一人的生命。
    随着韩荣的亲自冲杀,刚刚冲上城头的数十人竟然被一个个斩杀殆尽,后方刚刚冲上来的军士也再次受到阻碍,无法攀登。
    “弓手呢,给我将他们射下去!”
    韩荣再次击杀一人,看到身后已经有大队的麾下军士冲来,终于停手,但却没忘记发出命令。
    毕竟年纪大了,这一番冲杀也让他呼吸粗重,大口喘息。
    城头弓手迅速上前,对着城下和云梯上的人就是一通乱射。
    这些活靶子简直不要太轻松,立刻就让很多人如同下饺子一般纷纷坠落下去。
    高顺怒了,直接大吼:“给继续砸!”
    令旗挥舞,投石车再次运转。
    “轰轰轰!”
    城头再次变成惨烈无比。
    刚才是高顺军大片死去,现在又轮到了韩荣麾下,相互交替着在城头留下尸体。
    韩荣满眼血红,坚持不退,但却是抵不过麾下一帮亲卫的舍命护卫,最终还是被强行拖进了箭楼之中。
    看到城头的守军再次被击退,高顺转头就对赵云道:“子龙,这里交给你,只要城头守军上来,就给我砸!砸到他们不敢出来为止!”
    “诺!”
    这一刻,赵云哪里还敢再劝,赶紧领命。
    赵云趁着低头的机会,赶紧给郑福使眼色。
    郑福会意,连忙道:“公子,郭先生刚刚从南门那边回来,想要见您!”
    听到有南门的消息,高顺马上就转身向后方大营快步而去。
    高顺一走,赵云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成廉也是苦笑道:“将军,主公这也太心软了吧,这才死几个人就有些受不了了!”
    赵云叹口气道:“他就是太在乎人了,可打仗哪里能不死人的。提前暴露投石车倒霉什么,我就担心他一着急要亲自上阵!”
    成廉也是有些后怕,这可是很可能的事情,当初在平原城高顺就这么干过。
    “回头跟郭军师和荀大人说一声吧,让他们劝劝,这种攻城战,没个十天半个月很难攻下的!想要跟他以前那样,一举夺城是很难的!这可是韩荣为将!”
    赵云点点头:“嗯,回头我会跟他们说说的!”
    赵云摇摇头,只好不再想这件事,拿出自己的单筒望远镜观察城头战况。
    刚刚进入大帐,就见郭嘉已经在里面了。
    “奉孝,南门情况如何?”高顺急忙问道。
    郭嘉笑笑道:“一切正常,主公莫要担心,这前两日的攻城,其实主要就是消耗战,想要快速夺城是不可能的!”
    高顺眉头皱起,有些不悦。
    郭嘉哪里不知道高顺的心思,苦笑道:“主公,我知道你不想死太多人,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若是一座小城,我们可以四面围攻,靠着人数将他们的防御彻底打破。
    可这里是东武城,韩荣麾下足足有四万人呢,不消耗几日,是根本没办法攻破的。”
    高顺知道他所说是实情,沉默片刻道:“那给南门调过去三台投石车吧,多少减少一些损失!”
    郭嘉却是微微皱眉起来。
    “主公,嘉以为,给南门增派投石车还是为时过早了,等三日之后吧!”
    “为何?”高顺不解。
    “主公,吕翔、吕旷毕竟是新进投诚,麾下如此多的人马我们并未重编,最好还是消耗一些为好!否则日后一旦有事,后果难以预料!”
    高顺瞬间沉默起来。
    他只想到了取胜,却是忽略了人心。
    这一方面郭嘉无疑是行家。
    见高顺沉思,郭嘉继续说道:“主公,您的确仁德,但也需要时刻记得,我们打下东武城,可不仅仅是为了日后再打一次。
    咱们的麾下人马都是一点点的带出来的,如今一下子接收数万人,那边还有十万世家乌合之众,万一日后不受控制,倾覆就在片刻之间。
    千古基业面前,容不得妇人之仁!
    还望主公三思!”
    郭嘉走了,高顺没有再出去。
    他虽然不愿意接受郭嘉的说法,但也知道郭嘉说的对,干脆不去看战事。
    没多久,荀攸就进来了。
    “主公,属下刚刚让小六去丽夫人那边送了些果蔬!”
    这明显就是个说话的借口。
    高顺叹口气道:“行了,坐吧,你也是跑来看着我的吧,担心我一怒之下亲自出手?”
    荀攸嘿嘿一笑:“咳,主公仁慈,但战事本就是惨烈之事,而您如今贵为万金之躯,肩负百万人安危,属下不得不小心为上!”
    高顺摇摇头,自己都成了被看管对象了,心头郁闷!
    一日时间过去,随着一声鸣金之声响起,东武城终于安静下来。
    南门和东门上下一片狼藉,满是横七竖八的尸体,还有那殷红的血色,彻底成为了这冬日里的雕塑。
    “禀报主公,今日武义军战死793人,伤273人。吕翔吕旷战死1271人,伤121人……”
    后面的内容高顺没怎么记住,就记住了这些死伤数字。
    作为后世的人,这种动辄成千上万死人的事情实在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行了,多累了一天,各自回去歇息吧,明日继续攻城!”
    高顺摆摆手,直接将人挥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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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