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饮酒这一点,古代的医者们还是非常有操守的。
因为一天十二个时辰随时会有患者,除了个别好饮的,平日里就算喝点儿,也是淡酒小酌。
甚至很多除特殊日子外,压根就滴酒不沾。
孙冒也是了解这点,桌上只准备了清淡的绿蚁酒和葡萄酿,但菜品绝对算作丰盛。
一众名医都是见过世面的,普通的席面根本拿不出手。
武卓虽然是今晚的正主,但毕竟年纪太轻。如果把它摆在头里,一帮老人儿就没法自处了。
中年人虽然顶名是同辈,也会待的不舒服。
所以,张文仲坐在了头桌的主位上。
大家除了第一杯共同向武卓表示庆贺,余下时候直接把他给甩到一边,让他和同龄人一起亲近热闹去。
孙冒显然得了张文仲的交代,九张桌的摆放很有意思。
老人们占据正堂自成一桌,左右偏房各放了两桌,招待中年人和有家室的已婚人士。
至于武卓一帮单身男女,全都被安排到了前院的倒座房。
倒座房内每间当中的隔板被全部打开,左面两桌小伙子,右面两桌姑娘们。大家泾渭分明,但又彼此全能看的清楚。
武卓也是在这时候,才看明白今晚这场聚会的“真实用意”。
其实,这也是张文仲的智慧所在。
武卓一个晚辈燎锅底,一帮老人到场怎么着都有些折损颜面。
甚至,武卓那些年长的“师兄”们都有些抹不开。
所以,老张同志便在燎锅底的基础上,又加了一层意思。
各家都有适龄的后辈,彼此间又算是门当户对。平日里除个别人家外走动的都不多,后辈们自然也没什么机会相互认识。
刚好武卓也是个单身的后生晚辈,不如趁今晚的机会,把孩子们都叫到一起。
彼此间认识一下是好事,真要有那么一两对儿看对眼了,那就是美事了。
年轻人往一堆儿凑,肯定要有长者从旁看护,一帮老人们便有了个必来的理由。
事后有人问起,可以理直气壮的说:“燎锅底只是一个由头,主要是借机让孩子们互相认识一下。”
而一帮老人儿宁可舍下面皮,也要抓住一切机会跟武卓这个后生晚辈打好交情,自然是有原因的。
这些天宫里派了一名少监全程关注,一方面说明天子对药研院的重视,另一方面也预示着武卓必然飞黄腾达。
之所以这么肯定,完全是因为武卓给出的那几个方组。
古人试药哪像现代那么麻烦,先按照经验估出配比药量,找上几只狗啊羊啊的灌一些。
只要狗羊没事,就自己或是拿徒弟试一试。
初步确定效用和无毒,就直接用到病人身上了。
一边观察药后反应和疗效,一边调整方组配比。经过长时间的实践摸索,最终确定最佳配伍比例。
别提什么人性风险,洛阳作为首善之都,也有大批看不起病的穷苦人。
对于他们来说,生病了有药吃就是万幸。
而且,需要试药的无不是有所成就的名医,诊金平日里是绝大部分百姓的支应不起的。
就算说明了是在试验新方子,药效不保,甚至有性命之忧,也有大批人抢破头的往前挤。
不同于慢性疾病,用药后短时间内看不出效果如何。
高血压患者被血压顶的眩晕难受,一剂药下去有没有效果,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能显现出来。
武卓那五个方组成药后不说立竿见影,但几次试验便能确认,每一副都卓有疗效。
至于效果最终有多好,对身体有没有慢毒或暗损,还需慢慢调整配伍和长期观察才能知道。
但即使是这样,也已经足够了。
药研院还没有真正破土动工,一帮老人儿便已经预知到了未来。
等成功那天,武清风这个半大小子,便不再是医者那么简单了,封伯封侯完全不在话下。
毕竟风疾不是天子一个的问题,还关联着整个李氏皇族的男丁。
只要成功,哪怕达不到预期中的神奇疗效,只比时下现有的方组强上一些,就已经是大功一件了。
说句大不敬的话,就算以后新帝登基,也得记着他武清风的好处。
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药成时武卓必然改头换命,那些从旁出力的人,皇家也必然不会忘记。
封伯封侯不敢想,一个九品的官身,就足以让所有的付出变的值得。
医者再受人尊敬,也只是百业中的一行。
而官身,哪怕是十八级中的最末等,也意味着门户身份的重大转变。
这就是阶级的残酷和魅力。
也正是有了这份心理压力,这顿饭的气氛可想而知。
老人儿们坐在正堂缓缓动筷,大部分时间都在低语闲聊。
中年人们则完全放不开,偶尔举杯互敬,也都是浅尝辄止。
相比之下,年轻人的四桌上多少能热闹一些。
不过,也是相对而已。
毕竟其中的大部分人,就算平日里认识也不甚熟悉。偶有交好的,也不能在这种环境下自顾自的闲聊
而且,大家也知道今晚这场面的另一层深意。
不管在家时如何,都尽量让自己表现的沉稳儒雅,或是温和婉约。
原本武卓作为主人,应该担起调节气氛的作用。但他事先得了张文仲的叮嘱,明白现在不是交际的时候。
毕竟一旦跟哪个交好,药研院正式开张那天就不好舍下。
只要放进了一个闲人,再想扎紧篱笆可就难了。
武卓深知后果的严重性,所以从头到尾都摆出一副不擅交际的木讷模样。
腼腆的敬酒,腼腆的回敬,腼腆的不敢往女宾那边多看一眼,腼腆的大部分时间,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这表现让几个年龄相仿的姑娘大失所望,也让几个心思机敏之辈寻不到机会。
如此气氛下,酒宴必然持续不了太长时间。勉强一个时辰,诸位宾客便纷纷告辞各回各家。
张文仲是最后一个走的,先低声跟杨安达交代了几句,然后拍了拍武卓的肩膀。
表扬道:“表现的不错,我坐在里面生怕你抹不开面子胡乱应承。”
“不能,您都有交代了,我哪敢啊。”武卓一脸憨厚的笑容。
“哼,少在那跟老夫装模作样。”张文仲笑骂了一声。
他虽然跟武卓接触的时间不算长,但非常清楚的知道,眼前这小子绝不是什么老实孩子。
别的不提,悄没声儿的就搞死了两个闯进屋里的杀手,转过天该吃吃该喝喝,该答对的人和事一样都不落下,是老实孩子能干出的事?
说实话,这表现让张老头是既放心,又有些担心。
几天前还特意到王禄恩的坟前走了一趟,一边烧纸一边问老友:“你到底是从哪寻么出这么一个妖怪弟子!”
可惜王禄恩没法回答他,也不知会不会哪天晚上闲着没事儿,托梦解释一下。
张文仲走后,一众来帮忙的下人们迅速收拾残局。
武卓、孙冒和杨安达三人,则打着灯笼从后罩房的家具堆里,好容易翻出了个婴儿摇床。
拆掉下面的摇座,单把小床拎了回去。
小床肯定不是给武卓睡的,而是给小狐狸当窝。
拎进屋里找地方安置好,孙冒把小狐狸扔进去,抱着膀子瞅着新鲜的左闻闻右蹭蹭的小家伙。
砸吧着嘴说:“也是个好命的,这张床指不定睡过哪个小王爷呢。”
杨安达听说了这些家具的来历,忍不住接话:“不管睡过哪个,坟头上的草估摸都有一仗多高了。”
“……”
孙冒和武卓看着杨安达一阵无语。
只有小狐狸时不时的嘤嘤两声,看架势对新窝非常满意。
长公主府的下人们动作非常麻利,不到半个时辰便里里外外收拾立正。
眼瞅着快关城门了,孙冒不敢耽搁,急火火的带着人离开。
热闹散尽,偌大的一个院子里只剩下武卓、杨安达,外加一只狐狸和后院的两只羊。
渐进深秋,天儿越发的凉,武卓拒绝了杨安达一起喝点儿的邀请,屋里点了两个火盆,直接钻进了被窝。
卧房太大,火盆散出的热量一时半会儿还起不了多大作用。
感谢瑞国公方岳,提前将棉花从观赏植物变成了经济作物。
也让武卓能盖上厚实的棉被,闷在被窝里瑟瑟发抖了一阵,总算暖和了一些。
连着折腾好几天确实是累了,总算住进属于自己的房子心里踏实,没费什么劲就睡了过去。
一夜过去,天刚蒙蒙亮起,杨安达便在院子里呼呼带风的打起拳脚。
没过一会儿,武卓便裹着衣服出来。
一露头就大声嚷嚷:“杨哥,咱俩今天得干点大活儿。”
“什么活儿?”杨安达收了架势。
“买炉子,打火炕,火墙也行,说什么也得整点取暖设备。这还没入冬呢就这么冷,等上冻了有法活没法活。”
武卓是真的冻着了,屋子里虽然有火盆,但那玩应儿添一次烧不了多久。
再说谁能睡半截起来添呀!
这直接导致后半夜,半蹬了被子的武卓被冻醒了。
裹紧了被子坚持到早晨,起床套衣服时,人冷的下牙花直打上牙膛。
杨安达瞅着武卓那副鹌鹑模样,不厚道的笑了。
数落道:“你好歹也是个六品官儿,买俩丫鬟不就完了。
能添炭能烧水,还能暖被窝,非得瞎矫情……”喜欢医治大唐请大家收藏:(663d.com)医治大唐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