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乾和之回到学校上课。不到一个月,他就在国庆假期回了朝雨市。在家住了五天,又匆忙地回了平明。
两个星期后,傅闻声开始收到来自平明的信。
“有一段时间没有信送来啦,我还以为以后都不用我送信了,哈哈。”保安在门口把信交给傅闻声,“您这是要出门吗,那我这信送得真是赶巧了。”
傅闻声把信接过来,“是很巧,我正准备出门。”
“天看起来要下雨,您出门可得记得带把伞。”
“好,谢谢你的提醒。”
【先生,您一定猜不到我在镇上见到了什么人。让我来告诉您吧。是生一路木匠店的老师傅,就是给我们做秋千的老师傅!
在平明居然见到了认识的人!这感觉好奇妙。
老师傅的脾气还是不太好,和我印象里一样。他居然记得我!但不记得我的名字。我告诉了他他还是不肯记,只管我叫“秋千”。
平明镇的秋天和夏天一样热,我在外面走上一个小时就能被晒脱皮。还是朝雨市的秋天好,温度不冷也不热,在秋千上坐一下午好像都不会烦。
啊!我开始想朝雨的秋天了!也想家里的秋千,不过最最想念的还是您。
被蝉吵得睡不着觉的乾和之
10月16日重阳
哦!差点忘了说!今天是重阳节!重阳节快乐!
您有过节吗?我没有。
这里没有高的地方可以登,学校也没做什么糕点。我们宿舍喝了一点菊花茶,菊花是冯远网购的赠品,就一朵,四个人分,茶都没有什么味道。
最近平明的老乡都在晒辣椒,好多好多辣椒,我觉得空气都有一股辣味,从早到晚都想打喷嚏。有些猫咪居然就蹲在晒辣椒的地方,可怕的猫咪。】
上午的课上完之后,傅闻声回到车里,把信看完。中午他确认了选择他的课题作论文主题的学生名单,顺便和同事一起吃了午饭。下午,他又和选他作导师的三个学生见了面。
项齐的表姐问他晚上有没有时间,说她原本和小姐妹约好了一起看电影,票都已经买好了,但小姐妹的男朋友跨省来看她,所以她被放了鸽子。
她还发了电影取票的截图给他。
傅闻声没怎么看截图,倒是对着屏幕上那个倒地大哭的表情看了会儿,最后回道,“不好意思,你问别人吧。”
-
【原来!老师傅徒弟的老家就在平明镇,这真是太巧了!而且他们这次回来!是因为徒弟要结婚了!和他的青梅竹马!
那天我到镇上的时候又碰到老师傅了。他说如果我帮他把三轮车骑到他家的话,就也给我邀请函,还说那天会有很多菜。
所以现在我也有邀请函了!没想到老师傅看起来这么凶,居然是个好人。但他的三轮车里的东西真的好重啊,而且他自己还坐了进去,害得我的腿到现在还很酸。
10月27日
我问了老师傅,能不能一张邀请函去好几个人,他说随便我。我说那我和我室友一起来,我们有四个人,他又说他捅了耗子窝了。
他说话好难听,我不喜欢他了。
10月28日
今天去吃了酒席!确实好多菜!
酒席开始以后,老师傅被他徒弟邀请上台讲话,明明应该是老师傅发言,但最后一直是他的徒弟在说,一边说一边还哭得稀里哗啦,说没有师傅就没有他的今天,师傅对他来说就像亲生父亲一样。
难以置信!
老师傅一脸嫌弃地给新郎塞了个红包,叫新郎别哭了,还说丢人现眼。哦!这个嘴毒的坏老头!不过我好像看见他的眼睛红了,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
新郎说新娘子今天是个仙女,我也觉得,她穿了婚纱,漂亮得不得了!整个人像在发光!但他后来又说她小时候黑黑黄黄的,不好看,还说,“要不是看在眼睛好看的份上,我都不愿意和她一块玩儿。”
他说算到今天,他们两个人已经恋爱了快十年!但他们前几年差点就分开了!
他前几年进城,在工地干活,睡在很便宜的地方,每个月只和新娘子打一通电话,每次都说自己已经攒了多少钱,还说等攒到十万就结婚。
他说他到城里打工五年之后,攒到了□□万了。结果!他辛苦攒下来的钱!被住在一个地方的人给偷了!后来警察抓住人了,但是钱已经被花掉了。
他说他当时特别绝望,觉得人生一点意思都没有,也没有盼头。我听着也好绝望!我都不敢想如果我攒了五年的钱被人偷光了!呜呜!
他在那个月的电话里和新娘子分手了,然后回去把偷他钱的那个人的房间给砸了,被关到了警察局。他说他直到今天还记得那个晚上,隔间又湿又冷,他连买把没柄的牙刷的钱都没有。
最后是新娘子跑过来,把他保出来的。
呜呜!新娘子真好!
他说要不是新娘子来找他,他可能就在随便什么地方烂掉了。那样的话,就没有机会遇到老师傅,还和老师傅学手艺了。
我学到了,有新娘子原来是这么重要的一件事。我也可以给您当新娘子( ω ),然后带上所有您给我的零花钱去把您保出来,嗯。
新郎和新娘最后在台上抱头痛哭。
我在台下也跟着哭,虽然我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
结婚好热闹啊,先生。
没有抢到捧花ε=(ο`*)))的乾和之
11月7日】
在傅闻声收到乾和之说要做新娘的这封疯癫的信后,不到两周的时间,项齐收到了前女友的结婚邀请函。
项齐刚刚跟完一个棘手的案子,和傅闻声打招呼说想要休息几天,结果刚回家就收到了请柬,又匆忙回了所里,认为这是最近不宜休假的征兆。
“和我一起去吗?”项齐把请柬给傅闻声看,“说是让带一位家属,我最近孤家寡人,你一直孤家寡人。就在枝金酒店,就当去吃顿饭?”
傅闻声从桌上拿起请柬,打开,扑面而来一股百合花的香味,请柬里贴了新人的合照,照片是心形的,下面写了邀请词,时间就在周末。
傅闻声周末没事,就答应了。
项齐正把脱下来的西装外套往椅背上挂,听到傅闻声应了反而“哇哦”了声,拧着脖子,一脸意外地看过去,手上的外套“噗”一声掉到地上。
-
两位新人包了枝金酒店一整层,宾客从电梯出来就能看到巨大的结婚照,照片上两个人的皮肤都有点朦胧。
穿白衬衫黑马甲的服务员站在两侧引导宾客往里走。入口处,穿了礼服的新人和双方长辈都站在收礼桌后边。
项齐去送了个红包,和新郎新娘友好地聊了会儿天,聊完准备进场的时候居然还依依不舍地轮流拥抱了一圈。
傅闻声一贯知道项齐擅长和人处好关系,但好到这个地步还是他没有预料到的,他看向项齐的目光中多了些敬佩。
“干吗这样看我?像看武大郎似的。”项齐胳膊抬到一半,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正西装革履,又收回了手,正了正自己的衣服。
“没什么,只是看你们关系很好。”
“关系很好?这你就不懂了。”项齐故作高深地看了傅闻声一眼,“那是因为她看我现在,连个伴儿都没有,只能拉着你来,她觉得我过得没她好,所以才对我和颜悦色的。”
傅闻声不太确定地问,“你现在是在怪我?”
“哎!可不是么!”项齐居然还承认了,“要不是我成天担心你这担心你那的,我孩子都能上街打酱油了,哈哈哈…开玩笑的…这就给我脸色看了…”
他们进场之后,按照请柬上对应的桌号落了座。
因为不想等太久的缘故,他们是卡着时间来的,可他们到的时候依然有很多人没来。又过了一小时左右,入座率才差不多到了七八成。
婚礼有专门的主持人主持,傅闻声听到同桌的人讨论,说那是本地电视台很有名气的主持,有些宾客听了之后就竖起手机对准台上。
“喝酒吗?”项齐开了一瓶红酒,问傅闻声。
傅闻声摇头,“你喝吧,一会儿我开车。”
“OK!”
仪式正式开始后,现场响起音乐。
女方搭着父亲的臂弯上台,拖着长而洁白的婚纱,穿过花童撒下的鲜花瓣,被许多镜头对准,缓缓地向台中央走去。
她的手被交给新郎。
这对新人也有伴着泪水的故事。
傅闻声坐在场内靠边的位置,所以他能很轻易地看见大多数人的反应。
年纪小的孩子,他们还不能理解眼前这个场景,也没有耐心听长长的故事,注意力都向着食物和玩伴。而有一定年纪的人,像傅闻声这样的成年人,他们的目光都向着台上,脸上是专注和感动的神情。
傅闻声突然恍惚了一阵。
台上的新人开始接吻,台下的观众立刻沸腾。
伴随着“嘭”的一声,彩带和金箔从吊顶的开合金球中泄下,服务员在场边拉响礼花,场内到处都是尖叫和吸气声。
在光彩炫目的场景中,一个又一个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们或近或远地拍摄着台上的场景,喜悦在人群中蔓延,他们在这欢乐的时刻结成一体。
就连搞不懂情况的孩子也兴奋地在场内跑起来。
傅闻声在他们之间坐着。
他眼中的世界有一瞬间产生了严重的变形,其他人起立的态势拉成了长长的线条。一切都变得怪诞,不可理解。而他因为他的无动于衷,被剔除在他们的欢乐之外。
项齐叫了他一声,或者很多声。傅闻声过了一会儿才看到项齐眉头紧锁地看着他,手还搭着他的肩。
“我没事。”傅闻声的声音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他对项齐很淡地笑了一下。
“真的?”项齐看起来有些怀疑。
“真的。”傅闻声认真地看着项齐。
“好吧。你是不是没吃早饭?所以低血糖了?”
“有可能。”傅闻声说完,准备喝一口汤,动作却意外地顿住了。在纷繁的热闹中,他垂眸盯着落到他汤盅里的金箔,一脸漠然地放下了手里的汤匙。喜欢根生请大家收藏:(663d.com)根生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