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南明君口中的要事就是这个?”楚行舟把洗好的碗碟咣啷一声放在灶台上:“酸不酸我是不知道,不过若被发现了,我是不会赎你的。”
黄尚苦嘻嘻哈哈跟在后面:“若是没被发现呢?”
“那我就亲自告发你。”
黄尚苦笑着把碗筷整理好:“这可不行,你是共犯。”
“我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怎么会和大名鼎鼎的南明君共同行事。”
黄尚苦低下声音:“楚兄小点声儿,被听到就不好了。”
“听到什么?听到堂堂南明君,居然深更半夜想要偷别人家的葡萄吃吗?”
黄尚苦轻笑道:“怕别人听到你叫我南明君。”
楚行舟看他两眼,哑了火。
黄尚苦继续道:“我要是不那么说,你也不会让我留在外面啊。”
楚行舟把外袍脱了,还到他手里。
黄尚苦接过,笑道:“楚兄还生气吗?”
楚行舟走在前面,叹了口气,转身道:“我没有生气。”他停下来,顿了半晌,道:“南明君,你可曾婚配?”
黄尚苦猝不及防,愣了愣,道:“不曾。怎么了?”
“那南明君可有兄弟姊妹?”
“没有。”
“南明君可有亲人?”
“没有。”
楚行舟静静看着他,问道:“那南明君对待朋友,都是这样好吗?”
黄尚苦愣了愣,笑道:“身为朋友,这不是我应当做的吗?哪里有什么好不好的。”
楚行舟张了张口,别开视线,点点头道:“那多谢南明君帮我了。”
黄尚苦垂眸整理外袍:“楚兄你太客气了,我之前也同你说过,这种小事,无需挂怀。”
楚行舟在厨房窗口边站定,感受着深秋萧瑟。他本想告诉黄尚苦,不必对我那么好的,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没有人对我这样好过,我一时间有些不适应。南明君不要介意。”
黄尚苦愣了愣,笑起来,道:“那楚兄以后就不必推拒绝了,等到日子久了,你自然就习惯了。”
楚行舟走出厨房,浅笑道:“好。”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桑羽还是坐在饭桌前喝茶,只是手边多了一盘葡萄。
“你们进厨房放碗放了许久,再不出来,这葡萄就要被我们吃光了。”
黄尚苦问道:“何时摘的葡萄,我怎么没看见?”
桑羽吐出葡萄籽,玩笑道:“你除了你师弟还能看到谁?这葡萄是赵婆婆洗好了送过来的,刚走没一会儿。我瞧着你们两个在厨房聊了好一会儿,想必是要事,就没敢打扰。”
楚行舟笑道:“劳烦姑娘费心了。赵婆婆年纪大了,今夜又是冷风,明日得过去谢谢她。”
“自相识到现在,我已听你说过不知多少谢谢了。”桑羽笑着看向盘子道:“剩的不多了,怎么办?我还没吃够呢。”
楚行舟笑道:“姑娘但吃无妨,明日还可去摘。”
“那你呢?”
“我已饭饱,不必再食。”
桑羽闻言笑起来:“我倒是想,只怕你那师兄不答应呢。”
楚行舟转头看去,只见黄尚苦正一脸苦大仇深地看着盘子,活像痛失了珍藏的宝贝。
钱兴笑着从身后的桌子上又拿出一盘晶莹饱满的葡萄,道:“前辈,这里还有一盘。”
桑羽拍了拍他的胳膊:“你怎么这么快就拿出来了,我还没逗完呢。”她伸手把盘子推到对面,道:“你们慢慢吃吧,我和钱兴便先上楼去了。二位虽不是寻常人,但早些歇息总归是没错的。”
楚行舟起身应下,待人走后便把葡萄推到黄尚苦面前,笑道:“师兄,你心心念念的葡萄来了,快吃吧。”
黄尚苦嗷呜一声吞了两颗,道:“楚兄,是甜的,你尝尝。”
楚行舟笑着接过来,晶莹的葡萄落于口中,酸甜的汁水在口腔中四溢,楚行舟味蕾大开,眯起了眼睛。
黄尚苦笑道:“还要告发我吗?”
楚行舟思量道:“若你摘的是酸的,我就告发。”
“若是甜的呢?”
“那我就是共犯。”
“哈哈哈哈哈。”黄尚苦大笑起来,似是不经意的问道:“楚兄今日和钱兴单独说了什么?聊了许久。”
楚行舟停止了咀嚼,看着他。
“咳咳,我就是随口一问罢了,楚兄不必在意。”
楚行舟撇撇嘴,咬破了葡萄皮,双手搭在桌上,看着盘子出神道:“南明君。”
“嗯?”
“我今日骗人了。”
黄尚苦愣了愣,靠坐过来,问道:“如何骗的?”
楚行舟唠嗑一般答道:“钱兴问我该如何医治桑羽的咳嗽,我骗他说,这是由于阴阳之气转化过于剧烈导致的,属于阴阳平衡之象中的一种,暂且不用管。”
黄尚苦看着他沉默片刻,继续问道:“然后呢?”
楚行舟收回发散的视线,看了黄尚苦一眼,道:“然后他问我,这种情况可有解法。我跟他说,解法因人而异,十分难寻,且牵一发而动全身,还是不要妄动为妙。”
窗外有风吹落叶的声音。
黄尚苦轻声问道:“他信了?”
“嗯,应当是信了。”
黄尚苦直起身来,深吸了一口气。斟酌着开口:“这很好。”
楚行舟抬眼看他。
“钱兴是凡人,而且是个小孩子。桑羽就不一样了,单单她的病症就很明显不是人间医术可以解的。钱兴光是看到她咳嗽就如此急切,若是知道实情,还不知要怎样呢。”
楚行舟闻言轻笑起来:“南明君你知道吗?当时我在想,钱兴若是知道了实情,定会寻找解法。他是个执着且倔强的孩子,也许会一直找下去,甚至花费一生的时间。”
他看向摇曳的烛火:“退一万步讲,就算他最后能够找到,凭凡人之力也是很难付诸实际的。他会担心,会无能为力,会觉得自己...很不好...桑羽必然不会让他这样做,我也不希望他如此,所以我骗了他。”
黄尚苦伸手搂在楚行舟单薄的肩膀上,挡住一大半从窗户缝里透进来的风,相触的部分升起一点温暖。他轻声问道:“楚兄要对我讲真话,方才,你是在感同身受吗?还是说,你曾经也是这么想的——在你没有法力的时候。你觉得无能为力,前路茫茫,不仅帮不到忙,反而麻烦我了?”
楚行舟心底一漏,没想到会无意间暴露自己,更没想到这人会如此直接地询问,半晌不知如何作答。
黄尚苦轻声道:“楚兄千万不必这么想,不管是你的事,还是钱兴的事,你都不必如此想。”
“人存于天地之间,哪能独立于世,说到底,都是依靠着外界的。若能事事顺遂,那这世间便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楚兄,我也需要你的保护。这一路走来,若是没有你,我恐怕还在西海边抓耳挠腮呢。所以我们都在无意间帮助了对方,只是方式不一样,我用了法力,你用了心思。楚兄,你已经做了很多了,只是未曾察觉。”
楚行舟看着他,想听他继续说下去。
“所以楚兄大可不必逼迫自己,也不必妄自菲薄。你若是有什么想法,想要做到的,但说无妨,我们一起去做。就如同探查幕后之人这件事情,还是我非要从幻境里把楚兄拉出来,同我一起找的呢。”
楚行舟笑了起来,这人啊...明明当初是我自告奋勇非要跟过来,现在他却这么说...
黄尚苦跟着他笑起来,伸手去够旁边座椅上的素色披风。
楚行舟看着他,状似饶有兴趣地问道:“那钱兴的事情...我做的对吗?”
黄尚苦沉默片刻,认真道:“我不知道。”他把手里的披风抖开,“但若是让我来答,我必不如你做的好。”
楚行舟看他半晌,最终低头笑了出来:“南明君,你真是...”
黄尚苦将披风披到他身上,笑道:“我怎么了?”
楚行舟直起身来,由着黄尚苦给他系上带子:“你很好。”
黄尚苦笑着理好披风,道:“多谢楚兄抬爱。风越来越大了,大堂冷,楚兄要先上楼吗?”
楚行舟点点头,站起身来。
“但说到底,我还是有些愧疚,这样是不是剥夺了钱兴知道事情真相的权利?我有资格这么做吗?”
黄尚苦看着他,轻声答道:“楚兄,这件事情的起源在于桑羽。患病这件事,本就是桑羽自己的事情,既然她不愿意让钱兴知道,那我们就不能告诉他。你说对吗?”
楚行舟点点头。
“所以我们只是在完成桑羽的意愿,与其他人并无关联。”
楚行舟拿起桌上的那盘葡萄,边走边道:“南明君,你说得对。”
黄尚苦笑着接过他递来的硕大葡萄,道:“多谢楚兄赏识。”
楚行舟笑起来,抬脚上楼,拐过弯之后,他将葡萄整盘递给了黄尚苦,小声道:“南明君,我去找桑羽说一下我和钱兴今日的事情,双方通通气,避免日后露馅。”
黄尚苦也小声问道:“你自己去吗?”
“嗯。”楚行舟指了指他手里的葡萄:“你若是还想亲自吃完这一盘葡萄,就不要进去。”
黄尚苦笑道:“好吧,我先去房里收拾床铺。不过话说回来,桑羽还没有休息吗?”
楚行舟笑起来:“没有。”他指着走廊边的一间房子道:“三间屋子里只有它亮着,而且这间屋子里摆放的都是草药和碗碟陶罐,她应当是在制药。”
黄尚苦闻言正色道:“你何时偷看了她的屋子。”
楚行舟眯眼。
黄尚苦笑道:“好吧我错了,开玩笑的,楚兄快去快回。”
楚行舟挑眉抬脚,转身敲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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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