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叫香芸的姐儿两三步登上了楼,转身冲身后二人俏声招呼道:“客官,这边走。”
楚行舟跟着她,抬眸便看到一水儿的檀木雕花窗门,一吸一呼间能隐约嗅到空气中露出的些许清幽香气,果然安静得很。若是不知情的人来此处,断然不会想到这清幽雅致的富贵茶间之下,竟然是灯红酒绿、莺歌燕舞的酒肉场所。
及至拐到了角落,便有一间看似寻常的茶室立在那里。楚行舟跟着香芸推门而入,扑面便是一股淡淡的檀木香。细看时,但见房内各处都精巧地放着镶珠嵌玉、贵而不俗的难得摆件儿。此刻正值黄昏,夕阳穿过镂空的雕花窗桕,将碎光打在黄尚苦脸上。楚行舟无声的笑了笑,觉得这地方也顺眼了起来。
等走进了房间深处他才发现,这间茶室却并不像外表看上去那样小巧,茶座之侧竟有一屏风将两边隔开。楚行舟走过幽竹屏风,一转身,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架红木矮床。床上铺着绵软厚实的缎面新被,淡色窗帘轻飘飘搭落在床榻之上,随着窗口透进来的微风悄悄摆动。
楚行舟愣了愣,才发现这家酒楼原来还有客栈业务。他看了看周围的摆设陈列,心道:这里看上去虽不至于纸醉金迷,但也可以说得上是人间乐土了。他转而又想到数里之外的深林白尸,不禁长眉微蹙,脱口而出:“这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乌托邦吗?”
“什么?”
楚行舟张了张嘴,又忽的闭上了。他眉毛一皱,快步错开,也不回答黄尚苦的问题。只径直跑到了窗前,急切的向楼下望去,看了半晌。
黄尚苦心下疑惑,也抬脚跟着过去。他走到窗前,才发现窗口下方正对着一群路过的漂亮姑娘,每个人手里都捧着样式不一的乐器,正叽叽喳喳说着玩笑,个个儿丹唇皓齿,仙姿卓绝。
“......”
黄尚苦站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他转头看着楚行舟专注而又认真的紧盯着姑娘的侧脸,愈发郁闷起来。
就在这时,香芸转了转眼珠,笑起来说话了:“哎呦喂,客官,看的什么那么久啊。咱们这楼上,可还有好多好东西没带二位看过呢!平常可难得一见,保管客官喜欢。”
黄尚苦闻言点点头,拍了拍楚行舟的肩膀:“楚兄,一起去看看吗?”
楚行舟最后看了一眼那群已经走到远处去的姑娘,转头问香芸道:“那群姑娘,是你们这里的人吗?”
“...”香芸疑惑这人看起来挺纯,没想到玩儿的还挺大,姘头就在这里呢,居然还敢招外边的姑娘。她笑了笑道:“客官您说着了,还有谁家姑娘能像我们安庆楼的姑娘这么水灵啊。再过一会儿她们就要登台奏乐了,客官可要些什么茶点打发着看?”
楚行舟皱了皱眉,并不答话。
黄尚苦方才便一直在思考楚兄为何如此不羁,所作所为和在孤峰上时感觉不一样了。他虽然没想明白,但还是觉得应当相信楚行舟事出有因。他咳了咳,道:“来些清淡的、甜而不腻的,再上些你们这里的招牌菜。”
香芸笑着应了:“不知客官需要何时上菜呢?”
“现在。”
“好~客观稍等,菜马上就来~”
“等等!”
楚行舟话毕,就感受到两束略微复杂的目光投射过来,将他盯了个正着。他没有理会,继续冲香芸说道:“等她们演奏结束,烦请姑娘带我去见她们。”
黄尚苦闻言登时一噎,就连香芸也只能讪讪道:“这,客官...客官想自然是可以的,只是...”她顿了顿,看向黄尚苦。
黄尚苦看了一眼面色微红的楚行舟,微抿嘴唇道:“何不让她们上来。”他转头看着香芸:“可否烦请姑娘们上来一叙,喝喝茶闲聊罢了。”
香芸面露为难,安庆楼虽大,但却也讲些道理。这些姑娘可都是卖艺不卖身的,万一这两位,或者说是稍矮一点的那位做出些什么不合规矩的事来,姑娘们闹起来,她也不容易摆平。香芸轻蹙眉道:“这...”
“银两也是不会少的。”黄尚苦说着从衣袖里掏出一把金珠,却并不递出去,只放在桌上,推到她面前,道:“多谢香芸姑娘了。”
香芸见状一愣,眼中光芒大盛,心道今日可算开了眼界,见了世面,世上竟有这样痴情俊朗的富家公子。虽然这人戴着手帕,但眉目间明显能看出他的俊朗,好看又专情,真是难得。况且这么多金珠,只要她拿到手,就算最后出了事,那也足够另谋出路了。
香芸迅速摆出笑脸,乐道:“客官您真是太客气了,奴家左右豁出去,一定帮您办到就是,又怎么会麻烦呢。您想要的,咱们安庆楼说什么也能给。您稍等,奴家这就去知会一声。”说着便搂了半把金珠入怀,转身欢天喜地的走了:“哎呦喂,可真是...太疼人了。”
房门一关,屋子里便瞬间静了下来,楚行舟正不知如何开口,黄尚苦便看着他说话了:“楚兄,怎么了,如此所为何事?”
楚行舟深吸一口气,指了指黄尚苦的腰间袋子,解释道道:“就在方才你问我话时,那盒子又发光了,而且比上一次更亮,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我确实看见了。”他顿了顿,又解释道:“不是故意不答你话的,刚才香芸在这里,我不便多说。”
黄尚苦呼出一口气,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楚兄你...”
“嗯?我怎么了?”
“哈,无事。然后你就急忙去看,窗外有何人路过了?”
“嗯,而且更巧的是,当时一楼熙熙攘攘,到处都是人,但只有我们窗下这一处空旷的很,只站着一群姑娘。虽然并无根据,但我想,我们还是见见她们比较妥当。”
黄尚苦点点头,笑着说:“楚兄果然冰雪聪明,就按你说的办,一会儿我们好好询问探查一番。”他说着拿出乾坤袋里的茶叶包,给楚行舟仔细泡了一壶翠竹绿雪,也不管自己方才的用词是否妥当,就招呼楚行舟坐下。
“楚兄,坐吧,快歇歇。一会儿饭菜来了,你先吃着,等那群姑娘过来,也就差不多吃完了。”
楚行舟勾着唇角坐下,看了他一会儿,纠结之下开口道:“手帕,现在可以摘下来了。”
黄尚苦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戴着先前询问怪人时的绢帕。他动了动手,心里却产生了一丝不明所以的情绪,就像叛逆期的年轻人类一样,他没由来的不想摘。
黄尚苦别别扭扭的应了一声,继续面无表情、理所当然的沏茶,也不去看身边的人。
楚行舟有些疑惑,心想南明君这该不会是,还在惧怕被传染怪病吧。他顿了顿,尽力柔声开口:“南明君放心,现在早已没有被传染的危险了,可以摘下来了。”
黄尚苦终于嘟囔一声:“不想摘。”
楚行舟愣了愣,心想若是不摘,这一会儿可怎么吃饭。他抿抿嘴,又继续开口劝道:“摘下来吧,等需要的时候我再帮你系上。”
也不知道这句话是触到了南明君的哪根神经,黄尚苦竟然真的开始摘帕子了。他嘴上说着:“其实不用麻烦的。”手上却解着帕子。然而过了许久,身高体长的南明君也依然没有把帕子摘下来。
楚行舟看着他努力的正脸,感到十分疑惑,自己当时明明是特意系了活结的啊。
他刚想起身帮忙,就见黄尚苦睁着一双可怜巴巴的暗绿色长眼睛望过来,苦兮兮的道:“楚兄,我解不开。”
“?”这是...撒娇吗?
楚行舟顺势起身:“那我帮你吧。”他心下纳闷,但也没开口询问。
黄尚苦闻言从善如流的低下头。却看见楚行舟绕到了他身后,顿时郁闷起来。为何不从前方解绳子?这样就闻不到楚兄衣服上的香气了。
楚行舟无知无觉绕道他身后,发现了被死死系在一起的帕子两角,死结连着死结。那阵势,分明是在告诉对方:一时半会儿你休想解开我。他沉默一下,冲南明君猜测道:“你是不是,没有打过结?”
“......”黄尚苦既不想在楚行舟面前展现出一副什么都不会做的样子,又不愿意承认自己故意系了死结。挣扎权衡之下,无奈找补:“不,不常系,以后就会了。”
楚行舟点点头:“你坐好,这结要慢慢解。”
黄尚苦心如死灰塌坐下来,撇着嘴望向窗口。然而虽然他起初无欲无求,但后来却又忽然愉悦起来。原因无他,感受到楚行舟在自己发间慢慢解着带子,黄尚苦心里又升起了希望的小火苗。他舒了一口气,慢慢珍惜着这凉月如水的时光。
楚行舟嗅着黄尚苦发间微微的香气,兀自轻松下来。他目光稍抬就能看见黄尚苦在小心翼翼的给自己沏着名为“翠竹绿雪”的珍贵苦茶,过程中努力保持头部不动。
他嘴角微微勾起,解着解着绳子就开心了起来,莫名觉得心头一暖,觉得喝茶也不是什么苦事了。
他笑着把解开的帕子轻轻收回来,刚要坐下开口,就听见黄尚苦又讲话了。
“楚兄,趁现在,我们来想想一会儿要如何从那群姑娘嘴里套话。我是妖族,不用吃饭,但不能耽误你用饭。”
楚行舟想要和他闲聊的念头又被生生压了下去,他苦兮兮坐直开口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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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黄:我不想摘...除非...喜欢天地投喂游记请大家收藏:(663d.com)天地投喂游记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