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碑(大修)

    养伤的日子很安静,伊娃娜难得有那么清闲的时候。
    按照她的要求,医院的护理人员将她送回了入院时登记的住址,后续治疗、复建工作则全部丢给了那位韦恩总裁随手点下来的行政人员全权安排,她每天只负责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然后盯着窗外的雨幕发呆。
    从早到晚,窗外总在下雨,一刻也不停地下着。
    已故的特蕾西小姐住的这幢房子位于哥谭市中心,和韦恩大厦距离不远,一到上下班时期外面的街道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房子楼层不高,已经上了好些年头,伊娃娜依稀记得这大概是她小时候哥谭大开发时期的产物,只是现在,楼面上原本威风凛凛的滴水兽历经雨水的冲刷,已经面目模糊了。
    伊娃娜正在临窗的扶手椅里看书,只要一偏头就能看见外面的街道,人们在风雨里竖起衣领、缩起身子,无数把差不多颜色的雨伞撑起又合拢。
    雨幕连成线,噼噼啪啪地砸落到她的窗台上,空气里弥漫着熟悉的,带着些安心的霉味。
    然后女人记起来,现在是六月,哥谭的雨季。
    伊娃娜摊开双手,白皙的掌心向上——这是一双苍白的、孱弱的、没有任何疤痕的手。
    这就是一个普通人应该拥有的吗?
    尽管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大半个月,可她有时看着自己,仍旧会感到恍惚。
    普通人不会有或长或短的刀伤、枪伤,不会落下这处那处的淤青、骨折,当然更不会有未拆的缝合线、打进腿里的钢钉、留在体内的弹壳……
    而她现在的身体甚至远达不到普通人的水准,因为先天性贫血和不规律的作息,女人常年脸色苍白,手脚冰凉,身体极度畏寒。虽然她的四肢还算康健,但肺却差极了,剧烈的咳嗽和气喘从没断过,显然稍微运动一下可能就要去急诊室待上几天。
    伊娃娜想到这个总觉得有些好笑,她头一次这样纤细、孱弱以及……不真实。
    这些天已经足够她弄清楚这具身体大致的情况。身体的原主人叫做特雷西·斯图尔特,她去世时年岁并不大,大学毕业来到哥谭工作也只有两三年。她并不是哥谭本地人,家里其他人都在北欧,现在只保持了些逢年过节寄祝福卡片的联系。这位特蕾西小姐生前在韦恩集团下属的技术研发部门工作,这大概是她会受到那位韦恩总裁幸运援手的原因之一。
    真是,不出意料的熟悉。
    兜兜转转,原来她竟是又做回了自家公司的员工。
    养伤的日子里,伊娃娜想了很多,她看着窗外的雨幕,熟悉的雨点儿砸落在熟悉的街道上,突然觉得也许自己是时候该停下来歇歇脚了。
    那么多年,她在一刻不停地、一刻不停地往前赶,心里像是有一团火,焦灼地跳动着,催促她大步向前。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伤痛从习惯成为了必须,离别则变成了常态,她好像变得坚不可摧,可或许这样的坚不可摧其实是某种“非人”的状态。
    无论多大的伤口都能愈合,子弹开个洞也没关系,断了骨头更是不必忧心,哪怕被爆炸卷进去撕下几块肉来也顶多只是皮肉吃些苦头……
    她不再吝惜自己的身体,痛苦、成为了良药。
    而现在,不能动用魔法,也没办法无视伤痛。
    她变得平静、普通、又虚弱。
    但伊娃娜从不觉得这是件坏事。
    原来,正常人的伤口不用吗啡就会疼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觉,而稍不注意沾些水也会感染发炎,发炎之后会发很严重的高烧,四周都昏昏沉沉、身体很长时间酸痛难忍动弹不得,而被刺破的脏器怎么都难以收口愈合……
    女人一样一样数着,然后把它们记在心上。
    她差点儿忘记,生命从来都是这样一种值得珍惜的、好好保护的、脆弱又珍贵的东西。
    而人,依旧如此柔软、脆弱却又坚强。
    **
    在落雨的窗边坐久了,骨子里又泛出密密匝匝的冷意,伊娃娜轻轻叹了口气,合上书,撑着扶手费力地站起身,去厨房倒了杯热可可。
    现在还是清晨,外面的街道刚摆脱黑夜的霓虹。四周很安静,下雨天,连宿醉的酒鬼都没有一个。
    伊娃娜今天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哪怕她不久前刚刚能站起身走动,可这件事她没办法让自己多等一刻。
    她要去看望自己的母亲。
    是的,母亲。
    大半个月时间,足够让她对这个世界做出初步的了解,她虽然不能够完全确定这里就是她当年离开的地方,但她至少能够知道,这个世界的哥谭同她的确实非常相似。
    在这个世界里,布鲁斯·韦恩依旧是那个韦恩集团的总裁,他也有四个儿子,一个女儿,而且那女孩儿和她同名,叫做伊娃娜·韦恩,是位早逝的地区检察官。
    所以,她和这位“伊娃娜”应该有着相似的经历,而这意味着她这个多年没办法归家的女儿终于得以为她的母亲扫一回墓,哪怕她也许并不是她的妈妈。
    伊娃娜喝完热可可,感受着温热的气息熨烫过肺腑,微微勾起唇角。她扶着墙慢慢走进卧室,拿出衣橱里几天前专门拜托护理人员拿出去熨烫平整的黑色礼裙,一丝不苟地挽起半长的黑色卷发,那双淡淡的灰色眼睛里露出些怀念。
    女人穿好衣服,打伞出门。
    她在去墓地的路上买了束白玫瑰。
    白色的花瓣在雨中一尘不染,玫瑰也开得刚刚好,不会过分得几乎要落下,也不停留在含苞待放。花店也仍是多年前她习惯买花的小店,离墓地不远,卖的花种类也不多,但老板是两位很细心的老夫妇,一辈子也就只盯着花瞧。
    伊娃娜这次去的时候,店里只有老头儿一个人。
    “白玫瑰,一束。”
    她冲老头儿笑了下,趁着他修剪花枝的间隙细细扫视了一圈儿店里的摆设,同她那时好像没怎么变,只是那块原本应该放在店门口的写着价目和鲜花种类的小黑板此时因为下雨而被细心地收回到了屋里,可伊娃娜看着上面已经略有些斑驳了的字母,感觉它好像从某天起就再没人擦拭过了。
    心里突然有些难过起来。
    伊娃娜抿了抿嘴唇,在老头儿把白色的玫瑰递给他时问道:“她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两年前,心脏病。”老头儿似乎并不为女人的问题而有任何意外,只是抬头重新又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客人,语气很平静,“她走得快,没受什么罪。”
    伊娃娜接过花束,白色的玫瑰花瓣一如当年。
    “保重。”她道。
    “你也是。”老头儿睁了睁有些浑浊了的眼睛看着女人说着。
    他似乎看出了些什么,又似乎没有。
    **
    死亡似乎应该是所有人的归宿,伊娃娜这样想着。她步履有些缓慢地穿过一排又一排的墓碑,下雨天的草地散发着一种潮湿却冷清的泥土味儿,她顺着大理石小径一直往前,经过无数块矗立着的熟悉却从未相识的人们,最后站定在属于母亲的那块墓碑前。
    凯瑟琳·米勒。
    一位称职、可爱的母亲。
    伊娃娜避开伤口缓缓蹲下身,把手里的花束轻轻放在墓碑前精心修剪过的草地上,她伸出手细细抚着墓碑上面的字母,从一个凹痕到另一个,轻柔和缓得像是在抚摸一朵花,怕稍一用力花瓣儿就会从上面落下。
    雨滴打在冰冷的大理石墓碑上,又顺着光洁的黑色平面滑下。
    这一刻,伊娃娜知道,她回来了。
    这是她的世界,毋庸置疑。
    正在此时,身后忽地传来一个声音,
    “喵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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