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赵琛不喜欢,方才那话,分明是说这胭脂不好,这胭脂除了色泽鲜亮并无其他优点。 白瓷的盒子仔细瞧瞧也有瑕疵,若是寻常百信家也就罢了,一百二十文,顶得上一家人一日的花销,如何也算不得差。 但赵琛是公主。 他方才那话不过是客气,倒过来理解才对,这胭脂虽然色泽鲜亮,但用料不佳。 萧远定然是故意的,他若是男子,自然不喜,若是女子也是不乐的,赵琛深吸口气不愿多说。 萧远见他神情不怿,改口:“莫非是不喜?”他点点头,“也是,这胭脂价廉配不得西平,方才听那小儿说,千香阁的胭脂好?” 这话说的仿佛赵琛点个头他就要去千香阁买胭脂,赵琛头都大了,这样的事来一次已是尽够了。 “王叔说笑,自然喜欢。” 萧远这才罢休,他们在宣德门楼下站了有一阵儿了,赵琛正欲道别,又听萧远悠悠道:“我在军中,这一百二十文便是两日的花销。” 赵琛:“……” 堂堂靖北王,一天只用六十文,这话说出去谁信? 大楚重文抑武,抑的只是武将的权柄,钱财上历来是优待的,萧远不至于缺钱才是,但看他随身带了钱袋子,里头还放零钱的行径,赵琛又犹豫了。 万一是真的? 一时间手上的胭脂都沉了起来,就这一百二十一奁的胭脂青黛半夏也是不用的,他原想着叫人处理了也便罢了。 萧远嘴一张,这一百二文变作他两日的花销,分量似乎一下就重了。 但一百二十文无论如何也只是一百二十文,不会变作一百二十贯,赵琛也说不出要还钱这样的话。 赵琛头疼,实在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接过侍从手中的钱袋子还给萧远:“多谢王叔一路相送。”又对赵璟道,“七哥,咱们到家了。” 他们这家同寻常人家不大一样,正门到寝殿还要走上许久,不过入了宣德门自然有御撵。 虽说带着赵璟,他们也没有走正门,正门开起来动静太大了,明日满京城都知道官家出宫了。 赵琛牵着赵璟从日常朝臣们出入的门洞里进去,萧远站在原地看了他们一会儿,颠了颠手中的钱袋子,嘴角略带笑意。 若真是公主倒还可惜了。 太后如今住在庆寿宫,柔仪殿是赵琛一个人住。 赵琛手上还拿着胭脂,青黛来接时他下意识避了避,反应过来之后又递给她:“找个地儿放起来。” “殿下?” 殿下是男子,虽说平日里也要上上妆,但何曾在意过胭脂香粉? 赵琛捏了捏眉心,解释:“萧远赠的。” 青黛看了看手上的胭脂,更担忧了,靖北王赠殿下胭脂做什么? 男子赠女子胭脂,若非血脉至亲便只有夫妻,放宽些,定了亲的勉强也可以。 靖北王同殿下不论哪一种都算不上,青黛忧心忡忡,莫非那靖北王心怀不轨? 青黛收好了胭脂,半夏来禀:“殿下,府上来人了。” “出了什么事?” “仿佛是驸马叫人打了。” 赵琛:??? 虽说他没把杨瀚放在心上,好歹也是驸马,这不是在打他的脸吗? “让她进来。” 这是公主府的女使,赵琛见过几次,毕竟不似青黛等人常随左右,见了他有些拘谨。 “驸马如何?” “回殿下,驸马今日是被人抬回府来的。”她说着小心觑着赵琛的神色,“是从妓馆回来的。” 赵琛对着两个字没什么感觉,仿佛去妓馆叫人打了被抬回府的不是他的驸马。 他随意猜测:“是争风吃醋?” 还没争过别人。 “这……” 她也不知算不算争风吃醋,总之应当不是为了妓馆的小姐。 赵琛拧眉:“怎么吞吞吐吐的。” “动手的是承平侯世子。” “裴珩?” 赵琛以为自己听错了,还个玉佩都快要哭出来的人在妓馆跟人打架? 杨瀚与裴珩,这两个人一个是驸马一个差点成了驸马,赵琛都是了解过的,正是因为了解过,这事才显得格外离谱。 裴珩一家子都是文人,杨瀚却是的十足的纨绔,纨绔么,招猫逗狗的事淡然没少做。 杨瀚一个纨绔对上一个平日里只拿笔的书生还收了重伤。更何况,就他所知,裴珩不是会去妓馆的人,他若是那样的人,也不必等赵琛归京才退亲,早早便退了。 “驸马伤得如何?” “已请了御医诊治,奴婢不懂得许多,只是瞧着满脸的血……” 伤成这样,赵琛怎么也要去看看,动手的那个也得去问问情况,他这才刚回宫,赵琛叹了口气,认命地去换衣裳。 赵琛原想着裴珩动手,再重能重到哪去,想是女使不曾见过血,说得夸张些,见了人才知也不全然是夸张。 杨瀚的伤虽然不致命,但看着确实是很重。裴珩大约是照着脸打的,杨瀚脸颊高高肿起眼睛眯成一条缝,牙还豁了。 若说原先收拾收拾还勉强能入眼,如今便只剩下一个丑字。 杨瀚见了赵琛立时便哭嚎道:“殿下为我做主。” 他脸上有伤,这般一动作牵动了伤口,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杨瀚这两日都宿在妓馆里头,初时他心中还有些负担,后来见了吴国长公驸马也常去寻欢作乐,他这心便松了下来。 昨日他多喝了酒,今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本是要归府,不想被不知哪来的狂徒一顿好打。 杨瀚一时没有防备叫他掀翻在地,再想翻身就难了,何况他夜夜笙歌,身子也亏空不少,一时竟无力反抗,只得护着头:“我是西平长公主驸马,你……” 驸马二字一出,那人打得更狠了。 到现在,杨瀚酒是完全醒了,脸上一阵阵地疼,他这辈子都没吃过这样的亏。 方才他已然知晓,动手的便是原先同公主有过婚约的承平侯世子,他只怕殿下对那裴琛余情未了不愿处置。 赵琛还真不知道这是怎么处理的好。 裴琛归了府便被其父禁足。退亲之后,裴珩便又成了香饽饽,上门说亲的人不少。裴珩始终没有松口,还消瘦了许多,这几月里不知填了多少叫人读了便心涩的词,怎么看都是用情至深。 此番多半也是为他出头。 想到那枚还未归还的玉佩,赵琛叹了口气:“驸马好生将养。” 一般出了这样的事,苦主都是要告御状的,永平伯府没脸为杨瀚出头,不论什么缘故,他是驸马,在妓馆跟人打起来,便是他理亏。 永平伯对这个侄子素来没什么办法,他是叔父,又承袭了兄长的爵位,并不好管教,每每他严厉些,长嫂便要请出兄长的牌位来哭一哭。 时日久了他索性不管,专注教养亲子。果然娶妻当娶贤,郡主便不会这样纵着渊儿。 永平伯不愿出头,先永平伯夫人陈氏却不肯就此罢休。 她只有这样一个儿子,原想着儿子虽不上进,能娶公主也是光耀门楣的事。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她自然忍不得,接连三日请入大内谒见太后。 陈氏心疼儿子,太后只比她更心疼,琛儿原就受了委屈,驸马得了便宜还如此不识好歹,纳几个妾也便罢了,竟还公然夜宿妓馆。 太后不欲理会此事,甚而想着,叫琛儿早日和离才好,便召了长宁郡主与承平侯夫人入宫。 太后召了两府上的娘子却独独漏了她,陈氏愤恨之下穿上朝服去了开封府击鼓鸣冤。 涉事之人一个是驸马都尉永平伯世子,一个是承平侯世子,那开封府如何判这样的事?便又移交宗正寺与大理寺。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知谏官和御史纷纷上奏,承平侯与永平伯二人也来了朝会。 此案不难断,难在如何判。裴珩认罪认得干脆利落,问及缘由他却不肯多说。 赵琛去见他,裴珩也只是说:“珩无能,亦无悔,只求殿下开恩,莫要累及双亲,这世子,便换了二郎来做吧。” “世子何苦。” 裴珩把事闹得那么大,只怕京中已经传开,驸马多日夜宿妓馆,赵琛若要和离世人也不会多加苛责。 裴珩看着他,并不多言。 赵琛叹了口气:“便依彦昭所言。” 裴珩眼神暗了暗,殿下对杨瀚未必有情,对他却是真真无意。 知谏官与御史都备好了折子,驸马宿娼,承平侯世子行凶,二人皆有罪,若是殿下袒护任何一个,他们都要直言进谏了。 然而赵琛一个都没护着,大理寺卿与大宗正事提请处理方式,赵琛便直接点头。 驸马闭门思过,承平侯世子夺其世子之位。 * 萧远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忽而道:“年少慕艾,人之常情,西平好狠的心。” 赵琛若想,这事是可以转圜的,他没有。 “王叔不妨有话直说。” “裴珩诗画双绝,听说京中的小娘子都想要嫁他,西平不喜欢么?” 上次是耶律弘温,这次是裴珩,萧远那么执着地给他一个成了亲的人介绍青年才俊,是不是有点问题? 和赠胭脂一样,就为了试探他? “我已成婚。” 对旁人而言,这个理由已经够了,对萧远来却说不够,他自顾自地说:“别人家的小娘子都喜欢,西平为何不喜欢?” 赵琛不上当:“不知王叔所言是哪家小娘子?” 哪家小娘子的情思都不会叫他一个毫无干系的男人知道。 果然,萧远说:“我猜的。” 赵琛神情丝毫未变,在萧远探究的眼神之下气定神闲。 “杨瀚那草包是有什么独到之处么?” 当着人面说人夫婿是草包,也只有萧远做得出这样的事。 赵琛瞥了他一眼,心道,你懂什么,好就好在是个草包,没事可以挡挡桃花,真看不顺眼了可以直接和离。 若换了萧远这样的,只怕还不好甩脱。 “我心中并无情爱,王叔莫要再提此事。” 萧远看了他一会儿,笑了:“西平果真是与寻常女子不同。” ※※※※※※※※※※※※※※※※※※※※ 琛琛:谢谢,你也跟正常男人不太一样 萧远,一个虽然有点不正常,但婚后工资全上交,一天只花六十文的好男人 *一贯=一千文     喜欢穿成公主之后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穿成公主之后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