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这等专门揭人疮疤的可恶言语,我登时爆出一肚子火气,想也没想就伸手从枕下摸出柳木牛筋弹弓,一把将袋子里的几颗泥丸倒在床上,挑出最大的一颗,照准了纤纤的屁股便是狠狠一记射过去。
只听得“嗖”的一声,弹丸快如流星,随即就听得纤纤发出一声惨叫,只见她娇躯猛然一个趔趄,若不是给赵飞一把死死拉住,只怕这位巫山派的“未入门女侠”当场便要使出一招“恶狗扑食”的绝技扑倒在地了,其姿态之优美狠辣,想来未必不如巫山派传说中的“神女行云”或者“聚鹤朝宗”。饶是未曾摔倒,纤纤的前扑之势也将赵飞带得踉跄了两步。赵飞扭过头一脸茫然地看向纤纤的时候,纤纤已经双手捂在身后大哭起来。
眼看着方才还娇俏作态的小美人儿一瞬间全然失态,只顾了抱臀嚎啕狼狈不堪,我登时笑得在床上连连打滚,连身上的伤处都不疼了,口里自然也不肯放过她:“请问纤纤小姐这是怎么了?刚才装腔作势的本事哪里去了?这会子怎么哭成了个花瓜模样儿?难道是屁股被打了?诶?咄咄怪事,奇哉怪也,难道清雅出尘如纤纤小姐这样的人物竟然也会长了个屁股不成?”
赵飞大略也猜到了什么状况,一手扶着纤纤,一手指着我:“风儿,你不要太过分啊。”
“我?我什么也没做啊。”我用手指指自己的鼻尖,又摊开手,本想瞪大眼睛也做出个无辜状,可我这一脸掩不住的笑着实是不合时宜。去他的,管不得许多了,先自己乐呵一下再说罢,于是我干脆学着戏台上的泼皮模样,涎着脸继续奚落纤纤,“哎哟纤纤小姐这哭像可实在是又难看又丢人。请问小姐何处不适?可是要在下帮你瞧瞧——小姐尽可放心,在下是个老实人,绝不会不告诉别人小姐伤在何处。”不用镜子,我已经被自己此刻的无赖做派逗得捶枕大笑。
赵飞的姐姐翩翩方才也给吓了一大跳,此时扶着纤纤,小声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我看见纤纤犹豫之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更觉得有趣,便板起脸,故意做出些认真的神色劝起纤纤来:“纤纤,若是真给打伤了屁股,你就告诉你姐姐呗——恐怕那地方上要有很大一块青痕了,不过也说不准是紫痕——反正应该都挺好看。”说罢我又故意搔头皱眉道,“哎呀,纤纤小姐那伤处怎么好给人知道?那岂不是要给人家笑话?不好不好,好不要脸!”
纤纤一张方才还是带露初开芍药花一样娇俏的小脸此时已经气得白里泛青,倒成了鸭蛋的光景。她终于停住了哭,咬着牙用手指着我,却只说了句“你……”就说不出话来,只好又朝向赵飞,“她……”反正终究没能说出一句整话来。
看她如此狼狈,我心中总算能是大大舒畅了一番,摇头晃脑地将床上的弹丸一颗颗放进袋子里,又不紧不慢地将袋子仍旧和弹弓一起藏在枕下,之后方才大咧咧张开两手,朝着纤纤用力挥了挥,眨眨眼做无辜状:“我?我什么也没做,你又没受伤,干我什么事情?你要是不要脸就去告诉我师父啊,我不怕!”
我正自鸣得意,不料立马就乐极生悲,门口突然就传来了大师哥的声音:“风儿,你不怕什么?”
我吓得“哎哟“一声,他话音还没落,我已经一个翻身就躺倒在床上,抓起被子蒙住了头。
我缩在被中,几乎要瑟瑟发抖,耳中听得大师哥稳稳走进屋来:“这是怎么了?”
赵飞赶忙道:“没事没事,她们小女孩子斗嘴玩儿呢。”
不想纤纤果然不要脸,带着哭腔跺脚道:“什么斗嘴?风儿打我!风儿打我!”
我心里暗骂:赵飞这个妹妹真是可厌,她那张臭嘴可比赵飞讨人厌多了!
我竖着耳朵,听见大师哥温言问纤纤:“可打伤了?”
纤纤嗫嚅好一阵,才道:“纵没伤得厉害,也疼得很。”我不用看,也知道她一准儿是红了脸。
我正要偷笑,忽听得大师哥的声音在我头顶上响起:“风儿,你要躲到什么时候?”
唉,怎么躲最后还是要被雷劈中呢?我也只好从被子中伸出头来,说了句:“是纤纤先骂我。”一看大师哥那张脸,我的身子便不受控制地又朝被子里缩了缩。
大师哥没再理我,只向赵飞问始末缘由,赵飞倒还算得有几分义气,言辞之间颇为我开脱,可一旁的纤纤却不肯作罢,插话道:“哥,你怎的偏着外人?方才分明就是她先骂你胡说八道我才回嘴的,后来也是她突然就出手打我!”
大师哥不动声色地转向我,我连忙一骨碌身爬起来,就规规矩矩地跪在床上。他朝我伸出手:“拿过来。”
我心知他说的是我枕下藏着的弹弓,可一想到要是给他收了去,再想拿回来可就难了,心里当真是舍不得,只好硬着头皮故意装傻:“大师哥要风儿拿什么?”
大师哥看着我,又朝我身边的枕头瞧了瞧,之后又看向我:“戒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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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飞将戒尺放回书桌上,回身看了一眼仍然跪在床上的风儿,看她捧着方才被打过的左手哭得可怜,却在逸阳的眼光威逼之下,只得无限委屈地朝纤纤道:“方才是风儿的不是,请纤纤姐姐见谅。”
见纤纤仍撅着嘴生气,赵飞摇头叹气一声,赶紧上前一把拉过纤纤:“纤纤,你怎的如此不懂事!风儿妹妹已然向你道歉了,你也须得向她陪个不是。”
纤纤却哪里肯依?一扭身子一跺脚:“我不!是她不对,她活该!”
“纤纤。”此时已经坐在桌旁的逸阳缓缓开了口,“风儿确实有错,可你也要想想,是否自己也有不是之处?”
纤纤瞧着逸阳,又瞧了瞧风儿刚刚结痂的手掌上手心又被打得一片红肿,看她低着头抽噎个不住,显见得也很是委屈,渐渐也低了头。
逸阳微微一笑,又道:“纤纤,你大些,就是风儿的姐姐。风儿若是淘气,这山上每个师哥师姐都管得她,你也一样管得。可既然是风儿的姐姐,又怎能为长不尊,取笑风儿和她吵嘴呢?”
纤纤一张俏脸越来越红,直至最后红成了桃花满天:“大师哥,是我有错。”也不待逸阳再开口,走到风儿面前:“风儿妹妹,方才是我不该笑你,我给你赔不是。”
风儿抹着眼泪看向逸阳,见逸阳朝自己微微一点头,只好忍了委屈,哽咽着小声开了口:“我方才也有不是……我也已经受了罚……”
赵飞三人去后,屋中只剩下了逸阳和风儿。
风儿蜷缩在床里,仍旧是抽抽噎噎哭个不住。逸阳看她哭得眼睛和鼻头都红红的,可还是不肯作罢,便起身走过去坐在床边,轻轻拍了拍风儿的肩膀:“好了,风儿,是你先动手打了人家,你自己还哭成这样。”语气倒未听出责怪的意思。
风儿伏在枕上,一听这话反倒哭出声来:“我讨厌纤纤,我再不要见她!”
逸阳叹了口气:“你们两个,竟是一样的任性。”
风儿恨恨给了枕头一拳:“那如何她没事,就只打我一个?——你们偏心!”说着越发哭得委屈伤心。
逸阳见她用手把眼泪抹得狼籍不堪,摇摇头,拿过帕子,轻轻给风儿拭泪:“你是我师妹,我自然只管你。纤纤自有她哥哥管教。”看风儿左手心的红肿已经略消了些,也知道打得不重,不过还是担心牵连着手掌上的擦伤疼得厉害,正要再安慰她几句,听得房门轻轻一响,转头一看,进来的却是笛轩。
笛轩一双深如秋水的眸子柔柔地在逸阳脸上稍一停留,随即便垂下眼光,轻轻唤了声“大师哥”。
逸阳应了句“你来了”,忽觉得手边风儿的身子一抖,忙又低头看向风儿,只见风儿一时已然停了哭,看向笛轩的眼光里竟有几分惧色,随即便将身子远远避开逸阳,直往床里面躲去。
逸阳正待要开口相问,笛轩在一旁却先开了口:“大师哥伤处未愈,还是少出来走动的好,有事吩咐笛轩或是郎铭便可。”抬眼见逸阳的眼光仍是不离开风儿,便静静垂下眼光,“若是又为着风儿让大师哥不得休养,大家岂不要怪罪风儿?”
逸阳看风儿的眼光只是怯怯瞟着笛轩,略一沉吟,向笛轩微微一笑:“我知道了,你说得有理。”又转朝风儿道:“今日没见你申时前来,看你跌伤了也就罢了,明日可不准再误了。”
风儿先望向笛轩,见笛轩并不看自己,才犹豫着答了句“是”。
逸阳看了一眼垫子上蜷缩着的断腿黑猫,又问风儿道:“这猫儿是暮宇送来的?”看风儿点点头,神情间似乎是很怕自己说出“不准”的话来,便嘱咐了句,“这猫儿可怜,你好生养着罢,只不准贪玩误了功课。”
风儿应了声“是”,便低下头,全没心思看清逸阳脸上是何神情,却听笛轩在旁柔声说道:“这小野猫儿好生可怜,幸亏有人捡了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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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恨透了纤纤!
平白无故怎么就多了这么个冤家对头,处处与我为难?
先是我正在大师哥那里背书练字,纤纤竟也跑去凑趣,腆着脸非要和我一道临帖。我是个天生就写不好字的,她自然是比我写得好些,大师哥先是夸她写得好,顺带着将我一顿教训,说什么“纤纤的字能写得如此好,你却写得如此不济,可见是一直都不肯上心用功”云云,着实把我恶心了一场。
之后便是那日我正和四师哥六师哥他们猜枚做耍,纤纤这厮竟又巴巴拿了几只荷包来,说是“闲来无事做了玩,做得粗糙,送给几位师兄师姐们不要嫌弃才好”之类的废话,四师哥看着那几个绣得花里胡哨的荷包竟然还不住称赞她手巧,当然也没忘了我:“风儿,你瞧瞧,人家纤纤与你同岁,人家能将荷包绣得如此精致,你却连衣裳破了也不会缝,整日里就知道一味地淘气闯祸……”
最可恨的还是纤纤总寻出各式各样的理由去找宇哥,她那句“十二哥哥,求你教教我”,我离着几里地都能听见!
“那个纤纤最是可恶,你看我怎么收拾她!”这话我只好趁了没人的时候,偷偷讲给夜儿听。夜儿恢复得很慢,不过它也已经习惯了呆在锁风轩。听我说这话的时候,它总是微阖着眼,一副心不在焉的慵懒神态,搞的我很想抽它,可又舍不得。喜欢天须无恨我无心请大家收藏:(663d.com)天须无恨我无心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