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怜卿冤苦意未传

    冷冷盯着眼前低着头的风儿,听她越说声音越小,越说越是犹豫胆怯,逸阳只是不言语,倒是一旁的顾澜生恨得直咬牙,用手点在风儿额头上骂道:“风儿啊你这个惹祸的小祖宗,你除了惹祸就没别的事儿干么?”
    待风儿好容易说完,逸阳便立起身,淡淡说了句“走罢”。
    风儿偷偷抬头,看逸阳一副云淡风轻的神色,心下愈发没底,又不敢张口,踟躇之下,也只好乖乖跟在逸阳身后走出屋去。顾澜生说还要去叫暮宇,因在这里耽搁了会子,便急急忙忙大步跑了去。
    二人一前一后,沿着花间小径而行,眼看再转过一片白紫相间的丁香丛便能看见知剑堂的屋脊了,逸阳忽然停住脚步,转回身来。身后的风儿却是神不守舍,自顾自也不知在想什么,只是低着脑袋走路,险一险撞在逸阳身上。
    逸阳看风儿心事重重的神情,心知她正在害怕,却并不想安慰,只嘱咐道:“待会儿见了师父,问你什么你就照实答,不准隐瞒,不准顶嘴。”
    风儿一听之下便有些发急:“可……”
    知道风儿要分辩什么,逸阳打断了风儿的话头:“你照我的话做就是了。”
    风儿咬着嘴唇,极是委屈地点点头。
    逸阳转身便走,却忽听得身后风儿低低唤了声“大师哥”,逸阳稳稳站住,说了句“什么事”,却并不回身。
    丁香丛中,微微一阵风来,花气醉人。
    听得身后的风儿小声嗫嚅道:“大师哥,师父……师父会不会打死我?”
    逸阳轻轻“哼”了一声,转回身道:“到这会子你才知道怕。”
    风儿吸吸鼻子,仍是垂着头,双手不住地轮番扳着手指头。
    逸阳看不见风儿脸上的神情,也猜到她必是一脸委屈,仍旧不肯安慰她一句,只冷声问道:“你如今知错了没有?”
    风儿犹豫再三,将两根手指狠狠扳得发白,终于下定了决心似地小声说道:“那……那就当是我错了,我知错了还不成么?”
    “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就当是你错了’?就冲着你这句混账回话,便该先揍你二十板子再说。”话虽重,语气倒并未狠重。
    风儿撅嘴又吸吸鼻子,终于忍不住小声嘀咕:“反正不管是不是我的错,最后还不是我挨打?”
    逸阳眉心一动,冷冷丢下一句:“你自己到师父面前顶嘴去罢,我管不了你的事。”说罢转身拔脚就走。
    风儿这下可着了慌,忍了半天的眼泪还是双双夺眶而出,也顾不得许多,赶上去一把扯住逸阳的衣袖死死攥住:“大师哥,别不管我,求你救我——”
    原本走得决绝的逸阳还是停下了脚步,回身道:“哦?那你倒说说我如何能管你的事?”却并未挣脱给风儿扯住的衣袖。
    风儿抽噎个不住,泪珠子纷纷而落:“大师哥……求你好歹给我求个情罢,纵是不能免,也求师父少打几下子……”风儿哭得双肩微微颤抖,小脸也红了,“我怕……上回……太疼……”抬起头怯怯看向逸阳,才见逸阳也正瞧着自己。
    逸阳眼中的风儿竟是那般慌楚可怜,也不禁暗暗叹了口气,看向紧紧拉住自己衣袖的一双小手。风儿一见,赶忙松开手,却似是仍旧不肯甘心,小手并未离开逸阳的袖边,微微有些发抖。
    好一阵子,逸阳方缓缓说道:“你知道错了就不要顶嘴,我自会回护你。”说罢再不犹豫,转身便朝前走去。
    风儿规规矩矩跪在知剑堂中,蒋老头还没开口,鼻青脸肿的蒋元宝咧开嘴就嚎哭起来:“就是这个山匪霸王!她支使着阿贵他们十几个人打我一个……”一旁的扶着元宝的蒋顺官也指着风儿朝秦正杰道:“就是这个风儿唆使阿贵他们的,我们谁都没招惹过栖霞村的人,阿贵他们十几个人只盯着我们几个打,打了我们还逼着我们发誓,不准告诉家里是给他们打的,说要是敢让家里知道了以后他们就天天来打。”蒋元宝则干脆将身上的小褂一脱,让众人都看见他身上满布的青紫伤痕。
    蒋老头已经又止不住地落泪,拿袖子抹了一把脸,向秦正杰道:“秦掌门,山野娃子们不懂事,打打闹闹原是平常,动手打架也是有的,何况我们这庄户人家的孩子也没那么金贵,只是这个黑衣裳的女娃子实在是凶狠得紧,上回她跑上门打折了元宝的胳膊,挨了秦掌门的打就记恨上了我们,这就叫来栖霞村一村子的孩子围着打元宝一个,我家这娃子也是个平日皮惯了的,给他们打得满脸都是血,一身都是伤,整整两天竟是连炕都起不来。小娃子们打架打成这样,当真是头一回见,这要是哪个失了手,那可怎么好?秦掌门,这女娃子记恨我们元宝,打个架也罢了,可她鼓动了整个栖霞村的娃子们来动手,这若是我们没看见是她背后捣鬼,岂不倒要我们这两个村子生了嫌隙?……”
    秦正杰的眼光将众人都扫过了一遍,方朝一直低着头的风儿问道:“你三日前跑出山庄做什么去了?”
    风儿抬眼看了一眼蒋老头,又偷偷看向逸阳,见逸阳的目光并不瞧向自己,也只得又低下头,咬着嘴唇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
    听得风儿讲出用逸阳送她的琉璃珠子,如何诱使栖霞村的孩子们替她出手,向蒋顺官、蒋吉祥和蒋元宝“讨公道”,暮宇急得朝着风儿不住使眼色,偏偏风儿只是低着头垂着眼皮,并不看他。暮宇心急之下插口便道:“师父,不是风儿,都是我的主意。”
    “放肆,许暮宇你住口。”秦正杰目光威严,硬生生打断了暮宇的话头。
    风儿声音越说越小,直到说起支使阿贵等人打蒋元宝之时、暮宇曾劝她罢手,声音才又大了些:“宇哥并不知道我的打算,他是给我拉去陪我玩才得知我们是要去打元宝。风儿所说句句属实,风儿知错,听凭师父发落。”说罢咬着嘴唇将头一垂,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暮宇早听得一后背冷汗,此时再也顾不得师父方才的呵斥,急道“师父,不能全怪在风儿头上!上回风儿就冤枉得很,风儿当真并非故意要伤了蒋元宝,结果几乎给打得废了下半截身子,到如今还不曾复元,她哪里还敢再闯祸?这回是我气不过元宝冤枉风儿,是我想替她报仇,是我支使阿贵他们打蒋元宝的,风儿不过是给我拉去瞧的——”
    “你胡说!就是风儿主使的!她领了阿贵他们打我的那天自己亲口承认的。”蒋元宝要冲过去,给蒋顺官拉住,便怒冲冲朝着暮宇大嚷。
    暮宇刚要辩驳,猛然见陆良玉已经领了阿贵站在门口,想是来了一会子了,心下一沉,正不知该如何替风儿开脱,秦正杰已然开了口:“良玉,你带阿贵进来。”
    阿贵哪里见过这等场面,站在秦正杰面傻愣愣地不知如何开口。秦正杰和颜问道:“阿贵,你可认得风儿?”阿贵渐渐缓过神,木木地点点头,指了指跪在地上的风儿。
    秦正杰又问:“你也认得暮宇么?”阿贵又点点头,指了指也跪在地上的暮宇。
    秦正杰继续问:“是哪个让你们去打蒋元宝的?”
    阿贵突然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大哭起来:“都是风儿主使的啊……真的不是我们要打蒋元宝的啊……掌门爷爷饶命啊……”用袖子抹了把鼻涕,从怀里掏出两颗晶莹斑斓的琉璃珠子,托在手掌心里举过头顶,“这个就是风儿给我的啊……我得了两个,虎哥儿得了两个……还有金锁,他也得了一个,我这就还给她。我下回不敢了,给我什么也不要了呀……”
    秦正杰朝陆良玉道:“你送这孩子回去罢,别吓到他,珠子给了他就是他的,嘱咐他以后不要再受人唆使,去罢。”
    陆良玉带了阿贵去后,秦正杰面无表情地看向一直垂着头的风儿,好一阵子没有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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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跪得久了,膝盖做疼不已。
    我终于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大师哥,却见他仍旧神色淡然,看不出一丝儿要为我说句话的迹象。
    忽听得师父冷森森的声音:“风儿你知错么?”
    我吓了一跳,咬牙还是答了句:“我--知错。”大师哥,我已然按照你吩咐的认了错服了软,你倒是替我说句话啊,再不说可就来不及了。
    又听师父冷声问道:“你可该受罚?”
    我这个不争气的身子竟是一抖,一个“该”字好不容易才说出口,自己听来也觉得声如蚊蚋。
    宇哥在一旁急得直冒汗,也顾不得规矩:“师父,这祸是我闯的,当真是不干风儿的事,要打要罚我一人承担便是……”
    我盼着大师哥开口,却盼来了师父一声轻咳,随即便是他吩咐:“逸阳,书勇,你两个将风儿重重责打八十藤条,南鸿,澜生,也打暮宇四十藤条……”
    我吓得猛地抬起头,师父只是冷冷瞧着我,我回头向大师哥求救,却见他手里拿着藤条一步步走到我身边。
    我恨恨盯着他。
    他骗我!
    他从始至终都没替我讲一句话!
    他只是按照师父吩咐要拿了藤条打我!
    不用八十下那么多,只怕我捱不到一半便已经生生疼死了。
    难道就因为我是个“野娃子”,给打死了也没人心疼么?娘,你到底在何处?你到底在何处!
    宇哥急得落了泪:“师父!求师父不要打风儿!主谋是我,她……”已经给按倒在地上。
    我也被二师哥硬按着趴倒在地上,我满心都是委屈,不甘和害怕,拼命挣扎之下,忽然听见一旁四师哥手里的藤条已然抽打在我宇哥身上,我身上便是狠狠一抖。
    双手给二师哥拧在背后,身子给死死按住,下衣也给剥下,只剩了里面的白绫子小衣。我已经顾不上害怕,我恨透了大师哥!刚刚骂出“大师……”那个“哥”字还来不及出口,只听得身后藤条挥起的风声,重重一记便抽打在我身后,偏又正打在臀上旧伤之处,我失声惨号,霎时几乎疼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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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