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不打麻将是不可能的, 人活着就是为了打麻将。
    当卓立鸣再一次收到自己老板兼同事的麻将邀请时,他对此已经习以为常。娴熟的放下还没画完的草稿,待他轻车熟路的赶到老地点时,牧宿星和沈星已经等在那里了。
    他左右看了看,愣是没有发现另一位老牌友, 再看对面两人,已经熟练的拉开椅子, 淡定的坐了下来,似乎没什么不对的样子。
    秉承着那么点同事爱, 卓立鸣还是问了一句:“邱主编不来吗?”
    牧宿星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叫他来干什么?”
    卓立鸣:“?”
    见他仍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牧宿星只好道:“你想被他压回去画稿子吗?”
    卓立鸣懂了。
    “总之, 我宣布,”牧宿星说:“从今天起,邱主编正式被踢出我们画影麻将交流协会,咱们往后都不带他玩了。”
    沈星配合的“啪啪啪”鼓掌,以示赞同。
    这倒也不难理解,毕竟是连载向的漫画周刊, 编辑和漫画作者之间的关系难免在某些时候带着斗智斗勇般的意味, 这会儿见牧宿星正儿八经的样子, 卓立鸣只觉熟悉又好笑:“你的速度不是一向挺快的吗?下一期福尔摩斯还没画完?”
    牧宿星咳嗽了一声。
    沈星就很上道:“哎呀, 不是说好来打麻将的吗?好端端的提这个干什么?来来来,都坐下来, 今天咱们只打麻将, 不谈稿子。”
    卓立鸣忍俊不禁:“那差的那个人怎么办?邱主编不来, 我们没法凑齐四个人啊。”
    “这简单,你们随便谁打个电话,叫个有空的朋友过来不就得了。”
    沈星说着,目光和卓立鸣一起唰的落到了牧宿星的身上,后者摊了摊手,一脸无奈:“别看我,看我也没用,要不是不能悬赏,我估计这会儿我朋友圈大概全都是要悬赏我的人了。”
    卓立鸣想了想:“那我来吧。”
    他拉出手机通讯录,目光在一大串联系人的名字上打了个转儿,很快定格在其中某个熟悉的名字上,电话嘟了两声,很快便被接通了。
    对于老朋友,卓立鸣也没有什么好客套,他选择开门见山:“三缺一啊老孟,要来一起打麻将吗?”
    算起来,卓立鸣认识孟致远已经差不多十年了。
    十年前两人差不多同期在《白云漫画》上开始连载,又同期爆火,硬生生将彼时初出茅庐的《白云漫画》拉到了三大漫画杂志的水平线上。后来在《白云漫画》的年会上见面,便顺理成章的结为了朋友。这么多年下来,两人的交情自然非普通朋友可比拟的。
    也正因如此,这会儿卓立鸣抛出这么个邀请,孟致远想也没想,当即便爽快的答应了下来:“好啊,地点在哪儿?我去找你。”
    十分钟。
    空缺的座位就此被新进来的牌友补上,包厢内的气氛却渐渐微妙起来。孟致远看了看牧宿星,又看了看卓立鸣,重复道:“打麻将?”
    卓立鸣肯定的道:“没错,有什么问题吗?”
    孟致远哑然。
    如果是以前的话,这项活动当然是不被允许的,《白云漫画》竞争压力本就非同一般,想要长期保持稳定更新就已经是一件相当不容易的事情了,更不用说从工作时间里抽出一点时间,永远自我娱乐了。
    不过现在嘛……
    孟致远撸起袖子,上了!
    不得不说,在经历了长期伏案画画的疲劳后,偶尔的放松还是令人非常舒心的——尤其他今天牌运相当不错,自从坐下到现在,已经连赢七八把了。
    “杠上开!”
    当孟致远再一次美滋滋的捞过一把纸币时,牧宿星终于忍不住了:“听说孟致远老师已经和《白云漫画》解约了?”
    他话音刚落,这边孟致远还没回话,卓立鸣倒是惊了一下——他还以为,按照他上次的套路,牧宿星少说要再打上几天,才会顺口提到签约的事呢。
    孟致远这会儿心思已经全在麻将上了,闻言也没多想,就下意识“嗯”了一声。
    牧宿星扫了一眼面前的牌:“不知道孟老师有没有兴趣在《画影漫画》上开连载?”
    “好啊。”
    两人你一眼我一语间,一个本该谨慎谨慎再谨慎的问题,就这样在打麻将的间歇里轻描淡写的完成了。
    不可否认,卓立鸣之所以把老朋友叫出来,除了有段时间没有见面以外,未尝没有怂恿对方跳槽的想法——当然,考虑到孟致远现在已经离开了《白云漫画》,卓立鸣的行为连挖墙脚都算不上,只能说是给老板安利靠谱的新作者。
    在此之前,卓立鸣甚至认真的考虑了一下,自己应该如何配合牧宿星完整这项漫画作者招新工作,不想一个都没派上用场。
    一直到整场麻将局都结束了,两人开始商量什么时候去画影签合同的时候,孟致远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答应了什么。
    话虽是这么说了,孟致远倒也没有后悔的意思。对他来说,在哪家漫画周刊连载不是画?以《画影漫画》如今的销量和影响力来说,这甚至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最优选。
    散场的时候正是下午五点,孟致远想着择日不如撞日,既然碰都碰到了,不如今天顺便把合同签了得了。漫画作者主动要求,牧宿星自然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四人离开棋牌室后,直接回了画影漫画编辑部。
    孟致远看着资料上罗列出来的条条框框。
    和外界流传的相差无几——甚至更为优渥的签约条款。哪怕是画影漫画自己人戏称“霸王合同”的独家条款,孟致远都找不出任何问题。
    在孟致远看来,即使是所谓的“霸王条款”,其中的要求也都是可以理解的——相比普通合同,独家合同提供的福利俨然是奔着培养《画影漫画》自己的漫画作者去的,对于这一类的作者,自然会多一些额外的束缚,否则碰上白眼狼怎么办?
    《画影漫画》就是再良心,那也不是做慈善的。
    唯一让孟致远感到疑惑的是……
    “这个版权分成……”孟致远有点懵。
    就说他最近被改编为动画的《守夜人》吧,这部由云速动画出品的改编动画,其人气和销量都可以说是创造了云速动画的历史新低,云速动画更是血亏,好好的投资就这样打了水漂。
    就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画影漫画》不仅没有在版权上压价的意思,甚至给出了一个他巅峰时期的高价!
    邱丰茂其实也不太能理解牧宿星会给出这么高的价格,尤其在已经确定孟致远的下一部作品是《守夜人》第二部的情况下。
    但不理解归不理解,这段时间下来,邱丰茂早已对牧宿星心服口服,说白了,《画影漫画》能有今天,90%的功劳起码都在牧宿星一个人身上,且不说这笔交易究竟值不值,就是牧宿星想浪,那就让他浪去吧。
    是以,对于孟致远的疑问,邱丰茂也只是笑了笑:“这是我们老板的意思——他既然给出这个价格,那么至少在他看来,你配得上这个价格,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孟致远有点不可置信。
    自己之前说要继续画《守夜人》第二部的时候,白云漫画编辑部什么反应,孟致远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要知道,当初想要《守夜人》动画版权的还是画影动画,只是因为云速动画截胡,这才“逃过一劫”。
    换一家公司,恐怕说什么都不会要《守夜人》第二部的动画版权了,可画影不仅要了,还直接开出了一个比他想象中还要高得多的价。
    画影——或者更准确的来说,牧宿星究竟在想什么?
    同一时刻,仅仅只一墙之隔的另一间办公室内。
    牧宿星没法解答孟致远心中的怀疑,因为就在几人回到公司的下一秒,他就被人面无表情的拉走了。
    “工作细胞的分镜大纲呢?”这是方连问的。
    “后天就要截稿了,福尔摩斯漫画还没画好吗?”这是代邱丰茂发出灵魂询问的责任编辑的。
    戴语嫣比两人要稍微温柔一点,她摊开手中的记事本:“关于短动画《赤壁赋》,张宏远大师希望你能和他聊聊具体思路和看法……”
    牧宿星又开始头疼了。
    偏偏沈星这会儿也过来凑起了热闹:“老大,《攻陷拉斯维加斯》我都画完了,给我个新脚本画画呗!”
    面对不远处来自众人一瞬不瞬的目光,就是牧宿星,这会儿也难免有些压力山大的感觉:“在画了在画了,过两天我就把十集的量画出来。”
    “下期福尔摩斯的连载我已经画了90%了,肯定能赶得上!”
    “你帮我转告一下,据说过两天我会亲自上门拜访,到时候顺便聊聊整个系列风格立意上的问题……”
    至于沈星——
    牧宿星冷静的道:“乖,你已经是个成熟的漫画作者了,你应该学着自己给自己写脚本了。”
    一个小时后。
    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将几人打发走后,牧宿星终于松了口气,他对着眼前堆得几乎有小山那么高的文件看了一会儿,闭了闭眼,然后又睁开。
    不是在做梦。
    意识到这个残忍的事实,牧宿星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在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工作了近三年来,历来有劳模之称的画影BOSS做出了首个历史性的决定——
    趁着办公室里没人,牧宿星迅速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然后头也不回的……跑了。
    三天后,第二十七期《画影漫画》发售日。
    当众多画影读者们好不容易抢到了心爱的漫画,准备愉快的享受本周的更新,进而翻开了《画影漫画》的首页时,一个完完全全意料外的通知,就这样猝不及防的进入了他们的视野——
    只见原本属于福尔摩斯连载处的地方写着:
    外出取材,一周后见。
    ——牧宿星。
    罗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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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