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杨靖的马队东北方向驰去,黄子澄站在原地一阵摇头,大家都是读书人出身,凭什么大家都说你杨靖懂兵事,我黄子澄都不行?大家都是读的圣人文章,不就是指挥武夫贱卒吗?朱久炎那叛逆的年纪都行,我黄某人为什么不可以?
而且先不论有没有真才实学,这杨靖的话里话外不就是透着对叛军的恐惧么?未战先怯还减轻京城的压力?都是一些没有见过阵仗的人。
自己冒死出来募兵,为的就是勤王,为的就是解京城的危难,若是诸军能够齐集会攻,这当然是最好的,但是没有这个条件就不打了?
兵器盔甲不全就不打了?
要我黄某人躲在溧水里当缩头乌?这如何对得起陛下!?该死的朱久炎千万别露出破绽,要不,我黄子澄定叫你好看!
哪怕是输,也要咬下了你几块肉!
心怀“壮志”的黄子澄,开始日夜操练兵马,准备挽狂澜于既倒……
……
“灵珠子定下的本就是围点打援的策略,南京城里的人突围一些人出来,也不碍事。他这段时间以来都没有强攻南京,只是隔绝南京与其他府县的交通,目的就是迫使忠于建文朝廷的各路勤王军梯次而来,便于咱各个击破。看东厂的情报,如今第一支前来送死的兵马已经到了溧水,呵,领兵的居然是黄子澄……”
湘军在知己知彼方面的努力与能力,那就不是解散了锦衣卫的建文朝廷可以相提并论的了,杨靖和黄子澄募起的军队一路过来,东厂的探子几乎就是一路将他们的行踪报给了朱柏,甚至具体到了每一天每一地,任何细节都没有漏过,等齐、黄二人到了南京城附近的溧水就更不必说了。
再说这军队来到京畿地区,朱久炎南面行营的斥候也加入了追踪刺探之中,湘军对齐、黄二人的行踪简直是了如指掌,连杨靖带领小股骑兵分离大队,准备突入南京的动态都是一清二楚的。
所以朱柏此刻部署起来可以说轻松至极。
“杨靖那里灵珠子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这小子给咱‘分派’的任务是解决黄子澄……呵呵,倒是会指使起他爹来了。李尧、叶信听令!”
“末将在!”李尧、叶信出班抱拳。
“本王命你们率本部兵马围歼黄子澄部,务必将其歼灭于南京外围,不得让其与南京守军合流!黄子澄这样的人,咱不想见到。他不是悄无声息地出城招募兵马吗?咱让他也死个悄无声息!”
“末将明白!”
“其余诸将,随本王前往南京城外,与灵珠子会师。”
“遵命!”
……
一条绳索顺着城墙缓缓滑下,接着,又是几条绳索垂了下来。
叶信带着一群黑衣士兵,立刻如标枪一样站了起来。
他们一个一个循绳索而上,一刻钟之后,所有士兵们全都登上城头。
接着城头,城头的一盏灯火在城头有节奏的闪烁起来,三名三暗。
明暗交替的的灯光穿越了三里地距离落在城外李尧的眼中。
“上马!”大道旁边黑压压一片的战马,等待已久的士兵们整齐地翻身而上。
李尧缓缓拔出战刀,他身边的掌旗官小心地把将旗托入马兜里,接着皎洁的月光,旗帜上“奉天靖难”四字清晰可见。
门洞内侧两旁各有一队勤王军士兵依墙而站,今日的岗哨最痛苦,傍晚时分的黄子澄将岗哨之外的所有军士都拉去训练了,没有轮守替换的情况下,刚入伍的哨兵们只觉得这碗军粮实在是难吃。
至于那姓黄的说的什么忠君效命之类的?之乎者也的,听都听不懂!要不是募兵的时候,那个姓杨的当众买来三百头猪宰了,谁来当这劳什子勤王军啊……听说皇帝自身都难保了……
只在招兵的那天吃了顿好的,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肉食吃,每天这么训练,也不加餐,每天还要听那姓黄的满口的忠君爱国,那东西能当饭吃吗?还要老子在这寒冷的夜晚站岗,谁搭理你。
哨兵们紧了紧身上的衣袍,看了看周围,显然带队都已经睡熟了,他们也就缓缓坐倒,脑子里开始迷糊起来。
进入梦乡的他们,浑然不觉,城楼上十几条绳索顺墙而下,每条绳索都倒吊着两名口中含匕首的黑衣人,他们滑到哨兵们的头上,不约而同取下口中匕首,一手捂向哨兵地嘴,另一手匕首在脖子狠狠一抹。
解决完所有哨兵,他们给两旁打了个信号,城楼两边甬道上涌出憧憧黑影,摸进城来地士卒在叶信的带领下冲入门洞,里面的小房间还有一个小旗的守军挤在一起睡得正香。
叶信他们毫不费力地解决了门洞之内地守兵,溧水西门缓缓开动,城外等候多时的骑兵隆隆冲门而过。
过不了多久,李尧的骑兵队伍便冲进城来,整个溧水陷入混乱之中,哭喊厮杀此起彼伏,火光在城中星罗棋布。
李尧快步走上城楼,数十名黑衣人在叶信的带领下站在甬道上拱手相迎,这些黑衣人虽然没有接受过东厂的刺杀训练,但他们都是武当神剑门出身,混迹江湖的人,搞搞爬墙暗杀那叫一个神不知鬼不觉。
李尧满意地拍了拍那些神剑门徒的肩膀。
突然远处响起一阵嘈杂,几名士兵将一人押上了过来。此人身材消瘦,身上衣甲破烂,满脸泥土,甚是狼狈。早有人报上,此来前任翰林学士、太常寺卿黄子澄。
“你们这些逆臣贼子,若不想遗臭万年,老夫劝你等应当早早弃暗投明……”黄子澄一路骂骂咧咧走上甬道。
所有人都用看白痴一样的目光看着他,等黄子澄走上城头,李尧冷笑一声:“误国奸佞还不快快跪地认罪,就凭你这样的脑子也能柄国辅政?也想带兵打仗!?”
黄子澄不理他,仍伸着脖子朝四周叫喊:“偷偷摸摸得算得什么君子,鬼鬼鬽鬽的做派果然尽得湘逆真传。朝廷天兵不日就到,汝等到时就知逆天而行是何下场!”
李尧终于明白了朱柏为什么下了斩杀黄子澄的命令。这黄子澄根本就生活在理想世界当中,或者说,他活在书本当中,与现实世界格格不入。
李尧叹了口气,一挥手,叶信上前将黄子澄按到在地,一剑取了首级。
李尧命人将黄子澄的尸身就地埋葬,而后,转身吩咐道:“迅速控制四门,搜索败兵,收集物资。明日一早去南京与王爷、世子汇合。”
传完命令,李尧走到外墙边,依垛而立,眼睛注视着南京的方向,脸上挂满了喜色。天福在世子身边学习了这么久,也不知长进些没有,希望他也能像天佑一样,能够独当一面了。
……
南京城的西南面,同样在发生着一场激战。
与溧水的偷城战不同,这里一场埋伏战。
杨靖带着五百骑兵自溧水北门而出,在距离湘军兵营很远的地方渡过了外秦淮河,然后就顺着河岸一路向南京奔驰。虽然夜晚的能见度相当的低,可杨靖却还是坚持着摸索前进,终于让他们摸到了一处湘军的围城薄弱之处。
不过杨靖自认的好运就到此为止了。
接到斥候情报的朱久炎早在交错着埋下了地雷。
这是胡汉苍受到徐辉祖的土制手榴弹而创造出来的,这些地雷使用的是踏板燧发装置,可靠性比燧发枪还差,响应也会相应的延迟很多,其实真正实战的时候杀伤敌人有限,但是这东西的好处就在于示警,一旦被人处罚引爆,巨响自然就能提供预警。
这也就弥补了朱久炎软实力上的不足,毕竟朱久炎手中才十万兵马,想要将南京这样的超大型城市围困严实,确实力有不逮。要不,梅殷、杨靖、黄子澄也没机会突围而出,实在是南京太大了,需要围堵的地方也太多,十万人马,真的有些不太够。
可是有些这些踏板燧发地雷就不同了,将这些地雷交错着埋设到开阔地带,让每一枚地雷之间的间隔都形成复杂的通道,不知内情的人,肯定是难以带领大军安全通过。
这样的布置也就相当于广布守卫,也同时填补朱久炎兵力不足的漏洞,节约不少人力。
杨靖率领的五百骑兵出溧水北门之后就转向西面,然后直奔这片防守不弱的开阔地带而来,其间竟然没有丝毫的犹豫停顿,也没有进行具体的探路,都能在夜晚奔驰明确,一个是说明了杨靖对南京周边地形的熟悉,另一个就是说明了建文朝廷显然在事先就已经对湘军营地查探了很久。
然而突然响起的数十声此起彼伏的轰鸣声,将准备冲阵的杨靖吓了一大跳,原以为此处是湘军最薄弱的地方,没什么防守,哪里想到会被火器从脚底炸起。
只是此时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都看到江东门了,这时候不舍命冲一下,真的是不甘心。
于是在杨靖的奋勇向前的冲击中,五百骑兵在地雷的爆炸声中,不顾一切地跟随杨靖急速扑向江东门,然后数十名后队骑兵就葬身于后面的地雷爆炸中,整个骑队在接二连三的爆炸声中士气低落。
不过朱久炎在这里埋设的地雷总共也才百多枚而已,在杨靖黑灯瞎火的乱撞中被悉数引爆,前面的杨靖和大半骑兵倒也毫发无伤地进近了南京外城江东门下。
虽然还没有搞清楚具体的原因,但是湘军终究没有来得及出营阻拦,于是,信心和斗志又一次回到了齐泰他们身上。
杨靖甚至还拿出了特制的烟火点燃,通知城头开门……
可这个烟花也是湘军进攻的信号,徐忠率领的三千骑兵已在前面等候多时,他们在徐忠的带领下只是一个照面就将杨靖的马队,冲了个对穿……杨靖他们士气本来就相当低迷了,而且正在庆幸己方运气甚佳的当口,这时候却突遭湘军骑兵的冲击,登时就陷入了全面崩溃之中。
杨靖虽然奋勇抵抗,却根本无力回天,若不是朱久炎下了活捉杨靖的命令,恐怕他早已身死当场。
最后徐忠一直将杨靖撵进了外秦淮河中。与刚才杨靖的偷偷渡河不同,那时候渡河虽然能见度很差,但是行动很有充裕,可是现在却是被徐忠撵得仓皇逃遁,哪里还有刚才涉河的精神准备?那叫一个狼狈异常,包括杨靖在内的存活骑兵俱被俘虏。
在江东门上等候消息的徐辉祖,虽然果断地做出了领兵出城接应杨靖的动作,但直接迎头碰上了朱久炎率领的大军,朱久炎领着主力兵马将徐辉祖的救援冲击打了个粉碎。
迂回到江东门的何耀祖与李天福还差一点将徐辉祖堵在江东门之外。要不是天黑视物困难,人马纷杂,徐辉祖差一点就无法回城,甚至还会丢了江东门。
这一遭官军损失惨重,黄子澄被杀、杨靖被俘、花大价钱在外面招募的兵马也一同被消灭,狼狈逃南京的徐辉祖只能继续龟缩于城内,坐等湘军攻城。
马皇后自作聪明搞出的计划,只进行了一个晚上就宣告失败。在情报全面碾压的情况下,朱久炎做出了针对性的安排,而且湘军的训练有素,也是建文朝廷难以动摇的,任何耍聪明的小伎俩都只是加速败亡而已。
到了第二天,朱柏率领的三十几万大军也终于来到了南京城下与朱久炎会师,全军终于对南京城实现了彻底?合围。
对于离别甚久,再次汇合的湘王府诸人,自是又有一番高兴。
新春已经到来了,这是来到建文二年的春节,但打起靖难旗号的湘王府诸人可是不认的,他们过的仍旧是洪武三十二年的跨年春节。
初一的晚上,朱久炎还抽空去看了眼杨靖,伸出了招降的橄榄枝,杨靖拒绝的回答正如朱久炎所预料的一般。
朱久炎也不恼怒,让人将齐泰、解缙、郁新都带了过来,对他们敬了几杯酒,说了几句新年的贺词后,也就离去。
这些不仅是忠义之士,更是国家的栋梁,有他们的帮助,大明以后才会更加昌盛。他们现在对朱允炆的忠诚也是难能可贵的,国士就应该有国士之礼。朱久炎已经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了,怎么可能因为一两次拒绝就生气呢?爱哭的刘皇叔都三顾茅庐呢。
咱有的是时间,等皇位落到了咱家,你们还能如此坚持吗?历史上的永乐大帝,手底下的大半班底,不就是这些曾经激烈反抗过他的人吗?还不是一样创造了永乐盛世。
在心胸这方面,朱久炎可不认为会被他的四伯给比下去。喜欢世子很皮请大家收藏:(663d.com)世子很皮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