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广厦寒门

    这七八日来,云亭其实分外繁忙。
    送映寒回家的当晚,云亭便嘱咐吴会长,一定要在园子里加强护卫,派人贴身陪着小姐。吴会长见云亭这么能干,单身一人竟顶得千军万马,这么快便将表小姐寻了回来,内心深处已对云亭的佩服得五体投地,对他的命令但无不从,自然一叠连声地答应下来。
    大家一日来焦虑劳累,此时见表小姐毫发无损的回来,所有人都长出一口气,精神骤然放松,竟是疲惫不堪。待到手忙脚乱地安顿好昏迷的映寒,一看更漏,居然子时都已过了。吴会长刚想收拾间客房请云亭歇息,却见云亭从椅子上起身,掸了掸衣服,整了整头冠,忽然躬身行了个大礼,坦然说道:“吴会长,晚生今夜还有事,不能住下,但有一事相求。”
    这下直把吴会长唬得一跳。
    一个堂堂当朝四品要员,居然对着自己这庶民末流的商贾行此大礼,还自称晚生,如何不惊,忙道:“好说,好说,大人但有所求,无不应允。”
    只见云亭直起身来,正色道:“吴会长,此次去解救邵姑娘,虽是事急从权,但,我不得已之下,却和这邵姑娘孤男寡女,相处了不短时间。云亭一生磊落,不能连累邵姑娘的名节受损,因此有意求娶她为妻。倒不知,邵姑娘她,是否已有婚约在身?”
    这几句话出来,吴会长竟是长松了一口气,满头冷汗津津。他上上下下打量了这一表人才的诸葛大人一番,脑子里回想着家里二少爷对这诸葛大人赞誉满满的风评,肚子里居然窃喜起来。
    吴会长毕竟是过来人,眼看着这年轻后生装得一脸正气,如何看不出他今日对表小姐的真切关心和此时眼底忐忑的神色,理由倒是找的冠冕堂皇,竟是将吴会长当成了一个老古板。
    吴会长故意慢吞吞地说:“我家表小姐……倒是还没许过人家。”眼见对面云亭似是松了一口气,又立即说:“不过……”
    云亭立刻剑眉微立。
    “不过……我家老太爷和太夫人,甚是疼爱这个外孙女。我家大爷和二少爷,也将她当作自己的亲生闺女和妹妹一般。她的终身大事,还需得问我家各位家主的意思,必得去那苏州老宅正式提亲,才做的数。”吴会长终于慢悠悠地说完了。
    云亭又是深深一揖,说:“谢谢吴会长指点,那是自然。只是,现下泉州城里,您却是家里唯一的长辈,我看映寒……邵姑娘,竟将您当作亲生伯父一般看待。”说着,瞅了瞅吴会长,知道自己这几句马屁甚是拍到了点子上,便继续说道:“我在泉州,还要停留些时日,自会日日前来拜访邵姑娘。一来,是希望让她了解我的为人。二来,这次的事情太过凶险,我放心不下,还想每天来确认她的安全。还望会长……伯父成全。”
    没想到这云亭,倒是能屈能伸,为了泡妞,连伯父都叫上了。
    因此上,云亭便每日出入这苏州会馆,如入无人之境。只可怜映寒,被云亭和吴大伯联手摆了这一道,还全然不知。
    云亭那夜自苏州会馆出来,却如何睡得着,立刻赶回客栈,叫醒了邓飞,趁着靖远路所有店家都还在沉睡之际,就急匆匆回到了那广陵琴行。一来到琴行门口,云亭就觉得不对。原来那小院子竟然门洞大开。
    他和邓飞走进院落,发现院里空无一人,不仅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连墙角树下堆着的木头都不见了,就好像从来没住过人一样。想来那群贼人,回来之后,发现出了意外,竟跑得飞快,甚至连东西都带走了,不曾漏下任何蛛丝马迹,只在那东厢房背角的小厨房的灶台下,有一堆灰烬,似是燃烧过什么东西。
    这群人,短短两个时辰之内,于慌乱之中,还能如此周密地掩藏行踪,做得面面俱到,纹丝不乱,一看便是经验丰富,不似普通劫掠妇女的强盗。复又想到,昨夜映寒虽然中了迷香,但衣冠整肃,显然没有被人侵犯,应该不是见色起意,倒像不得已而为之。
    那么这些人,到底在图谋些什么?
    云亭回到客栈,天已蒙蒙亮了。一时千头万绪,根本睡不着。刚刚合衣躺下,突然灵机一动,立时唤来邓飞,急问:“你可有这泉州城的舆图?”
    邓飞连忙回房取回一副绘制精细的泉州舆图来,却是他们临行之前,从户部借来的。
    云亭展开舆图,先用手指点在那广陵琴行的位置,又用手划了一条直线,划去那日他初见映寒打探的货栈,继而又划了一条直线,终点却是寂照庵,复又划回了那广陵琴行。但见他指尖所到之处,竟然是一个齐齐整整的等边三角形。
    邓飞看了,不明所以,问:“大人,这,这是什么意思?”
    却见云亭神色肃然,说:“只怕这泉州城,要出大事。”
    东方玄渊那天是亥时将尽之时单身一人回到广陵琴行的。他还未走近琴行,就发现院门虚掩,内心直叫了一声不好,飞快地冲进院子。只见阿蛋正神色颓然地坐在东厢房门口,手里拿着一条被扯成几段的腰带。东厢房门大开着,里面哪里还有邵映寒的踪影。
    看到阿蛋无事,东方玄渊倒不急了,一步步走到近前,冷眼俯视着阿蛋。那阿蛋抬起头来,神色惭然,一脸愧意,结结巴巴地说:“当家的,我,我……”
    玄渊心下了然,说:“可是被人暗算了?”
    阿蛋立刻点头如捣蒜,说:“可不就是,这人实在可恨,假冒官差,诱我开门,却从背后将我打晕了,将,将你娘子,劫走了……”
    玄渊目光冷峭,说:“你可看清了他的模样?”
    “没,没看清。”阿蛋声音低的悄不可闻,举起手里的腰带,说:“这,这是他身上的。”
    玄渊接过腰带,仔细打量了一番,用鼻子哼了一声,说:“此地是不能留了,你去叫人来,赶紧将这里收拾干净,咱们马上出城。”
    阿蛋立时站起身来,应道:“是!”也不多问,速速去了。
    玄渊低头看看那腰带,认得这条腰带,用素罗织就,是只有大明朝四品以上官员才能使用的蟒纹腰带。
    既是这大明朝的官员前来解救,那么这邵小姐,倒是安全的。现下他另有迫在眉睫的要事,看来,这邵小姐的事情,倒是得搁上一搁了。
    玄渊放下手臂,环顾了一眼这小院,不知为何眼前浮现出一个身影,正是在寂照庵替那假扮琴娘的邵小姐出头的白衣青年。
    东方玄渊自小到大,过得便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是以培养出了非常敏锐的直觉。这直觉也不知救过多少次他的命。虽然没有凭据来的就是那白衣男子,但他不知为何就觉得整个泉州城也只有此人才有这个能力一路寻来,找得到他这苦心经营了四个月隐于闹市的据点。
    只是别人既能寻来,此地就不可再用了。这东方玄渊,果断非常,即刻放弃,似是一点都不可惜这几个月的投入,颇有壮士断腕的气魄。
    不到半个时辰,阿蛋已经不知从哪里领来了几个黑衣大汉,都和阿蛋的身形差不多。几个人你抱一坨,我挑一担,手脚麻利,配合有序,不多时就将院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玄渊将一叠书信放在那灶膛下烧得只剩灰烬,拍拍手走出来,和阿蛋简单地说:“走吧。”
    这七八个人,从巷子里出来,一路沿着墙角快步走到了东边不远的乱石城墙边。竟彼此搭着手,□□而出,将东西也都吊了出去,一行人站在墙外仅一尺宽的崖顶,海风扑面而来,击在悬崖峭壁上,被顶得向上翻卷,直如万千飞剑。一般人在这罡风之中,立都立不稳,更何况担着东西前行。可这一群人,却熟门熟路,如履平地,走得飞快,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踪影全无。
    接下来的几日,云亭又去了寂照庵拜会老板娘暖夕。和她约略说了说映寒的意外,因为怕她担忧,只是轻描淡写,全然不提迷药之事,为的是让暖夕放心,映寒一时半会儿不会出家门了。
    待到交代完毕,只见那老板娘俏目微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说:“诸葛大人,民女替我那妹子好好谢过你了。她还年少,不通人事,但心地却最是聪慧善良,遇事也颇有担当。她在泉州,给您添了不少麻烦。大人您以后,还要多多担待。”
    云亭倒也磊落,回道:“我只当她作自家人,她的事就是我的事,何来麻烦。”
    暖夕本以为这云亭和其他朝官一样,总要在青楼女子面前装的道貌安然,不想他如此坦诚,毫不掩饰自己对映寒的好逑之心,不由得心生喜爱,觉得这诸葛大人更帅气了,简直有了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的感觉。
    其实自那晚,这诸葛大人拼着满身清誉不要替映寒出头,暖夕便看出了这诸葛大人的心思。后来看到映寒乖乖地跟着这诸葛大人离开,已心下了然。想这映寒情窦初开,芳心暗许,自己却还懵懂不知,也挺可爱。只是这诸葛大人,少年老成,本意估计是徐徐图之,不成想,出了这么个意外,来了个英雄救美,让两人都瞬间明白了彼此的心意,这么快就促成了好事,倒像是老天注定的大好姻缘。
    想到这里,暖夕又福了一福,说:“大人既将我映寒妹子当作了自己人,那么大人您,也就是我们广寒门的自己人了。大人以后有什么需要,只要一声,我们广寒门上下,一定尽心竭力。”
    云亭心中正有一事,略一沉吟,还是说:“老板娘,我从金陵来泉州这一路上,屡次听到街边闲谈,乡野碎语,有人提及这广寒门,却不知映寒与你们这广寒门……”
    暖夕会意一笑,这诸葛大人身在朝堂,自重身份,自不能与来路不明的人牵扯太深。他现在对映寒情根深种,已经不能退步抽身,但不打听明白,终究不妥。看这诸葛大人不是个怕麻烦的人,但也是个聪明人,绝对不会稀里糊涂地自找麻烦。
    于是暖夕伸出手,请云亭坐下。此时秋风乍起,早晨的寂照庵里一地清幽,并无闲杂之人。暖夕亲手斟了一杯上好的普洱,才款款落座,娓娓道来。
    原来,这广寒门立于江湖,不过是这十数年之间的事。只是近些年,声势渐隆,颇有隐隐成为江湖第一大门的趋势。门下包罗的门众庞杂,既有贩夫走卒,也有儒生武士,甚至不乏道士僧侣。与其他江湖门派不通,广寒门并无严格帮规,平日里也不聚集活动,既不修炼武艺,也没有什么信仰,竟是颇为松散,对门众的唯一要求,便是不得行苟且阴毒之事,再就是一方有难,八方相助,互相应援,解困济贫,有人出人,有力出力。要想入广寒门,只需有一技之长,或武艺,或书画,或药石,或堪舆,或术数,或天文,或是勤于一门匠艺,或是精于打探消息,一时间,居然聚集了不少能人异士。因为这广寒门的门众无所不在,又都互相扶持,虽从不生事,但也更不怕事。所以只要说起广寒门,其他的人便要礼让三分。
    云亭诧异地说:“这样的门派,却是何人所创?”
    “说起我们门主,其实颇有来历。”暖夕抬手拢了拢头发,看了一眼诸葛云亭道:“门主的名讳,我现下还不方便立刻就告诉你。只能跟你说,他早年曾是咱们开国元勋徐达大将军手下的一名儒将……便是当今圣上的结发皇后,生前都要叫他一声叔叔。”
    云亭呆住了。
    世人皆知,当年建国后不久,先皇为了避免皇位纷争,陆续将自己的成年儿子发往了全国各地,分封藩王。当时为了巩固北方边境的安全,当今圣上便以第四子的身份封为燕王,派往北地顺天府,驻守边疆,更被先皇赐婚,迎娶了开国英烈徐达的长女为妻,也就是后来的仁孝皇后。徐达的麾下,精兵强将众多,但凡有功名者,一律授了武勋。何以一个朝廷命官,居然落草做了这广寒门的门主?
    暖夕叹了一口气,说:“我家门主,年幼时出身诗书世家,但恰逢前朝乱世,哪有什么功名可言,因此习武防身。后来他家因连年战祸衰败离散,他只身投入徐大将军麾下,出生入死,但却不是一味凭武力冲锋陷阵的粗鄙之人,反而是那深谙排兵布阵之道的儒将。”说到这里,暖夕突然话锋一转:“至于说起来他为什么辞官退隐,又创立这广寒门嘛……哼,那还得谢谢咱们当今圣上。”
    云亭听到她语气清冷,便知道暖夕对于当今圣上,内心竟颇有微词,也不便立刻接话。
    果然,听暖夕道:“我家门主,既然身在徐达大将身边,徐大小姐又嫁给了燕王,本就一心一意要辅佐燕王,保卫边疆,护大明万世基业周全。他幼年经历过颠沛流离家破人亡的苦楚,所以一生所望,就是边疆靖隋,国泰民安。可是,哪里想到,自从那黑衣宰相道衍法师进了燕王府之后,燕王就变了……”
    云亭骤然听到老师的法号,心下一惊,却神色如常,只做无事。
    暖夕继续道:“我家门主眼见得燕王渐渐不安于现状,竟起了问鼎九五之位的心思,已经料到那必然又是一场连年战祸。打元兵鞑靼,我家门主从不手软,但是倒戈相向,打大明自己的将士和百姓,打得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他如何下得去手。因此以年事已高为由,辞了官衔,退隐山林。”
    “于是,他便创立了这广寒门?”
    暖夕缓缓摇头:“他倒也没有立刻就创立这广寒门。头几年,他四方云游,闲云野鹤逍遥了一些时日。也是在那几年里,有一次他偶然途径扬州,在那瘦西湖之上,结识了映寒的父亲。我们门主,生性洒脱,通晓音律,因听到映寒父亲抚琴,竟立刻引为知音,结成了莫逆忘年之交。那还是建文二年的事情,那时映寒妹子还未出生呢。”
    云亭恍然:“所以映寒的那一手好琴,竟是家传?”
    “可不就是。”暖夕掩口:“那日你问我她师承何人,我却怎么跟你说这其中缘故?倒不是有意相瞒。”
    云亭不解:“可是这位前辈,既然这般逍遥自在,做了世外高人,却又为何起意,创办这广寒门?”
    暖夕冷哼一声:“可不就是要多谢当今圣上。要说咱们这位皇上,真不是一般人。他侄子建文帝即位后,就开始了削藩大政。见其他的兄弟纷纷被侄子夺了封地和实权,燕王便开始装疯卖傻。过了几年,骗得那老实宽厚的建文帝松懈之时,却又突然举兵靖难,一路杀到南京,所到之处,生灵涂炭,老百姓流离失所。他既做了皇帝,却又立刻废除了建文帝即位后颁布的各种仁政,成倍地加重了苏州等地的赋税。老百姓们太平日子刚没过几年,就立刻坠入了无底深渊。辛苦劳作一年,收成还不够缴税,反倒欠着官府银子,还不如去作乞丐,因此更多的人弃地不种,那几年,真是民不聊生,遍野饿殍……”暖夕转眼斜觑着云亭,嘴边含着一丝讥诮的微笑,说:“你年纪轻,又是官宦人家出身,从小听的都是当今皇上的丰功伟绩,这些,你恐怕并不知道吧。”
    云亭听见这番话,脑中已然是轰然作响,一片混乱,不想相信这番话,却又不得不信。想当今圣上,一向黔兵黩武,连年征战,所费军饷,都从何而来?一时间,云亭心头如万千惊马踏过。在他心目中,因为老师的影响,一直将当今圣上当作千古明君。放眼望去,如今大明,国力昌盛,疆域辽阔,四海平定,却,却如何想过,这似锦繁华是建立在什么之上。
    他脑子里顿时回想起与老师临终之前的那番对话,还记得自己说:“惜天地不仁,视万物未刍狗,老师,您殚精竭虑,只是想为百姓找一位仁君”……这话难道竟说错了吗?在这老板娘暖夕的口中,怎么那懦弱无能的建文帝才是仁君,而当今圣上,竟是活脱脱地暴君一个,如那夏纣隋炀一般?
    暖夕见他神情有异,只当他身在官场,听不得这大逆不道之言,因此便收住了口,只轻轻叹了口气,说:“大人莫怪。我本是苏州平民小户人家的女儿,就是因为那几年,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不得已,将我卖在了这见不得人的地方,一生深陷泥潭,因此才这般口无遮拦。”
    云亭缓过神来,勉强笑着,道:“不妨事。也请老板娘不要见外。我毕竟年轻,永乐初年,我还未满十岁,是以不知道这些事情,您且继续说吧。”
    “也没有旁的了。就是因为那几年,百姓穷困潦倒,四处流民,我家门主深感自己无法拯救众生,但总希望济贫救困,因此上,倾尽终身财富,招纳能人,本着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想法,帮助穷困人家习得那安身立命的一技之长,因此有了这广寒门,取得是着那“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之意。不成想,慢慢地,竟成了这江湖之中的一个门派,却非他本意。”
    云亭长出了一口气,这才明白广寒门的来历。
    暖夕又悠悠地叹息着说:“我家门主出身庙堂,早已看破世事,是以并不想陷入任何权力纷争。他自己,随侍在燕王和徐大小姐身边多年,虽然无奈,但心里依然将当今圣上当作名正言顺的天子。因此他便约束我们这些楼主,不得妄议国事,也不能与官府勾结。只是,诸葛大人,您却与别人不一样,是个明白人。我既与你毫不掩饰地说了这些,自是相信你的为人。您现下,可也信得过我们广寒门了?”
    诸葛云亭连忙起身,正色地向暖夕行了个恭敬的大礼,说:“老板娘,多谢您如此看重我。听您说来,这广寒门实在是令人佩服。你这信任如泰山之重,云亭断不敢辜负,心里自有分寸。那朝堂官场的事,以后绝不牵涉映寒妹子,只是……现下倒确有一事,需要您的帮忙。”见暖夕扬眉,云亭连忙说:“这件事不是旁的事,正与映寒此次的意外有关。此次骗拐映寒的人,您也见过,就是那日在寂照庵,强求映寒一曲的黑衣青年。”
    听到云亭提起那黑衣青年,暖夕不由得慌忙起身,急问:“你确定吗?”
    云亭点点头:“是我亲眼所见。”
    暖夕沉吟片刻,便将那日从翠茜嘴里听来的立时一五一十地都讲给了云亭。待她说完,云亭剑眉紧锁,过了片刻,突然问:“老板娘,你这寂照庵,是哪年重修的?”
    暖夕不明所以,下意识地说:“就是前年。我家门主那年前来泉州看到这寂照庵的姑子们身陷在这灯红酒绿之中,实在辛苦,因此在泉州城外,帮她们重新建了善堂,映寒妹子当时还带着家里的织工亲自前来,教那些姑子纺织,开了个机户坊,让她们自食其力。这里便荒废下来了。门主便属意我将此地改成了这素菜清官坊,只说,既是尼姑庵,交给别人开成花楼,并不合适。”
    云亭不死心,又问:“那么近日,你这里可是发生过什么稀奇事?”
    暖夕略想了想,便答:“倒也没什么稀奇事,就是中元节前,有一天下了一阵倾盆大雨,闪电交加,竟将后墙外的一个柴堆劈着了,所幸那里本来就偏僻,平日并没有什么人,倒无人受伤,我们也未加理会。”
    看着云亭依然凝神沉思,暖夕不由得问:“诸葛大人,你看那黑衣青年,是个什么来路?”
    云亭抬起头来,笑着说:“老板娘,我现下不能再耽搁了,这就得去那海防驻军的卫城走一趟。旁的事,咱们以后再说。”喜欢晓风醉请大家收藏:(663d.com)晓风醉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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