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晴——!!”
    榊原丰在梦中似乎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撕心裂肺的痛呼, 那语气中的痛苦与惶然,一下子便让他也觉得,晴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而不由得慌乱了起来, 忍不住跟着叫出了声——“晴!”
    与此同时, 他从梦中惊醒, 听见身边躺着的妻子好像被惊扰到了, 发出了一声含糊不清的“嗯……?”。
    “怎么了?”美丽的女人撑起身体, 乌黑的长发散落在白皙光洁的肩头,脸上还带着未散去的惺忪睡意,慵懒的显示出万种风情, 神色里却带着温柔的关切。“丰?”
    “啊啊啊啊我把晴吵醒了!”榊原丰一把搂住了妻子的腰,将她重新扑倒在了床上,仿佛小孩子一般懊恼了起来, “可恶可恶。”
    水野晴忍俊不禁的抬起手来, 摸了摸他的长发, 柔声道:“是做噩梦了吗?”
    “不记得了……”榊原丰调整了一下姿势, 将脸埋入他心爱的女子温暖的颈窝里,“好像是梦见有人在呼喊晴的名字,好像晴出了什么很不好的事情, 把我也吓到了, 我就吓醒了。”
    水野晴似乎觉得很有趣,她笑了起来安抚自己颇为孩子气的丈夫道:“只是一个梦而已啦。”
    “嗯……”虽然是这么说, 但榊原丰还是隐隐的感觉心口压住了一团郁气。他搂住水野晴, 闷闷的发出了一个音节后, 又扭头吻了吻她的长发和脸颊, 想要寻求更多的安心, “晴会离开我吗?”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看,你和政之前有婚约,还和川一有君臣关系,我看秀真他呀,也莫名的对你很好,我怀疑他也是个别有用心的家伙……我好不容易才能和晴在一起,晴不可以离开我哦。”
    “那我要是离开了怎么办呀?”
    “那——!”榊原丰下意识的便感到心中猛的一揪,仿佛喘不过气般的痛苦道:“那我会哭。很难过很难过的哭。”
    “这样呀……”水野晴沉吟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她才道:“别哭嘛。”
    “那晴不可以走。”
    “可是,人总是会死的。如果丰先我一步离开,只留我一个人在世上活着,那我也会很难过,很痛苦的。”
    “……”榊原丰沉默了下去。
    两人静静地拥抱了片刻,终于他开口道:“我们去向神明祈祷吧。”
    “祈祷什么?”
    “祈祷……希望神明大人,可以让我们一起离开这个世界。”
    “……”
    “快起来,晴!洗漱完我们就去!”
    水野晴对于丈夫毫无办法,只得又好笑又无奈的跟着他起床。
    洗漱完后,榊原丰换上了传统的神官服饰,显得颇为正式,而她便跟着一起,换上了巫女的衣服。
    清丽纤美的女性丝发披肩,白衣红袴,站在阳光下眉眼含笑的模样,不知吸引了多少参拜者,特意来这座神社参拜。也总是让榊原丰觉得,美好的几乎不像是现实。
    他牵着她一起走到神龛面前,立即低头祈愿,希望上天可以让他们相守白头后,不要一个人丢下另一个人先走,然而身边的丽人只是站着,看着他动作,眉眼间渐渐染上了些许忧郁。
    “晴?”
    “……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这个念头刚刚在脑中形成,尚未来得及说出口,榊原丰便瞧见自己深爱的妻子,在面前消失不见了。
    “晴——!!”
    他惊呼出口,同时瞪大了眼睛,看见了家中熟悉的天花板,才懵然了一瞬,反应过来刚才只是一个梦。
    梦中梦。
    但无论是哪一个梦,都让他的感觉非常不妙。
    ……
    “过来嘛。”
    察觉到身后的少年僵在了原地,不愿意再往前走,前方的少女回过身来,朝着他莞尔一笑,招了招手,“川一,愿赌服输呀。”
    周围是川流不息的人群,他们向着地铁站涌去,时不时有人好奇的看向这对少年少女——他们长相出众,气质不凡,又穿着有名的庆笃学院的校服,总能吸引到旁人的目光。
    而这种打量的视线,似乎让少年更加不愿向前一步。
    他绷紧了身体,站在原地,望着不远处的少女,抿紧了嘴唇,仿佛陷入了困境。
    “我还以为川一只有在买票进站的时候,会需要帮助呢。”水野晴笑弯了眼睛,“原来现在就需要了呀。”
    她脚步轻盈的回到他的身边,向他伸出了手,“好啦,坐地铁没什么的,川一都答应我了——坐完地铁,川一还要骑单车载我呢,川一学会骑单车了吗?”
    古河川一凝视着她那伸到面前,白皙修长的手指,默然了半晌,“……嗯。”
    “那什么时候载我呀?这周末好不好?”少女微笑着抬了抬自己的手,无言的催促着他握住。
    “……你都不记得了。”
    “嗯?”
    “我说,”古河川一顿了顿,牵住了她的手,低声道:“你一直都没有提过这件事情……不管是要我骑单车载你,还是跟你一起坐一次地铁……你是不是都忘记了?”
    “咦?你在说什么呀,川一,”少女回握住少年宽厚温暖的手掌,她仰着头看着他,年轻漂亮的面容上露出了无辜纯洁的迷茫,“我没有忘啊,我这不是带你来坐地铁了吗?”
    可是你……就是忘了啊。
    古河川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明明地铁站就在眼前,明明她就站在那里,邀请他周末再一起出门,可他就是莫名的感觉满心的委屈。
    你就是——忘记了啊!
    道场中的古河川一睁开眼睛,不明白自己的脑海中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场景——今天他一起床便觉得莫名的心浮气躁,于是在开始晨练前进行了坐定冥想,可明明是打算清除杂念,变得心平气静,不知为什么,却幻想出了水野晴履行那未完成的约定的场景。
    ……可如今,以他们的关系,大约更不可能履行了吧。
    ……
    井伊政从来不相信爱情这种事情。
    从小到大,他身边也出现过不少豪门千金非要下嫁穷小子的故事,对于这种“真爱”,他向来难以理解,并且嗤之以鼻。
    真是愚蠢至极。
    什么是爱?
    爱是让人变傻、变蠢、变得不再理智、变得不可理喻的东西,井伊政不喜欢那种超出掌控的感觉,所以一旦出现牵动情绪的苗头,他就会及时止损,绝不允许自己再被多影响一点。
    高中时对水野晴的好感如此,她再次出现后,之前对她点到即止的关注,之后与她的各自为战时从不过多深入了解她的现状也是如此。
    欣赏是一回事,认可是一回事,但他时刻保持着,她无论什么时候消失,他都不会受到太多影响的心情。
    他绝不允许自己失控,因而控制着自己,永远都要保持绝对的冷静。
    人们都说,爱会让人奋不顾身,会让人愿意牺牲自己,甚至愿意为另一个人奉献一切。
    井伊政对此总是报以怀疑。
    他想不出这世上真的会有人这么傻——最重要的难道不应该永远都是自己?
    或许榊原丰有可能做出这种傻事,但作为朋友,他会看着他,把他拽回来的,所以绝不可能。
    他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只有家人。
    所以如果有一天,他陷入了绝境,在水深火热的地狱中,他甚至并不希求朋友会来拯救自己,即便是关系最为亲近的御四家,他都抱有可能会被划清界限的平常心,他确信不顾安危会来救他的,只可能是他的家人。
    不抱有希望,就不会有失望。
    可是,当车子猝不及防开始打转的时候,天旋地转间,他尚未反应过来,身旁的女人却已经神色焦急的冲了过来,将他护在了怀中。
    她原本与他相顾无言,各自坐在一边,身心都相隔着漫长的距离,分别看着窗外沉默。
    他原以为,他们如今早已算是陌路。
    他第一次被人那么满满当当的抱了个满怀,明明是让他的家族遭受打击变故的罪魁祸首,温暖的怀中却只有纯粹至极的保护意味,同时也是他第一次,看见水野晴那么慌张的模样。
    井伊政不由得怔了一下。然后便在她的怀里感觉到车子似乎猛烈撞击到了什么地方,然后又被剧烈冲撞了一下后,才充满不祥意味的停了下来。
    他虽然在车内因为抛击被强烈的震了一下,可是水野晴护着他,他并没感觉自己受到伤害。
    车子彻底停下来后,车内一时之间寂静无声,只有急促的喘息声和剧烈跳动的心脏起伏声,叫他头晕目眩的分不清是来自自己,还是来自水野晴的恐惧。
    但井伊政还是感觉到了萦绕着他的,那非正常的、充满了危险性的焦虑氛围。
    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见水野晴艰难的打开了已经变形的车门,将他推了下去。井伊政几乎没受什么伤——车窗迸裂开的玻璃溅射而去,却全被他面前的女人挡了下来。
    她乌黑的长发凌乱散落在脸侧,白皙美丽的面容沾满了令人心悸的鲜血。
    “走……!快走!”
    眼前过于刺激的场景,命悬一线的危险,让井伊政觉得头脑一阵空白,这超出他人生二十多年经验的情形,让他一时之间失去了判断的能力。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全然不顾自己的安危,第一时间的反应却是保护他?
    为什么?
    他下意识的听从了她的话往后退去,茫然的走出了一段距离后,才看见她的双腿似乎被挤压变形的前座死死的压住了。
    看见他平安离开了车辆,水野晴露出了一个松了口气,全心全意感到开心的笑容,那带着鲜血的安心笑容,与她如今仍然身处险境的模样如此格格不入,却也更加震撼人心。
    “等等……晴——!”
    那笑容让井伊政的心脏猛的抽缩了起来,他从未体验过那陌生奇怪的情绪,只觉得心脏泛起了一阵巨大的酸楚,几乎让他的双腿无力行走,踉跄的想要跪地颤抖。
    他觉得自己失去了理智,不然的话,为什么不退到安全的地方等待专业救援,而莫名的头脑发热,想要冲过去救她出来,然后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
    可他刚要靠近,水野晴不知道是不是闻到了什么气味,顿时脸色大变,像是用尽了全身最后的一点力气厉声道:“别过来!”
    她话音未落,已经扭曲变形的车辆便陡然爆出了一团火光,将所有的一切都彻底吞没。
    ……
    还好!
    还好!!
    宋简心有余悸的庆幸道,还好她提前写好了脱离申请,一键提交及时脱离了世界;还好她之前已经登记了结婚,占据了妻子的名分,形成了形婚的事实基础;还好她忙中不出错的及时把痛感调到了最低,没感觉到什么痛苦……
    她在现实世界中睁开眼睛,都还有些回不过神来的躺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神,才坐了起来。
    是谁安排的这一场车祸……?
    宋简的脑海中一瞬间划过了无数的名字和可能,最终的答案却让她有些抵触去证实。
    ……算了,不管是谁,她既然已经脱离了世界,都已经没有探究的意义了。
    她有些疲倦的向着办公室走去,准备好好休息一下,却见部长正站在门口,好像正在等她一样,望着她的神色莫名,眼神复杂。
    宋简下意识的就鞠了一躬道:“啊,部长好。”
    结果她和部长顿时都愣了一下。
    部长笑了起来:“刚从瀛洲世界里出来,还没习惯吧?”
    宋简不好意思的直起身子,有些尴尬的捋了捋头发:“这次工作的时间有些长了,在里面待太久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哈哈哈哈,没事没事,很正常,之前隔壁部门的小李,不也是在中世纪吸血鬼世界里待的太久,出门见人就条件反射的行屈膝礼吗?”
    “嗯嗯,部长是有什么事吗?”
    “哦,是这样的,这里有个世界,我觉得很适合你,你要不要去看看?”
    宋简接过来一看,好奇道:“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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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