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我也不是强求你，或者用我们社团的情况来道德绑架你。”王进推了推眼镜，他把烦心事都说出来了，表情也自然了很多，“无论是加入我们，还是去探路者做新生测试，对你来说都没有坏处，如果你不想，我们也不会强求。我保证你依旧是我们社团的朋友，这点请你放心。”
王进的目光非常诚恳。
话说到这儿，程照也差不多明白了。
金色狮子是学校里的电竞社团开拓者，地位很高，可他们太随性了。电子竞技越来越火，圈子里的人也越来越多，他们却依旧待在自己的安全区里，没有适应当下市场的发展计划，自然会被市场抛弃。
琴心剑胆就做得非常好，顺应时势，后来居上，成了学校最火的电竞社团。
琴心剑胆有了地位，自然也就想要与之相称的宝座。
他们想要6001这件活动教室，并不是说这里地方大、装修好，而是因为这里才是排名第一的社团该待的地方。
但是金色狮子不同意啊！这可是不仅仅是尊严的问题，还是生存问题。
他们这个社团风格本来就很难招到人，有个“开拓者”的名头和一个“发源地”一样的活动教室，还好一点，多少有个说头，要是连这些都被夺走，估计他们离解散也不远了，怪不得他们要奋起反抗。
不过有一点她还不是很明白。
“我看这个表格上对比的项目很多，成员、招新人数、活动场次……这些你们都大幅度落后，难道这样的危机，只要向探路者推荐几个同学就能解决吗？”
程照很清楚俱乐部和高校的合作是怎么回事。
高校的社团给俱乐部推荐一些有天分的同学。这些人分批次去俱乐部进行新生测试，合格的话就可以进入青训营培训。从高校吸纳的人才有一个学历光环，只要技术不错，在联盟的发展都还可以，到时候自然可以反哺学校社团。即便是不合格同学也有留下从事其他工作的机会。这就是人才输送。
“蒙眉怎么想的我不清楚，但我肯定不会留在探路者。”
至于为什么，琴心剑胆的罗震邀请她去探路者试训的时候，她就说得很清楚了。
王进当然记得：“我知道，我说过我尊重你们的选择。我们只是需要你帮我们充个数。琴心剑胆那边也会帮两个新生申请测试，他们也是进了巅峰势力的玩家，不一定会比蒙眉差，但是肯定比不上你。你刚才说的那些，像成员、招新、活动……我们都会慢慢做起来，可去探路者测试这件事是迫在眉睫的，我们最起码要确定这次竞争的胜利。”
王进亲眼见过程照和罗震PK，相信她比琴心剑胆的所有人都要强——她可是青鸟归来啊！
“我明白了。”程照明白他的意思了——他就是想让她去压阵，这些新生都未必有罗震那个水平，谁能比得过现在风头正劲的青鸟归来呢？
其实去一趟也没什么。新生测试就是一个单人测试，一般都是测测手速啊，反应啊、操作啊之类的，达到要求就可以，新生之间没有竞争关系，不会影响别人。
“只是新生测试的话，可以。”程照点头。
“师姐!”高百川瞧着她，表情有点惊讶。他知道一点程照的过去，看她在社长的请求下沉默，刚要站出来帮她拒绝，没想到她竟然答应了。
“太好了！”王进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显得非常高兴，“谢谢你了，程照。”
“不用客气。”程照摆了摆手：“不过我话说在前面，我不会留在探路者，测试出什么样的结果都是枉然。你们想凭借这个就胜过琴心剑胆是不可能的。再说了，他们既然已经交了这个。”她摇了摇手里的文件，“学校也不会让你们拖这么久吧？”
王进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了一下：“说来惭愧，其实我还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
“我可以用你的‘青鸟归来’的名头去招新生吗？”王进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她——军训马上就要结束了，接下来这一周才是招新的重头戏。
“可以是可以，但不要太夸张。”程照嘱咐道。
“你放心，我知道现在你们那个小队很忙，不会让新生影响到你们的。”王进做出承诺，让她放心。
如此一来，招新也要重新策划一下了。
“那历史进程任务你还来吗？”程照光想想就觉得他要忙死了。
“我很想，但是我没时间。”王进忍着心痛——谁让他是社长兼会长呢。
“好的，那我就不给你留位置了。”他们队里的人已经够多的了。
“哦。”王进心如刀割。
高百川听他们聊了半天，已经明白社团即将要面对很多困难，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琴心剑胆的贪婪。他心里很难过。
“这群赖子，他们立下的赌约也能黑，真是垃圾！师姐白打了！”
“嗯？”听他这么说，程照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她看向王进：“社长，既然这间活动教室这么重要，你为什么会答应拿它做赌注呢？”
王进没回答，而是看向乔秘书：“我说还是你自己说？”
一直没说话的乔传举起右手：“是我，赌约是我答应的。”
“哦。”程照算是明白他们之前在吵什么了。
高百川也总算知道，为什么一向冷静的社长会答应这样的赌约了。
“乔传！你是不是脑残了？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师姐在场，我们早就从6001里滚出去了！”他一脸愤愤，恨不得上去锤乔秘书两拳。
“我知道！我还知道你们现在也快滚出去了。”乔秘书瞪了他一眼，眼神凌厉。
程照没想过一向软绵绵的乔秘书还有这种气势，估计他也有话说。她一个局外人，不想搀和，赶紧后退一步，靠在角落里去。
乔秘书瞪退了高百川，低头深深叹了口气，才说：“你们知道我们养这个活动教室，每个月要花多少钱吗？”
王进微微低头，推了推往下滑的眼镜。
高百川不知道话题怎么就切换到这儿了，有点懵：“啊？”
“我们有全校最快的网，需要维护的电子设备，需要保持的社团环境，再加上举办活动的花费，游戏里公会的维护，其它的小花销我就不提了，就这些，你们觉得学校每学期补助的那几百块钱，能撑几天？你们知道我都是从那个犄角旮旯里划拉来的经费吗？你们关心过吗？”
王进和高百川都不说话，乔秘书也不指望他们能回答。
“我知道，学校的游戏圈子比较小，资源就那么多。我们社团佛系惯了，没什么追求，大家无非是想找几个志同道合的人一起玩，搞什么‘校园净土’，大家把这个‘热爱竞技，快乐游戏’的理念传承下去就行了。可是这样能活多久呢？校园里也是有竞争的，你们看这个琴心剑胆是怎么做的，有这样的对手，未来的金色狮子还有生存空间吗？”
“这些……你可以开会的时候提出来……也不能直接把我们的基地给送掉。”高百川小声说。
“我没提过吗？我说不能协办琴心剑胆的校园电竞大赛，你们听了吗？我拒绝组织社团去探路者会场看现场的时候，你们留下来了吗？”
高百川像王进一样闭嘴。
“你们从来都不管这些事，整天就是理想主义，鄙视人家市场化。你们的理想主义养得起这间尊贵的‘发源地’吗？我告诉你们，从你们第十次拒绝我的市场计划开始，我就想把这个活动教室送人了。王进你一个社长，人家来挑战都不敢接的？丢不丢人！你以为这样就不会输掉什么东西吗？那你维护这间活动教室的原因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咱们社团的尊严吗？”乔秘书质问得越问越快，眼睛都有点红了，“现在问题快解决不了了，你们想起要努力来了，那我先提前警告你们，很难，太难了，琴心剑胆的地位已经很难动摇了，跟有没有这间屋子没关系，他们才是顺应时代的，我们这种，早就该被淘汰了。”
高百川有点惊愕，他从没见乔秘书这么沮丧过。
王进等乔秘书发泄完了，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再戴上。
“我承认，我之前忽略了很多事情。我把社团竞争看得太简单了，没想到琴心剑胆会有这样的野心，想把其他同类社团都赶尽杀绝。乔传，说句实话，我们都学过经济学，在没有实际利益的情况下，我以为在学校里不会遇到这种问题，商业化、恶意竞争、垄断……那毕竟都是在市场上才有的情况。当然，我也不是甩锅，我现在可以出来负责，你也不要太消极。虽然事情已经这样了，但是我们不能说知道了这些却什么都不做，眼睁睁地看着社团走向没落，甚至是被迫解散吧。”
“你提议邀请程照加入，我也照办了，虽然有点不礼貌，但人家给咱们面子，这事总算有个结果。但是你让我放弃6001，学习琴心剑胆的经营模式……那是不可能的。他们发展比我们好，不代表他们那种做法就是对的。这里是学校，不是市场，这世上倘若还有理想主义能生根发芽的地方，肯定就是这里了。”
乔秘书都没力气跟他争了，苦笑了两声：“随你吧，反正都这样了。”
高百川从没想乔秘书过得这么辛苦，非常惭愧，看他没那么生气了，凑过来小心翼翼地问：“乔秘书，你真的是乔秘书吗？怪不得你那么抠，你对咱们社团积怨够深的呀。”平时还真没看出来。
乔秘书懒得搭理他，看着角落里的程照有点抱歉：“让你见笑了，对不起。”
“没关系。”程照提醒他：“你是不是该给我办一个入团手续。”
“哦，对了。”乔秘书苦笑一声，“总算是有一件好事。”
“我也觉得挺好的。”程照微微一笑，和他一起回了活动教室，王进和高百川没跟进来，估计是有话要说。
办理社团手续还是挺快的，程照把表格都填完，递给乔秘书。
乔秘书好像又变回了那个软绵绵的保姆样子，念叨着：“你答应的还挺痛快，我之前还让王进打打感情牌呢，他宁死不屈。”
程照哈哈一笑：“你们都是很有原则的人。”
乔秘书并没这个自觉：“你是说王进吧？他就是死脑筋。”
程照微微一笑：“你说得对，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他。”
乔秘书也笑了，笑了一会儿，他突然说：“我不是有意和琴心剑胆打赌的。”他们总来挑衅，说的话太让人生气了。
他本以为可以让蒙眉和老会长去拼一拼，没想到谁也没去成。好在有程照救场。
“没关系。反正他们不会真的生你的气。”程照淡淡的说。
“我也不是有意要发脾气，琴心剑胆招数太多，我只是……有点担心社团的未来。”他的脸上露出点懊恼。
程照看了他一会儿，上前拍了拍他的肩。
乔秘书懊恼了一会儿就缓过来了，继续他的工作。
他把表格弄完，给了程照一个小狮子胸章：“好了，送个小礼物给你。”
“谢谢。”程照接过来，放在掌心上反复研究了一下，感叹道：“很精致啊，看样子你们确实挺能花钱。”
“噗！”乔秘书被她给逗乐了，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了。
活动教室里的观众们都留下蹭炸鸡，还没走完。
社团人员为了满足观众，用投影仪放了蓝色世界对战海星的决赛，明明都看过八百次了，观众们还是很吵闹，但是乔秘书却觉得心里很安静。
“谢谢你。”他说。
“不客气。”程照淡淡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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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