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二号,星期一。
言默昏迷至今。
宿舍中,透明的男人坐在床边,看着又陷入噩梦的言默叹息:“戴蒙啊……”抬手从言默额上抹过,却让那紫色的阵纹更加鲜艳,“你和他的契约书之间隔着言默,我确实没有办法解除这份契约,但你既然和言默也签订了契约,就请按照契约内容,帮他修复被戴蒙弄的千疮百孔的意识海。”
赛斯德拿起桌上的大部头,和男人一样透明的书籍上燃烧大空火:“我和主人之间的契约就像他和你们间的契约一样,是谁也无法插手阻断的。所以啊,你们就别想着将我这个动荡源从他身边弄走。”
翻开书籍的纸页,眼中映着大空火的赛斯德莞尔一笑:“毕竟、他自己就是传染源,身边收藏许多不安定的存在,就连安定的……也在他的影响下变得不安定!”
“我会把他藏起来的微弱灵魂带回现实,毕竟这也是我这位仆人该做的事,”赛斯德将书往男人的方向送了送,“那么Giotto,你是不是就可以赶紧回到身为媒介的书里,然后回到你现在所在的彭格列大空指环中?”
被称为Giotto的男人看着恶魔,金色的双眸如神般清冷,却尽显包容与公正:“不要再耍花招,恶魔。这场狩猎后的盛宴,不只是你一人的狂欢!”
“呵呵~”赛斯德失笑,看着Giotto的眼光如看食物一般垂涎,“那就看看吧,谁会得到最后的甜点,又是谁……会被那假面蒙蔽!”
……
言默又梦到了那个场景。
[言默君,我有事要和你说。]
走廊上,众人的背景模糊,只有叫住他的贺梅子形象鲜明。
[跟我来吧。]
言默带着贺梅子穿过逼仄的楼梯,用钥匙打开天台门后引着她进入这里。
[这是言默君的外套吧,中午的时候我帮忙收了起来。]
外套被贺梅子抱在怀里,还给他的动作格外不舍和犹豫。
[谢谢。]
言默静等她交给自己,然后提着外套朝长椅处走,咔哒一道落锁声,回头的言默只看见贺梅子吞了什么,然后手背在身后,笑的很不自然的朝他走进。
见此,言默松手,外套落在地上,微弯地背脊挺直,目光锁定贺梅子的左眸,说:[你有什么事就说吧,不用这么拐弯抹角,躲在暗处的第八道青色气场。]
贺梅子哑然失笑,眼中黑桃一闪,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拿着的金属长槍弹出利刃,带着古怪的笑朝言默斩下!
噌唥!
镰刀挥下,言默跳到楼梯间的顶层,奇怪的是从未有过格斗训练的贺梅子,竟然也跳了上来,且追着他砍翻了水塔。
一路躲闪的言默被逼到铁丝网前,一步步逼近的贺梅子收起弯刃,用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看着言默,说:[言默君,有件事、我怎么也要让你知道,所以可以拜托言默君稍微停顿一秒吗?只要、一秒……就、好~]
言默神思一晃,短暂的意识含糊后,看到的就是横在肩上的枪,与槍杆持平的脸颊隐隐作痛,杆的另一头被贺梅子握着,看来刚才只是第八道青色气场的计谋。
[nufufufu~言默君,请看一场好戏吧~]
身体附着轻舞的言默抓住铁丝网,在第八道气场的主人地控制下向上攀爬。楼下的景色入目,言默极力挣扎,对抗着缠绕在身上的青烟。十指死死扣着铁丝网,不受控制的腿终于在下落时稳住,卡着着力点让自己坐在铁丝网上,勒出青痕和伤口的十指火辣辣的痛,让言默意识更加清醒的抵抗操控。
[真遗憾,nufufufu~这下看来,言默君只能看我表演了。]
ting——
鞋子踩在铁丝网上,传来轻音和摇晃。贺梅子看着言默,笑、坠落。
嘭的一声重响,藤上莉雅被血溅了满身,她呆愣的往上看,和这一刻的言默对上眼,然后,所有事物烟消云散,大梦初醒的言默站在路中,站在富有异国情调的小镇中。
他以为自己是鹤立鸡群,可其实只是这里的芸芸众生;他以为自己是芊芊学子,可其实只是汗流浃背的庄稼汉……
言默看着小镇,看着小镇的居民,然后看着自己手里的锄头,明明指甲里是和其他人一样的脏污,可中指上握笔磨出的茧却不该是贫穷的农夫能有的,言默走了几步,发现自己走路的姿势也不一样。
为生存奔波的人,背脊就像背负着沉重的负担一般,是弯曲的。可是他却是挺直,只有不用为生计所愁,甚至无忧无虑的人才会这样轻快。而且能有这样心态的多是少年,可他这双手却是粗糙、布满老茧的。
[怎么样,有什么感想?]
[……]
言默只觉得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异国的风光,陌生的自己,以及那遥远的声音,而他站在原地、在这里、又好像不在这里。推车的力士从身边经过,招手叫卖的小贩好似在耳边喃语,所有一切都像被蒙着一层雾,充满了朦胧感和虚幻感。
[连点反应都没有吗?]
青色的雾缠绕言默,从他的耳畔划过。伴随着诡异的笑声,戴蒙出现在这里。他看着此刻神色空白、眼神暗淡的言默,充满恶意的询问,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突然的,言默开始行动。他跟上农民,和他们一起行动,开垦、播种、浇水、施肥、收割、买卖,眨眼间,言默就成了标准的当地人,成为了这里的一部分。
只是有时候,言默会在沉浸忙碌得时候手指抽搐,好似有什么刻印在灵魂里的刺痛在提醒他——不要忘记了什么。
[nufufufu~看来现在还不是谈话的时候啊~]
开门的响声后,传入耳中的声音消失,镇子的景色迅速褪去。指尖抽痛的感觉传来,冰蓝的蝴蝶划过视野,接着就是一片昏黄的天空,和一双暗中窥伺的眼睛。
梦继续着,并发生了改变。
身份、状况、衣着,污浊的空气、迷蒙的视野、昏暗的灯线、哐啷的轨道声,还有眼前的矿石——彼时的言默成了矿工。
“你真的就没有疑惑吗?”
拿着矿稿的言默抬起手,朝着眼前的矿石砸下、抬起、砸下,言默机械的重复这枯燥的环节。不解的戴蒙迈腿,挡在言默身前,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矿石原石。
接着!言默抬手,没有迟疑的落下矿稿,在要被打到的瞬间,知晓言默已被幻术完全操控的戴蒙化雾消失。
“那么,我们明天见。”
依旧是相同的套路,言默再次富有,然后一无所有,裁缝、修理工、伐木工、等一切纯粹人工,辛苦的低端职业他都做过。
“nuhuhuhu!真令我惊讶,你成功的在我给你施展的幻术世界里做完了三百六十行,甚至还跨行业转职过……”
从拉水卖的货郎,转头就当了牛郎。从切菜的厨房帮工,成了私人化妆师。从死亡修容师,转头做了美食家……
“你当真是不错啊——呵!”戴蒙手一挥,再次爬上高峰的言默落入谷底,这一回、没有其它的变化,有的只是一个舞台。
摔得惨痛的言默起身,在这只有舞台明亮的世界里,站在舞台上,展开手臂对黑暗里的应是观众席的方向微笑鞠躬。
此刻他的眼神如水洗的镜子一般清晰,映照着幻境的一切,也映照着身处于黑暗中的那个男人,——言默醒了。
言默:“这次是要做舞台剧吗?那我推荐莎士比亚的《训悍记》,这驯服与被驯服的故事我最拿手了。如何,我的贵族老爷……”或者说是被贵族欺骗,真的以为自己是贵族的乞丐先生?
一束灯光正好打到贵宾席上,军阀装的戴蒙皮笑肉不笑的说:“你可真会喧宾夺主。”他自是听出了言默的隐喻。
“一个人的舞台,可做不了戏剧。”穿着那个时代贵族服饰的言默垂眼,翻看着手上的红皮书本:这名为剧本的书握在我这个贵族手中,那么谁又会是谁的掌中玩物?
“这位尊贵的老爷,您可否赏赐为您娱乐的怜人一些便利?”言默恭敬恳请,却只得到戴蒙的冷眼和怒火。
“很好,泽田言默!”
戴蒙冷笑。言默从容不迫:两个贵族中,必有一个是假冒,也必有一个是娱乐他人的戏子,或者跳出书来看,贵族和乞丐贵族其实都是舞台表演的一部分。
也就是说,——依旧是虚假!
笼罩舞台的黑暗破碎,言默和戴蒙出现在光线昏暗、满是龟裂的荒野上。一切假象破碎后这里就是言默的世界——因为戴蒙的幻术轮回,他被透支严重的精神领域。
“看样子不止是我的幻术高超,你自身对幻术的接受程度也很高,因为主场是你的精神世界,所以幻术施展的时候,你自身就不自觉的投入精神力维持幻术真实,反倒是比我这个远程作战的人还要耗费精神力。”
言默眼神闪烁,就算没有戴蒙的侵袭,他的意识世界也不过是一片黑暗罢了,反倒是如今这般的荒野……根本出乎言默预料。
地面升起弯曲铁柱,构造成交叉牢笼将言默锁住,重新夺得梦境掌控权的戴蒙走近:“现在,谁是那个猎物?”
“哈哈,您和我至什么气?我是一个随时会上邢台的死囚,你是掌管我在死亡前的这段时间里、生活好坏的人呐~”穿着囚犯衣服的言默笑语,被铐住的双手垂在身前,他站在牢笼中央,哪怕铁笼如绳索般收缩,他依旧镇定。
“你不痛吗?”
“……当然痛。”
“那为什么不出声痛乎?”
“那我为何要出声痛乎?”言默唇瓣阖动,铁网压迫着他的肌肤,不断紧缩着,似是要将他割裂。
“比如……”铁网收缩,鲜血流淌,作为行刑人的戴蒙挑眉欣赏,“求得你的施刑人,那少得可怜的恻隐之心?”
“呼呼呼,”失血过多的言默脸色发白,在铁网的支撑下矗立不倒,“我还可以承受,如果真到那种地步,我会做的。”
“那为什么现在不做?这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自然是因为我还……可以啊——”
咔哒,骨骼断裂的声音。
“那么提早给自己解脱不是更好?”
血浇湿了土地,却没有将泥土湿润。
“呼呼呼……所以我得给自己省点力气,瞧,我现在和你对话有多顺溜。”
“这其中和我的问题有什么因果关系?”
“很简单的啊,只是我乐意而已~”
牢笼陡然消失,几乎不成人形的言默狠狠摔在地上,他被限制固定的笑容,终于可以随心落下。粘稠的血不住渗出,被口渴的言默吞下,因为这是梦,所以他很快恢复。
学生装扮的言默像是木偶一样躺在地上,四肢扭曲古怪摆着不同的方向,略微起伏的胸膛让他有着人的特点,此时、他血棕色的暗眸流出泪水,脸上却是凝固的笑容。
戴蒙走上前,俯视着言默:“说实话,被我折腾了这么久,你的意志依旧清晰,这一点我很欣赏。只是一点我不明白,为何你能一次又一次的接受那骤变得落差?”
“哈哈哈哈哈……我乐意而已!”
言默感觉自己快不行了,因为要夺回自己被幻术操控的五感,所以他必须从自我封闭的状态里醒来。可随着时间推移,那在自闭状态经历的万世记忆清晰浮上,失落、沮丧、开怀等情绪一同涌上,冲击着他此刻因被戴蒙折磨而脆弱的精神。
当戴蒙问怎样接受那落差,言默在笑够后和他说:“每个人的追求都不相同,不管那是真还是假,我首先得顾好自己。”他以为自己该要崩溃了,但实际上他还在和戴蒙讨论自己的心理路程,思维清晰,声音晴朗,笑声洪亮……人总比自己想像的坚强。
“不追求原因?”
“我得先让自己过好。”
“不寻找真相?”
“我得让自己过得更好。”
“不厌烦轮回?”
“我得先让自己站稳脚跟,才好和你秋后算账不是?嘻嘻嘻。”言默反问,眼里的戴蒙随着视角扭曲不知名的事物。言默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只觉得体内犹如火烧,有点渴。
“原来如此,nuhahaha!”看着已经精神恍惚的言默,戴蒙笑了,“你就是我的理想向,你的心性与谋略令我赞叹,没想到Giotto会有你这般的后嗣。血缘的影响真是奇幻,但想到二世和他的亲缘,这也不是不可想象的事。正式介绍一下吧,我是初代的雾守,后又做了二世雾守的男人,戴蒙·斯佩多。恭喜你自己吧,通过了我的甄选。”
言默意识恍惚,感觉自己踩在云端,又好像飘在渊面,耳边的声音也朦朦胧胧,但他还是听到了他的名字:“戴蒙斯佩多,……你的灵魂,我迟早要……”将它碾碎成齑粉。
言默五感不再清晰,世界彻底陷入扭曲,在主导梦境的斯佩多消失后,被熬干精力的言默彻底坠入黑暗,梦呓:“热……”
一股清冷涌入脑海,那不知是什么色彩的事物盘旋在言默的精神世界,然后铺撒在龟裂的大地上,成为最原始的精神力量,缓缓修复着言默的意识海,而那最重要的人格,却沉睡在那漆黑的冷谭中。
那里是恶魔的领域——灵魂之境。
帮言默稳定了意识的Giotto回到书中,接下来会由恶魔将他的灵魂从那漆黑之地的冷潭中带回来。哪怕言默的灵魂坠入渊面,就会让他们期待的人回归,赛斯德还是在言默彻底融入渊面前拉住了他。
冷潭下,渊面泛起涟漪,一双清冷的银眸在渊面的另一头睁开,凝视片刻扰乱静谧的恶魔,便又重新闭上了眼睛,溶于黑暗中。
“看样子……我也是那个被假面蒙蔽的人。”离开漆黑之地,赛斯德看着现实里的言默,一边给发烧的他降温,一边感叹,“反倒不如来说情的Giotto清醒,竟然就那么走了。”
契约啊……
云浅:活下去……我要活下去!恶魔,实现我的慾望吧!
言默:让我活到不愿意活为止,代价是……我放你自由。
“呵~真是会做买卖,也许是我小瞧你了,那就好好活下去吧,这样才不枉费我这一番精力。”真难以想象在诱导你对泽田纲吉下手的世界意识消失后,亲身上阵蛊惑你回归主人的我,竟然还有这么做的一天。
也正是因为蛊惑你,所以我被吞噬世界意志后还未完全沉睡的主人抓住,封印在轮回锁的渊面上,只有是为主人轮回转世的你才能够完全释放我,而云泽、我的第一个狩猎目标,也只能解放我的部分力量。
……
潭上,精神领域
潭内,灵魂领域
渊面,隔绝此世与前世的界限。
其下,轮回锁,保存源族本源的地方,还有被屏蔽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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