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媳

    腊月二十五下午五点,马勇被钱老板大张旗鼓的赶出了公司,马勇并没有和他争执,很平静,也很得体的离开了公司,而此时此刻,林志杰正系着围裙,在姐姐给他买的房子里忙着晚饭,林耀军夫妇、抱着孩子的舒红,众星捧月般围着林志杰,一会给他递个勺,一会给他递瓶醋。
    “怎么办呢,志杰,你姐姐的生活好不容易才有了点起色,但她似乎还是不想见外人,这时候和马勇的父母搭上线,万一人家看不中娅楠再说点难听的,她以后的日子可就难熬了。”林耀军眉头紧皱,这个问题已经折磨他近两年了,头上的白发也都是因此而生。
    “是啊,谁都不敢提他父母的事,就怕提了后收不了场。幸而马勇在这点上还算明事理,我们不提,他也不说,估计他老家兄弟多,所以马勇结没结婚的人家父母也不在意,而你姐姐呢,成天迷乎在她自己的小世界里,从不关心老公是从谁的肚子爬出来的,更不关心老公有多少兄弟姐妹。”舒红的意思是能不提就不提,过一年算一年。
    “我觉得小马挺好的,他上班后赚的钱都给了娅楠呢,多好。”天下丈母娘都一样,评判女婿好不好的首要标准,就是他的工资会不会全部上缴给自己的女儿。
    有了孩子的林志杰,在父母眼里便不再是孩子了,他已悄然取代林耀军成了林家一锤定音之人,他沉稳的掂了会炒锅,将红烧鱼块倒入盘子后,才道:“听说姐姐受到严重伤害的时候,我恨不能立刻杀回三江,把周序的胁骨全剔出来做成糖醋小排吃,后来,总听你们念叼马勇对姐姐这好那好的,慢慢就没那么生气了,也许不经历一番磨难,姐姐就找不到真喜欢自己的那个人。姐夫家里的事,现在问确实时机不对,但咱家一直装傻也不好,不如这样,等姐姐怀上了孩子后再说也不迟。”
    林耀军重重的一拍大腿道:“就这么办,只要马勇不说,咱就不说,舒红,你瞅空问问你姐,她那肚子咋回事呢,都快两年了也没个动静。”
    “问过了,能不问嘛,可是,姐说慌个啥,船到桥头自然直,让我们别咸吃萝卜淡操心。”舒红一提这事就来气,心想,我爱吃辣,才不吃萝卜干呢,你要不是我小姑子,船直不直的漂到外婆湾也不关我事。
    “娅楠,那个工程做完了,可是我失业了。”马勇用手梳理着被风吹乱的头发,略带疲倦的对林娅楠道。
    “哦,没关系的。”屋里没有开灯,林娅楠隐在昏暗里,但马勇依然看见了流连于她皮肤上的光彩。
    “不过这样也好,会让我有充裕的时间准备今年一级注册建造师的考试,这是国家开天辟地第一届,应该很难考的,肯定比注册监理工程师难考。”马勇闭上眼贪婪的吸了口气,他吸进去的,正是林娅楠娇艳而纯粹的青春。
    “你会考上的,你不用担心。”林娅楠依然没有抬头。
    无论他说什么,林娅楠看上去还是那样带着心不在焉的冷漠,这意味着他们的爱情仍然没有一点生机,可是,马勇感觉还是很好,只要有林娅楠在,其他的都不重要,他要把自己彻彻底底的奉献出来,林娅楠必定是他今生最后也是唯一的爱。
    腊月二十九的晚上,钱老板给马勇打来电话,用极为卑微的吞吞吐吐表达了一个素朴的愿望,愿马勇能不计前嫌的重新加入他创立的大家庭中,钱老板指天立地的发誓,马勇在这个大家庭中会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马勇将会是偶像,旗手,导师。
    钱老板的态度之所以会发生360度的翻转,是因为他中午去给甲方老总拜早年的时候,老总语重心长的告诉他,我们有个建材城的项目想交给你公司做监理,但前提是必须让马勇来当总监,除了马勇,我们谁也不认,玛丽莲.梦露来也不行。
    马勇心情愉悦的结束了和钱老板的对话,他既没有说吃回头草,也没有说不吃回头草,只是给了钱老板一个不确定的足以让他百爪挠心过大年的微弱希望。
    在大年三十之前,胡峰一直认为自己是在幸福的大道上一步步坚实迈进的,他娶了美丽的女子,买了城里的房子,还有了可爱的女儿,他恨自己不是个诗人,写不出伟大而绚烂的诗篇来表现他充满激情的新生活。
    母亲到家里来的时候,已经是腊月二十九了,对于这点,胡峰和安卉没什么好抱怨的,因为前阵子胡峰的父亲做了个肾结石手术,手术时间与安卉生孩子的时间几近重合,这种重合的巧合令某些人松了口气,比如安卉,比如安卉的婆婆,安卉可以堂而皇之的不去探望公公,婆婆也可以不必专程来侍候媳妇的月子。
    但是,就算婆婆对媳妇的脾性再不满,对儿子没有获得儿子再遗憾,她也没有理由再拖延下去不来照看安卉母女,除非她想完完全全的从儿子生活中剥离出去。
    显然,婆婆被憋坏了,她刚到家就冲到厕所解了个大手,也不知她是坐了一路汽车搞晕了头,还是因为长年使用农村简易旱厕的缘故,她系好裤腰带就出了厕所门,然后没洗手就要去抱孙女慧慧。
    “洗手,洗手,妈,上完厕所不洗手该多脏啊。”安卉吓得赶忙抱起了慧慧,婆婆伸出的双手停在半空,脸上用来展现笑容的肌肉也僵成了几十道皱纹,胡峰立即过来把母亲拉到厨房去,边打开水龙头指导母亲洗手,边努力解释安卉刚才的举动只是出于对慧慧的过度溺爱,无关尊重与孝顺。
    “妈,我刚才是要给慧慧把尿去,您坐车辛苦了,去沙发上坐一会吧。”安卉似乎知道自己稍显有些过份,便想着说些软话来挽回局面。
    “怎么这么臭,呀,啊,啊!”安卉惨叫着跳着从厕所里蹦出来,如同踩在着了火的荆棘之上。
    婆婆忘了冲掉刚才留下的秽物,那堆肮脏而又腥臭的东西强烈刺激着安开的视觉和嗅觉,她干呕着打开客厅的窗户,随后又拉开冰箱的门,把头探入里面,试图用凉意驱走闯入她鼻腔和脑海的秽意。
    胡峰慌忙跑过来,他还以为是安卉给慧慧把尿时不小心把慧慧掉在了蹲坑里,待弄清原委后,他只能哭笑不得的为母亲收拾残局,并不住安慰站在一边手足无措的老人:“没事的,没事的,下次就晓得了。”
    安卉的惨叫声和开窗户开冰箱的一系列所为,对婆婆来说是残忍的,屈辱的,她是长辈,即使做错了什么也轮不到媳妇来说三道四甩脸子,她要洗刷这个耻辱,她要捍卫代代传承的尊严,于是,她潦草的弄好晚饭后,自己添了半碗,夹了些菜,便躲到她住的次卧里去了,顺手还带上了门。
    “你老妈真像个孩子,我哄慧慧都够累的了,哪有精力再去哄她。”安卉气乎乎的道。
    “我们不是拉过钩了么,我妈不管说错什么,做错什么,你都会隐忍不发。”母亲和老婆因排泄问题闹出的不快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好让人失望啊。
    第二天上午,全家出动购买年货,这完全出于胡峰的精心设计,购物是每个女人都喜爱的事,他设想着俩个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将在携手进行共同喜爱的事业中握手言和,一个能成为他欢快的左眼,一个能成为他慈宁的右眼。
    在荷玛大超市里,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买不到的东西,胡峰抱着慧慧,如同忠实的奴仆跟在母亲和安卉后面,极力煽动俩个女主人买下所有她们看中的物品。
    不过才逛了一个小时,母亲就急不可耐的要回去了,因为她心痛,心痛儿子辛辛苦苦赚来的钱被安卉毫无节制的乱花,她受不了不买鲫鱼非要用鳜鱼来寓意年年有余,受不了不买面粉回去做而买现成的袋装馒头,受不了不买脊骨非要买小排来煨汤,也受不了不买十块钱的草纸而买三十块钱的卷纸擦屁股……
    因为年货太多,他们是分坐两辆电三轮回来的,胡峰和母亲一辆,安卉抱着孩子一辆。
    到了家后才发现,安卉竟然把三十块钱的那袋卷纸拉车上了。
    “就拿个卫生纸,还能把纸弄丢了,幸好没把慧慧搞不见,三十块钱啊,自己不上班,当然不知道老公赚钱辛苦。”婆婆终于逮着个机会能正大光明行使长辈的教导权了。
    这样的话,婆婆说了好多遍。
    安卉黑着脸,几次将要发作,都在胡峰连使眼色带打手势中按捺住了。
    婆婆对基围虾的处理方式彻底激怒了安卉。安卉告诉婆婆说想吃油爆大虾,要把虾先过遍油。
    可是,婆婆却烧了锅水,直接把基围虾扔进锅里焯水,当安卉表示反对时,婆婆不屑的道:“你又从不做菜,你懂个什么。”
    “老人家,我受够了,请你离开好嘛,你不走,我带慧慧走。”安卉的声音颤抖着,她不是故意要冒犯婆婆,她只是因压抑而软弱到要用尖利的矛来保护自己。
    从母亲来到母亲走,刚好二十四个小时,胡峰目瞪口呆,欲哭无泪。
    胡峰终于明白了,哪有什么完美的人生,就如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她的皮肤很洁白,她的身材很魔鬼,她的气质很高雅,但别忘了,她也有早起后难闻的口气,也有吃过饭后留于齿间的菜叶,也有生产过后下垂的腹部,美是相对的,不美是绝对的,没办法,这就是生活。喜欢一级建造师请大家收藏:(663d.com)一级建造师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